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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八章 一骑红尘君莫见2

秋凤悟从门外走了进来,黑衣萧肃浑身气息冷漠,仗剑倚门而立。他向来是寡言之人,若不是此生遇上了竺卿啫这个魔星,他怕早已归隐山林去了。忽地,他感觉到一股迫人的杀气,微带血腥之气。他朝着竺卿啫微微点头,左手一挥,原本轻掩的门刷的一声开了来。

竺卿啫一喜,伸手,左手无比自然的牵住李迩的右手,迎了上去。李迩怔怔的看着被牵住的右手,心神微微一迟疑,便随了他去了。只要她管的住自己的心,这点小小的亲昵她自然不会放在心上的……是吧?

“老大。”

她一回神,才发现面前不知何时站了一个人,一身粗衣,面貌算不得精致,眼中隐隐有神采昂然,气质精锐,倒也显而出众了起来。

来人将手中包裹递给何姳,这才敛眉看了过来,“你不在你奉书殿里待着,到这里来做什么?”

竺卿啫尚未答话,便被何姳漫不经心的抢过话头,“无事不登茅庐,自然非奸即盗。”

今年的茶叶略有枯萎之色,成色不若往年的好。泽江山脉气息向来灵动,这种异象不知是偶然还是天有隐兆?这几日抽个空闲得卜个卦才是。何姳将茶包再度包好,放入一旁的矮柜里暂且不提。

“老大,我想要你那张手汇的泽江山脉地形图。”竺卿啫也不客气。

李迩眼底微诧,下意识的看向那来人。

泽江山脉向来地势险要,其中沼泽瘴气又令人防不甚防,不说是标记了,就算是行走这天下也没有几人做的到。否则东云与北鼎两国也不会在这交界之处毫无布兵警戒之意了。

这人手中居然绘有地形图。

这地图若是让东云国主得到,恐怕她北鼎危矣。

想及此,她眼中多了些戒慎之意,趁着旁人不查,不着痕迹的与秋儿使了个眼色。

“你要那东西做什么?”竺源拧眉。地形图是他闲来无事时画就,本就是打发时间,没想到被这小子无意中翻了出来。他心知这小子向来懒散,从来对两国争战之事不甚关心,就算知道这地形图的存在于两国之战也无甚关碍,他也就没将图毁了去。“子秀,你如果不说个明白,今日你恐怕就要空手而回了。”

竺卿啫呻吟了两声。就知道老大没有那么好摆平。“可不可以不要?”

竺源面容很是严峻,“不可以。”

竺卿啫才欲开口,就听得竺源重咳了两声。“子秀,你与我出来说。”事关两国之事,不可不妨。他眼含戒慎,“此事非同小可。”

竺卿啫苦脸。老大需要如此赤裸裸的显露出不信任来么?欲张口反驳,却被一记冷到骨里的冷眼给硬生生的压了回去。他摸了摸鼻子,不说话了。

说句实话,他还是认为老大窝在这个地方种茶采茶真的是太浪费他的聪明才智还有凛然正义了。

本是垂眸的李迩闻言立刻看了秋儿一眼,秋儿顿时非常乖觉的先走了出去。见秋儿出去之后,她方才转眼看向何姳,“妾身想与夫人讨教一下白毫银针,不知夫人可否不吝赐教?”

好生聪明的女子。

竺源视线落到李迩身上,眼露赞赏之意,头却朝着何姳微微点头。何姳立刻上前挽住李迩的胳膊,“我带你去我的后院,我们可以边喝边聊。”

待两人走了出去,秋凤悟凝神细听,确认无人之后才朝着竺卿啫冷漠一颌首。

竺源坐了下来,“说吧。”

“某人想打仗了。”言简意赅,直击命要之处,毫无废话。

竺源皱眉,“国主虽有雄心壮志,可三年前与北鼎一战即使胜了也不过惨胜而已,至今仍有十万大军在北鼎边界未曾撤回。贸贸然动兵并非上策。况且泽江山脉险象还生,我那张地形图也不过是粗略绘就,并不是可以倚持的重要之物。子秀,你这次怎么也这般鲁莽?”

