晚宴结束后,江辰并再也没有了回到寝室休息的心情,他漫无目的在后花园闲逛,他能感觉到,事情正在毫无疑问的朝着一个他不怎么喜欢的方向走去。
在与几位王子公主的交谈结束之后,他又在和几位主动凑上来的贵族的交谈中,通过同方式的试探,从多个方面确定了他们语言的真实性。
艾贝尔,这个国家的五王子,现任国王纳尔涅八世与现任王后多丽丝的孩子,从来都没有存在过。
更令他感到恐慌的是,在宴会的前半段,截止到他们几个兄弟姐妹聊天为止,他也默认了艾贝尔并不存在这个事实。
“一个活人,就这样消失于众人的认知当中,这有可能吗?
“集体失忆,失忆的内容还是特定于一个人身上,这完全不能用任何已知的知识来解释......
“这已经属于灵异事件了吧......”
步履沉重地江辰穿梭在林木之间,毫无障碍的通过修建的迷宫,最后坐到了位于后花园某处的一个小凉亭内,而他本人却浑然不知。
他再次试图理解这个世界所带给他的那股违和感,那究竟是什么?自己究竟遗漏了什么?
究竟是什么样的力量,能够做到这一点?
许久之后,黑暗中传来一声轻叹。
“这件事情绝对不是我能掺和的......极大概率上,有人需要艾贝尔的退出。至于目的,并不明确,不过现在也没有什么明确的必要。
“反正去了也是送......说到底,我甚至压根不知道者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调侃了自己几句后,江辰强迫着让自己的心情变得轻松起来,不再让自己沉溺在艾贝尔消失的恐慌之中。
“除去艾贝尔,根据现在手中的情报来说,现在的状况应该还不算太糟。今天的宴会也算是较为圆满。不仅见到了海狄克身边所有的较为亲近的人,而且对他们之间的相处方式有了一个较为明确的概念。
“嗯,这点很重要......
“而且通过多方试探,对于教会和王国之间的权力范围这部分缺失的记忆也基本补全。
“通过对这方面的了解,基本上可以确定,那位绑架我的女士在经过教会的审讯后,大概率会交接到王国的刑事系统中来,到时候,我就可以光明正大的介入其中。
“这大概是我这几天来听过的最好的消息了......
“但是即便是这样,又有多少概率能通过那个女人来确定我穿越的原因呢?”
江辰自嘲的笑了笑,微微的摇了摇头。
“话说回来,今天的宴会,就算是冲在美食的面上,也应该好好感谢裴罗妮娅的.
如果不是她,我肯定得被那些人烦死,尤其是安曼.诺斯顿......话说回来,那家伙的毅力也是够强的,虽然选错对象就是了。”
江辰回忆起晚宴上安曼在面对裴罗妮娅时的殷勤状,不由得打了个寒战,随即便轻笑了起来。
花园内,有幽幽的荧光,吸引了他的目光。
……
正在陷入思考的安曼突有感触,用手微微的捂住口鼻,打了个喷嚏。
“少爷,还请您注意身体,这几天您都没怎么好好休息,万一染了风寒,伤了身体,那就得不偿失了。”
安曼抬头一看,管家威尔伯已经不知道站在那里多久了。
“啊,没关系的,威尔伯,我的身体好得很......你也知道的,最近父亲交给我打理的事务有点多,为了能不给父亲丢脸,吃点累也是值得的。”
“这正是我要说的,少爷。老爷托我对您说,量力而为。”
“好的,威尔伯,我会的。”
安曼露出些许疲惫的笑容,“这不算什么。”
威尔伯告辞后,安曼再次陷入沉思,许久之后,他缓缓抬头,望向昏暗的天花板,喃喃道:
“量力而为?恐怕我就算是全力以赴,也未必能有半点成果啊......”
让他感到沮丧的不只是家族事务,还有他自己的私事。
裴罗妮娅是他见过的为数不多的能让他感到头疼的人之一。他能感觉到,无论他怎样发起攻势,裴罗妮娅都和他保持着礼貌的距离感。而这种距离感不是暧昧的模棱两可,而是态度鲜明的拒绝。
这一度让他的自尊心很是受挫。
而当他认识到这种距离感时,经过妹妹提醒,他开始改变策略,将重心转移到裴罗妮娅身边的人上,企图通过拉拢别人的方式,来曲线救国。
而海狄克无疑是最好的拉拢对象——至少安曼一开始是这样认为的。
但在接触后他发现,这两个兄妹,唯一可以能称得上相似的地方,就是身上那股若有若无的距离感。而海狄克身上生人勿近的气质更为明显,甚至表现为向外的攻击性,这让他很是难办。
后来,他发现自己的伎俩似乎很快就被公主殿下所识破,事情却在此刻有了些许转机。
察觉到海狄克被“骚扰”的公主殿下采取了行动,正如今晚所见,裴罗妮娅采用了最简单粗暴的方式,把自己当作海狄克的挡箭牌。
事情回到了开始的原点,甚至还让安曼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挫败感和羞耻感。
“当然,也不是没有任何进展,至少我知道了一个公主殿下的‘软肋’,呵呵。”
“什么软肋?”
门应声而开,安曼被吓了一跳。
门口处冒出来一个娇小的身影,穿着宽松的睡衣,粉雕玉琢般的小脸挂满了笑容,让人不由得心生怜爱。
这是他的妹妹爱丽塔。
“如果你能保证下次不偷听我说话的话,我就告诉你。”安曼回过头来,没好气的说道,“多大的姑娘了,整天没个贵族模样。”
“哇,男爵阁下的话还是一如既往的硬气呢,不愧是我哥哥,就卸磨杀驴这一点来说,随我。”
爱丽塔慢慢悠悠的晃到床边,一个飞身扑到了床上。
“连封地都没有的贵族少爷,说话硬气个啥。“
安曼无奈的叹了口气,“如果我以后死了,一定是被你气死的。”
“嘿嘿,我想也是……不过话说回来,这么快就遇到瓶颈了?“
安曼向妹妹的方向上看了一眼,“你不是都听见了吗?”
