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年,9月2日,天气晴。
早晨的气温还是有些凉的,就像此时此刻郁野的心,满是凉凉。为即将开学,为翻来覆去失眠的昨晚,也为未来的迷茫和心底说不清道不明的忧愁和感伤。
郁野就读的学校小学和初中在一起,可以选择直升。此时此刻,她站在校门口,望着熟悉的校园,心头十分复杂难言:大约三个月前,她从这道门出去,结束了她的小学生涯。三个月后,她重新站在这里,即将开始新的学习生活。
隔了一个暑假的距离,却恍如隔开了整个童年。从今天起,她就是一名初中生了。
不习惯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人,这会让郁野很没有安全感。如果可以,她希望自己能够像乌龟一样有只壳,一辈子待在她熟悉的圈子里。
开学要分班,要和六年熟悉的同学分开,要面对新的老师新的同学,这是十来岁的人生中,第一次大型的分别……这让郁野的心里有些恐慌,有些烦躁。
太阳逐渐升上来,郁野觉得有点点燥热,手提袋从左手换到右手,目光在校园里四处打量,想要找找小学的朋友。
可是偌大的校园,目之所及,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兴奋的笑,却唯独没有熟悉的人。
这让郁野有种身处荒岛的孤独。
她仿佛能够听到每个人在说话,大概因为没睡好的缘故,声音有种很近又很遥远的朦胧感。
脑子浆浆糊糊一团乱麻,刚深呼吸了一口气,忽然斜侧里传来一股巨力,郁野猝不及防被撞了一个趔趄。
袋子里,是六年级班主任布置的“暑假作业”,此时此刻赫然躺在地上。
“对不起对不起,同学实在对不起!”清亮干净的声线仿佛带着笑音从身后传来,几乎瞬间就飘远了,连带着声音的主人。
脚下打绊,惯性连带着地心引力,郁野连同她手提袋一起摔了。
那个“罪魁祸首”已然只剩一个遥远的背影。可是那声音,却准确无误的钻入了她的耳中,印入了她的脑海。
“喂,什么人啊!”郁野气的手抖,一手拎着手提袋,一手用力拍打着衣服上的浮土,瞪着那个已经远去的和旁人勾肩搭背的背影。
一个人又气又郁闷的磨蹭进了教学楼,趁着人不多了才去到公示栏前。几乎一眼,她就看到了自己的名字,七年级一班。郁野小小的高兴了一下,刚准备再仔细找找小学的朋友,公示栏前又涌来一群学生。郁野忙不迭的退出了人群,找了一个远离人群的窗户前靠着。
……
公示栏前来了一波又一波的学生,将近十点,大家基本上都已经知晓了分班结果。郁野也终于等到了林向晚,她被分到了四班,俩人不在一个班级。
还没来得及说上几句话表达一下没有被分在一起的遗憾,老师就召唤各自班级的新同学入班了。
随意扫了一眼,新班级里,大多数人都不认识。偶有几个熟悉的,小学的时候也只是关系一般。她小学的好友,竟然没有一个和她分在一起的!被巨大失落笼罩的郁野,有些消沉机械的按照老师要求进了班级。
拘谨的坐在座位上,郁野甚至都没有去看她的新同桌是哪位。
正无意识的扣着手指头,忽然脑袋被拍了一下。郁野条件反射的抬头,正对上了一张挤眉弄眼的脸。
郁野倏地瞪圆了眼睛。
“你好呀,老同桌!”此时此刻,这张脸在郁野眼中,顿时灿若朝阳,绚烂温暖。然后,来人趁着老师不注意,身子一矮就坐在了郁野身后的位置上去了。
“温弋北!”郁野脸上不自觉的带上了笑容,“你,你怎么在这儿啊?你不是……你不是要转学了吗?”
“嗨呀,我这不是舍不得老同桌你嘛,所以又继续回来念初中了!”温弋北笑嘻嘻的说着,“一个假期不见,你怎么又黑了?小黑炭啊,你这要是闭上眼闭上嘴,往煤堆里一站绝对找不着你。”温弋北一边说着,一边手不老实的拽着郁野的麻花辫。
还是这种不正经的调调,却无端的让郁野安心了不少,她没有计较被温弋北占的便宜,只是从他手里“抢救”回来自己的头发,重新搭在脑后。
“真是缘分呀,老同桌你又和我一个班了。”温弋北的嘴巴就像机关枪一样,旁人还没说上一句话,他自己就没停下来。郁野好不容易准备答上一句,温弋北却又转了个方向,和她身旁的人说上话了。
“巧巧巧,你也被分到一班了!”温弋北的口吻十分熟稔,眉飞色舞的对着郁野的新同桌说着,“这是我老同桌,你们俩竟然要坐同桌了!看在我的面子上,可不能欺负这个小丫头哦!”
说着“魔爪”又摸到了郁野的头上,十分“郑重”的对着郁野身旁的人介绍道。
“呵呵,好巧……”左手边传来一声清澈干净的声音,沉稳有力。
郁野矮着身子,躲着身后温弋北的魔爪,正准备认真看一眼她的新同桌,当这熟悉的声音窜入耳中,雷得她登时身体僵直,心中名为愤怒的小火苗又有即将烧着的迹象。
这声音,可不就是之前校园里撞完就跑的那个男生嘛!她没记住脸,可是这独特的声音却是再也不可能认错的!
偏生身后的温弋北,又使劲儿的揉了揉她的头,很是仗义的说道:“老同桌,这是我好哥们儿,你俩同桌以后他要是欺负你,哥给你报仇哦!”
郁野心里冷哼一声,抬手打掉了温弋北作乱的手,一句话还未出口,就听到来自老师的召唤。
约莫三十来岁的女老师,此时正站在门口,手里拿着花名册,微笑着冲着她招招手。郁野立刻立正站起,全身紧绷仿佛即将奔赴战场的战士。
她只来得及瞪了一眼,也不知道是想要瞪谁,就匆匆小跑追着老师往办公室去了。
神经大条的温弋北却是难得的接到了这个白眼,和好友面面相觑。
“这就是你说的小巧软萌?好欺负??”好友语气有些一言难尽。
“不对啊,今天这画风不对。”温弋北骚着头,也是一头雾水,“她刚才,不是在瞪我吧?一定不是的吧?”
这充满不确定的语气,却是换来好友的一阵咳嗽,好友的目光飘飘,转向了一旁。他想,刚才那个小姑娘的白眼,百分之九十九应该是送给他的。
温弋北继续掉线中,没有及时发现好友的不自然,还在百思不得其解中。
“咳,”好友清了清嗓子,“我好像,早上不小心撞倒了人,貌似就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