竺卿啫笑了笑,从袖袋里取出一件物事放在桌上。那是一块圆形玉环,材质算不得上成,玉色仍有混沌之色,不清不浊很廉价的样子。

竺源一怔,“你怎么将这件东西取了出来,难不成你真的准备……”他俊眸一睐,黑漆的瞳孔深黯。

“是的。”竺卿啫将那玉环放置于手心之上,漫不经心的摔来摔去,“当初若非那臭老头穷困潦倒饿的要死时被庆江王赏了一碗面,他便将我们这些徒弟的命给卖了,我们也不会沦落到现在这种地步。”唉,想及此,仍要为着幼时识人不清深掬一把泪。“我还是觉得,老头有诱拐小孩的嫌疑,如果我再大个两岁我肯定不干。”

这句话极有隐射的嫌隙。竺源冷冷看他一眼,“不要忘了,我比你大两岁。”

竺卿啫干笑两声,低头喝茶。随意一松,手中的玉环就这么摔落在地。碰铛一声……质量低劣的玉环就这么随意摔成四五段。竺源静静的看着,忽然轻笑出声,眼中锐意稍减,多了几许柔软之意。

“这好歹也是师傅的遗物,你未免也太不尊重了些。”

这块玉环对天性惫懒散漫的子秀根本不代表什么,反倒是他被这方物事束缚许多。自从他离开朝堂,这方玉环也就失去了它应有的效用,毁与不毁根本无甚差别。

“难不成将它供起来不成?老头小气了一辈子,也只有他好意思将这种东西拿给人家做信物。”竺卿啫微撇嘴,他对那个名为师傅的老头的贪婪近利的本性可是了解的极端透彻。“奉书殿的书我都看完了,我就一把火烧了,只是不小心还烧了国主最宠信的情妃的寝宫。我只有逃了。”

“你将情妃的寝宫烧了?”竺源挑眉,眼中锐光一闪,“这件事应该是我做的才是。”

“失手,一时失手。”

“言不由衷。”竺源冷哼了一声,没有再多说话。子秀虽是惫懒散漫,却是最重情意之人,此番他将他与那所宫殿所有的牵扯都一手隔断,这份好意他是不得不领受的了。“宫殿烧毁一事,你莫要在姳儿面前提起。”

“是。”

“既然你已经毁了奉书殿,东云也没有让你可留恋之处,你为何还要那份地形图?”当初若非他决定离开朝堂,再者东云国主以建立奉书殿为诱,子秀根本不会入朝为官。

“因为……”沉吟片刻,他实话实说,“老大,这些事情我并不打算告诉你,”

竺源心思向来缜密,听此言也只是眉目上挑,淡道,“既然如此,我也不便过问,只是若有需要……”同门数十载,彼此也知道彼此秉性,既然子秀无意出口,他也不好勉强。子秀有子秀的骄傲。

竺卿啫微微而笑,“我知道了。”眉宇间神采迸发,原本只是斯文俊秀的面孔刹那间光彩夺目,骄傲的不可方物。

两人相视而笑。

竺源起身取出矮柜下那本垫桌腿的破纸来,递给过去。竺卿啫将那上面的灰尘给吹散了去,露出其满是破烂之色的本来面目来。他一边细看一边啧啧称奇,“若是天下人知道泽江山脉的地形图就是这么一张连看都看不清的破纸,怕是要哭死。这里是川水,北鼎军过了川水应该还不敢贸然进入山脉腹地,他们应该在这里扎营。”手指向一处空旷之处,绵延有三里左右,依山傍水,倒也清幽隐蔽。

“并非如此。”竺源指向那空旷之处,手指在其四周画了个圆,“这四周鸟兽都不曾生活,比起泽江山脉的沼泽瘴气,其实更为可怕。在这里生长着许多含生草,此草乍看之下与杂草无甚差别,可是长久接触之下人自然而然为受其侵袭,情绪亢奋不说,若是时间久了,草气入体,人一旦离开恐怕是也活不了多久了。”

“如果将那草带走呢?”

竺源摇头,“我试过,含生草除此地之外别处无法存活。你如果想救人,当务之急是让他们离开此地。”

“我为什么要救?”竺卿啫嗤笑了一声,“他们进入泽江山脉,自然已经做了必死的准备。我才不会插手管这等闲事。”

“那你找地形图是为了什么?”