“就算猜也猜到了啊......安曼男爵的心实在是太好懂了。”
“......”
“等我有心情了,倒也想见见那位‘软肋’殿下呢!”
“然后碰一鼻子灰?”安曼嘲笑了一句。
爱丽塔趴在床上,浅浅的笑了笑。
……
江辰回到自己的房间时已经是半夜了,今晚天清气朗,园内别有一番风情,这让他不禁多呆了一会。
等到安娜服侍他洗漱更衣之后,江辰无力的瘫倒在了床上。
“老实来说,在这的生活也许会意外的不错,除了偶尔要应对那些无聊的宴会,其余的事情都有别人替你考虑好,不必事事亲力亲为,哈哈,就像现在,我竟然还有女仆呢......
“食物也都还可以,也不用求上进,啊,婚姻还包分配呢......”
江辰怔怔的盯着帷帐,脑内念头纷杂,不知什么时候也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江辰感到一束昏黄的光线穿过帷帐照在他的脸上,但不觉刺眼。
“睡过头了......也正常,毕竟昨天晚上久违的熬了一次夜,不过安娜今天没有来喊我吗?有点奇怪啊......”
一阵头晕传来,他意识到自己有点睡懵的感觉,稍微克服着困意坐了起来,掀开了床帘,瞬间,他被柔和的黄光所笼罩。
“醒了?”一个温柔的女声传来,江辰这才注意到,书桌旁还坐着一个女人,手捧着一杯红茶,面色柔和地看向窗外。
皇后多丽丝!江辰心中一震,紧接着急忙翻身下床行礼。
“母后,儿臣失礼了.......”
多丽丝摆手打断了他的话:
“这可不是海狄克会说的话。”
江辰瞬间睁大了眼睛!
在那一瞬间,江辰感到脑内无数念头像爆炸般迸射开来,但是似乎并没有一个是能够解决即将到来的可怕状况的。
“您这是什么意思?”
江辰竭力让自己的大脑冷静下来,重新将自己定位在海狄克的角色范围内:
“母后,我似乎有些跟不上您的思维......”
多丽丝并未答话,只是轻笑着指了指旁边的镜子。
江辰有些木然地朝着多丽丝手指的方向看了去,他看着镜中的自己,镜中的自己也看着他。
镜中的,真正的自己,还没有穿越之前的真正的自己,身上穿的甚至还是自己工作的制服!
江辰望着镜子里的自己,愣了相当一会儿,而后随着脑内念头地一点点消散,他反倒没有了开始的慌乱。
“如果我现在想要证明自己的清白,应该从哪里开始,女士?”
江辰放松的坐到了沙发上:不如这样吧,你就当没看见我,我也当自己还没被拆穿,从此相安无事,怎么样?默默吐槽了一句,江辰面带微笑,看着既熟悉又陌生的多丽丝。
“请从头开始,绅士,如果你有的话。”
多丽丝微微抿了一口红茶,优雅又熟练地将发丝拢到耳后。
“我的表演已经差劲到可以一眼看出来的程度了?”
江辰状似随意地问了一句,就像是老友相谈时那般随意。
“不,倒不如说,你的表演在大部分时间,都是几近完美的,无论是说话的语气,还是动作神态,都和海狄克无二致......”
多丽丝抿了一口红茶继续说道:
“而这让我久违的感到了恶心。”
江辰的嘴角狠狠的抽动了一下,后背的凉意从刚才就没有散过,他能感到自己的内衣已经全部被汗水浸湿。
多丽丝用余光瞥着这个崭新的面孔,她看的出来,尽管他在竭力掩饰,但是内心最深处的恐惧是没办法完全盖掉的。
空气陷入了长久的沉默,江辰在构建一个又一个逃脱的方法,随后又一个又一个的推翻那些方法。
而多丽丝在饶有趣味的看着他内心中构建推翻又重筑的过程,乐此不疲。
“你是我这些年来见过的为数不多的极为冷静的人,不过在思考对策之前,你应该先问问我的目的。”
多丽丝放下手中的茶杯,转过头来饶有趣味的看着面前的男子。
江辰听到了自己最不想听到的那句话,脑中的问题瞬间打成了死结,他仿佛看到多丽丝在每一个方案的尽头,写下了一个个的此题无解。
他有些艰难的抬起头来:
“思考对策......我想我没有理解错吧?”
“我想应该是没有。
“请放轻松,‘海狄克先生’,至少我认为您不用再从‘那边’开始叙述您的清白了。”
沉默再次占领了空气。
“在此之前,我能先问您一个问题吗?”
江辰突然看到了另一种可能。
“当然,我的回答是我并不知道您为什么来,也不知道您该如何走。”
江辰听到自己的心跳突然由激烈转为停顿,而后缓缓的由停顿恢复平和。
“那么,您的目的是什么?
“您既然已经知道了我的一切,如果您有那个能力的话,我想您并没有理由把我囚禁在此地。
“当然,如果您觉得玩弄我这种蝼蚁很有趣的话,就当我没说。”
江辰脸上的笑容早已消失,内心的最后一道防线也已经被击垮。
“反正都一样了......”
“呵呵,首先让我们明确一点,我并不是那个把您引到这里来的人,相应的,我也就没有那个能力把您送出去。
“我之所以找上您,只是单纯的想和您做笔交易。”
多丽丝的声音再次传来,江辰看着那双含笑的眼睛,没有丝毫犹豫。
“请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