“以防万一罢了。”竺卿啫懒懒一笑,将地形图收了起来。站起身时,脚无意踢中地上的碎玉,踢踏一声玉石飞散至房屋四方去了,散落无痕迹。

竺源知道他并没有说实话,也不勉强。

“不提也罢。只是你与那个北鼎公主是怎么回事?看的出来你对她倒是用了真心,只是她对你反倒是无甚情愫。”

正中红心!竺卿啫立刻捧着破碎的心唉唉直叫,“……老大,你的眼睛还是像以前一样的毒……”很快抖擞了下精神,“不妨事,既然我已经列为我今生目标,我有一辈子的时间与她慢慢耗去。”

“那个北鼎公主不简单。”

“这个世上又哪来的简单之人?就算是你,也无法将人心看的透彻。”他忽然脸色一正,“竺源,既然你已经离开,不管是东云北鼎甚而南风西杵,任何事都与你无关。你安心做你的茶农就是了。”

竺源微微一笑,也不说话。

子秀忘了,若是天下纷争不断,就算他们躲入泽江山脉恐怕也是不得安宁。人向来是改变不了环境的,只有适应环境罢了。

“谁!”

本默默倚门而立的邱凤悟猛然抬头一喝,右手一挥,一柄小刀直往屋顶飞射而去,银光四射。劈啦几声,击碎了屋顶上几块瓦片,屋顶破出一个洞来。只见的一抹蓝影一窜而过,身子恍若黑蛇。

好熟悉的身法。

竺卿啫与竺源相视一眼,连忙追了出去。

秋凤悟倒是停了下来,若有所思的眼光落到院落之中,眼露狠辣之色。

他慢吞吞的走到屋内,捡起桌上的地形图,“这两人好生糊涂,这种东西若是被有心人偷拿而救了那些北鼎军士,岂不是坏了大事。”环视四周,将其放入矮柜之中,上面还用一方白色石镇压住。

忽地一道杀气袭背而来,秋凤悟身手不凡,微微一侧便躲了开来。

一只金色小镖狠狠的刺入矮柜之上,过了许久,梢尾仍颤,足见下手之人狠辣无比。院中飞掠过一个黑影。

秋凤悟微扫那地形图,立刻提气追了出去,“是谁!”

过了一会,一抹紫影在屋内一闪。

矮柜里,唯留一方白色石镇。

前面蓝衣之人身姿灵动,举手投足间倒也潇洒如仙,稳重不足轻灵有余。

竺卿啫喘了口气,“老大,老头现存的徒子徒孙里有这种步法练的好的么?我还真没见过。”

竺源摇头,看着前方不知名蓝衣之人,心中陡然起了争强好胜之意,他一个提气纵身往前急掠而去。竺卿啫心中发苦,他已经许久没动武了,全身力气已经开始不支了。若非心里仅存的一点好奇,他早就不想追了。

蓝衣人步伐有些减慢了下来,在他右前方一里便是一排茂密的柳林,柳林浓密的枝条摇曳生姿,绿意葱茏。他身子一转向着那柳林之处奔了过去。

竺源急了,“再往前走就是泽江山脉了,进了山脉,就算是我也不敢贸然追过去的。这人好生大意。子秀,你继续追,我超近路。”他一个纵身,掠入左边小路。

快到了。

蓝衣人眼露欢喜,脚下更快。扭头看向身后,才发现后面的两人还剩一个。不看还好,一看顿时恼了。那人意态闲适,漫不经心的样子哪里像是在追人,这摆明的是在小瞧他!

忽的,他脚下忽被一个硬物一拦,下盘不稳,一个踉跄便摔了下去。

哇哦!

蓝衣人恨恨的抬起头来,对上那双锐意不减的眸子,冷笑了两声,“你们这是在使诈!我不会服气的!”

这个也叫使诈?竺源形状优美的唇微微抽了一抽,实在不甚理解这个人到底是从哪里出来的,心性未免也太简单了些。

“你为什么要偷听?”

蓝衣人脸上窘迫之色一闪而过,但也真的只是一闪而过,声音又大了起来,“哼,谁说我在偷听,我在你们屋顶上晒太阳不成么?”

紧跟而来的竺卿啫闻言抬头看天,此时夕阳已落下山脊,唯留一道霞光铺天盖地的漫射四野。“晒太阳啊……真是好有雅致。”

就算蓝衣人再傻,也听得出来竺卿啫口里的嘲弄之意,俊秀的脸上忽青忽白,看样子窘迫极了。他连忙爬了起来,“既然被你们发现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我若是动一下眉头就不是好汉。哼,十八年后老子还是好汉一条!”

竺卿啫听的目瞪口呆,忽然忍俊不禁。这人与老头说话的腔调还真是出奇的一致,都极富戏剧感啊。

“老大,你说这小子会不会是老头老蚌怀珠生下来的?”

竺源不悦的横了他一记。

竺卿啫摸摸鼻子,许久不见老大还是一成不变,太过正经了些罢。

“你叫什么名字?”竺源看向少年,冷静问道。

明明是简单的问话,少年忽然感到心头一阵迫力袭来。这人到底是什么人,好强的气势,像极了爹口中所说的那些人上之人的气势。少年吓的吞了吞口水,他自幼生活在山林之中没见过几个人,这样的人他还真是未曾见过。偏偏骨子里叛逆十足,将到口的话吞了回来,兀自倔强的瞪了过去,“你管我!”

忽地他肩膀被人一拍,他吓的一跳,戒慎转身。这人什么时候摸到他身后来的。“你做什么!”

竺卿啫朝着蓝衣少年笑笑,落出洁白的牙齿来。面上带笑,口气却是十足的鬼气森森,“少年,你知不知道这天下有多少种酷刑?每一种都是历史熏陶而下的产物,种种都是精华。我最近对此倒是钻研的颇多,你想不想试试?有一种叫笑若春风,就是制住你的身子然后用一根天下最柔软的羽毛轻轻抚慰你全身,让你天天笑眯眯,你说可好?还有一种……”

那声音又慢又轻柔,一点威胁性也不带,蓝衣少年不知为何听得发颤不已,忽然感觉全身仿佛被一根羽毛扫过,开始发痒,痒的他几乎快要疯了。

“够了!够了!不要再说了!”少年大吼一声,细长的眸里露出恐惧之意,这人好恐怖……爹不是说,山外的人都是伪君子,就算是心中有恶意也会用最大的善意将其包裹起来。怎会有人将恶意就这么满满的施放出来……

孺子可教也。竺卿啫满意的点头,“那可以说了么?”

“我……我……我肚子饿了不成啊,我想去偷东西来吃的。”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要跑?”

蓝衣少年奇怪的看了一眼竺源,“有人追你,你说你会不会跑?爹说了天下最强大的人就是擅于逃跑之人。”

这话倒真的像老头年老时常放在嘴边的话语,这辈子他最引以为傲的莫过于他的逃跑本事。看来,这少年怕真与老头有几分关联。

老头自竺源入朝为相起便不告而别,到如今仍是音讯全无。他一度怀疑老头是担心会日后株连九族所以才包袱款款走人是也。

“小子,你……爹去哪里了?”若他口中的爹真是老头,老头会不会太老牛吃嫩草了些……这少年做他孙子都嫌小嘞……

“我爹走了。”神色略黯。

竺源眼光锐利如锋,“走去哪里?”一手忽地握住少男肘部,暗探下去。一探之下,顿时一惊。这少年身体里居然一点内力也无。他朝着竺卿啫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少年面露困惑之色,觉得竺源这个问题问的好生奇怪,他腼腆的挠了挠头,“不过爹说过的,只要我跑的快一点,肯定能追上他的。不过……”

咕噜……咕噜……少年捧住不停乱叫的肚子,不说话了,脸上通红一片。

竺源见状心中微软,“回去再说吧。”

竺卿啫微微颌首表示同意,视线落在那排高大的柳树上,眸里忽地锐光一动。他不回头,“老大。”声音里隐有紧绷之感。

竺源循声看了过去,身子一僵,手一揽将那少年推到他的身后去。杀气凌然而现,恍若极地严寒之气。蓝衣少年忽的打了个寒颤,后退三步走。

竺源稳声道,“青衣四使不在昆仑山中修习武功,无事来到泽江山脉,倒是好有雅致。”

竺卿啫接口道,“昆仑山有什么好,上有嫁娶两难的师傅师伯,下有一大堆和后背灵一样的小鬼,整日吃斋茹素,连谈情说爱都找不到一个僻静之所。还不如这里山清水秀,瘴气横生,来场生死之恋倒也不错。”

“竺卿啫!”青衣四使唯一的女子抓狂了,她从树梢上一跃而下,满脸怒气。其余三人来不及阻止,唯有跟着跳了下来。四使中最为沉稳的柳意向着两人拱手道,“柳意见过两位师兄。”

“哼,他们才不是!”柳雪尖叫出声,一柄利剑恍若银蛇直向着竺卿啫刺了过去。就是这两个人,就是这两个人!若不是他们,昆仑阁也不会成为现在这副状况!“我要你们死!”

“雪儿!”柳意一惊,身子动的比那利剑还快,“铛”的一声,食指与拇指夹住锋利的剑尖。柳雪被柳意的真气一撞,整个人往后仰倒。

柳雪挣开后面两人的扶持,愤怒的尖叫出声,“意哥哥,你到底在做什么!我们不是说好要杀了他们为阁主报仇么,难得他们送上门来,你还不动手!”

“雪儿,住口。”

“不要,我要杀了他们!呜。”话未说完,她整个人眼前顿时一黑,昏厥在柳青的怀抱里。柳意收回手中气力,示意柳青将她扶到一边去。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竺源转脸看向竺卿啫,“昆仑阁出了什么事?”

自从两年前他来到这里,除却偶尔卿啫有书信传来外,他几乎算得上与世隔绝。昆仑阁对他而言已经是前尘往事。

竺卿啫叹了口气,不甘不愿的回答,“两年前你与柳瑟一战,所有人都以为你是输了,勉强才活的性命。可无人知晓,其实柳瑟所受之伤比你重的许多,不过是他死要面子强自用真气掩住败相而已。他回到昆仑阁便呕血而死,死前还让他们隐藏住死讯。可惜,昆仑阁隐藏功夫实在不到家,不到半个月便被武林各大世家给挑了。”

柳意面上依旧沉稳淡定,看不出丝毫愤怒神色。二年间,他也历经颇多,昔日昆仑阁弟子的傲气也被风霜所遮掩。看不出来柳瑟那个邪肆狂放的面子男也能教导出这么个徒弟来,竺卿啫真真的觉得奇怪了。

不过倒是可以利用利用……他眼中露出一许贼光。

“是这样啊……”竺源低忖,随即神色坦然,“但当初比试之际便是生死不论,你们今日若是为此前来,恐怕你们师傅在天之灵恐怕不得安歇了。柳意,以你们现在的身手想报仇还有些困难,来日你等若还有此意,我竺源绝对奉陪。”

风拂过他的衣袂,衣袂飘摇,统领百官的宰相架势自然流露而出,尊贵无比。

柳意面上微露惶恐之色,但仍勉强不卑不亢,“源师兄你言重了,当日师傅离世时便叮嘱过我等不可肆意寻仇,他的死与你无关。我们也从未想过与你寻仇。雪儿师妹年幼娇纵,心中怨气总是难消,还请师兄见谅才是。我们此番来是为了……”他瞥了一眼躲在竺卿啫身后的蓝衣少年,一时间不知该不该说。

卿啫师兄虽武艺不算上乘,但最擅算计之策,心思善变,偏偏老是挂着笑脸让人防不甚防。他怕他一说,勾起卿啫师兄的兴趣来,到时候可就糟糕透顶了。

“不是寻仇啊。”竺卿啫心念一动,眼光落到身后畏畏缩缩的蓝衣少年身上,那少年似乎正欲偷溜。他身子一动,几步之间便侧身挡在蓝衣少年面前,笑眯眯的看他,“你想去哪里?不是肚子饿么?难不成太阳晒不够还想晒月亮?”

蓝衣少年不敢抬头,结结巴巴的低道,“……我、我内急,我、我快憋不住了。”

“无所谓,这里都是男子。就地解决也无所谓。”。竺卿啫拎起蓝衣少年,用力往前一抛。少年吓的哇哇大叫,连轻功都忘了用了,整个人在空中乱抓一气。柳意一个跃身,接过空中的蓝衣少年。蓝衣少年一见是他,扯着嗓子大吼特吼,“我不要回去,我不要回去!爹,救命,我不要回去!”

柳意在少年脖颈处一点,吵闹声音顿消。蓝衣少年一手捂嘴一手捂住喉咙,惊恐的退后三四步。哇咧,这人会妖术!

竺源奇道,“柳意,你找他作甚么?”

柳意犹豫半晌,与身后师兄弟交换视线,决定托盘而出,“当年师傅离世之时,留下遗命,命我等寻找玉命之人接替昆仑阁阁主之位,我们寻了两年,好不容易才寻到此少年,却在方才被他逃了去。阁主之位空虚已久,昆仑阁不可无主。”

柳瑟会不会太过草率了些,他其实是想毁了昆仑阁吧……竺卿啫嘴角微微一抽,瞧见柳意等人尴尬神情,好心的将腹诽的话吞了回去。他真是个好人啊。

“事情紧急,两位师兄恕小弟先行一步,改日再行谢罪。”

不要啊,他不要啊!蓝衣少年眼眶含泪,身子却不由自主的被拎着跑。他不要做什么阁主,他不要吃斋念佛!都怪那两个人,都怪那两个人!恨恨的瞪着远处意态闲适的两人,瞪瞪瞪,瞪死这两个见死不救的混蛋王八蛋!

都怪爹,说什么紧要关头可以去找那小茅屋的主人。他要求救啊,要求救啊,快将听得声音还回来啦。

“等等。”

少年脸一垮,眼泪为着这一声天籁之音唰唰往下流。

终于还有些人性。

柳意戒备的看向诡笑出声的竺卿啫,将那少年往后推了推,生怕他一时兴起来抢人。“师兄还有何事?”

“你可知这少年的底细?”

柳意犹疑片刻,“不知。我只是推算出这少年是百年难得一见的玉命之人。”

竺源附手于身后,叹了口气,“我们怀疑这少年是你们大师伯收的关门弟子。”

柳意闻言顿时大惊失色,回头看向那蓝衣少年,蓝衣少年亦是困惑之色。

昨日追逐这少年的身法却是与本门轻功有几分相似之处,他当时只是觉得奇怪,却没有往这方面联想过去。若这少年真是大师伯的关门弟子,难保不会传染上大师伯的贪吝疯癫之气,若真是如此……若真是如此……柳意面上发僵,不敢往下想了。

“源师兄,你说的当真?”

“十之八九。”竺卿啫唇角含着恶意的微笑,“你不觉得这少年与你师叔有几分相似之处么,老头暗恋师叔五十六年整,他在临死之前找个老来伴也不错。倘若真是如此,柳意你还想将昆仑阁交给他?”

“……师父遗命,柳意不敢不从。”就算拼得自身性命,他也要将这少年体内的魔性彻底消除!柳意眼里闪过一丝寒意,寒意凛冽之下,原本还大叫大跳的少年吓的一个瑟缩,赶紧闭嘴立正乖乖站好。

五人联袂而去。

“昆仑阁恐成绝响。”竺源叹息一声,“柳瑟辛苦建立下的基业,没有毁在我与姳儿手上,却极有可能灭亡在他亲自选择的传人之上,他若泉下有知,不知该做何感想。”

恍惚间似见着柳瑟一身白衫飘然若素,涤荡出万千风情。眉梢里蕴着笑,却是最清冷不已。那样肆意轻狂的男子,昔日每次与他相见,心中自然而生出一些卑微之感。

他不是属于这个世界的人,姳儿舍其而选择他这个平板无趣的男人,每次想及,心中总是感激上苍。

竺卿啫哑了哑,随即暗自嘀咕了两声,“他应该是无所谓的吧。”若是在意,也不会慨然赴死了。那个喜欢做戏的男人。忽的,他眼睛微微睐起,“凤悟怎么来了?”

话音未落,邱凤悟已经奔至眼前,冷道,“她们进了泽江山脉。”

“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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