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梯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群黑衣人大概有二十名左右,一窝蜂冲进密室,并没有被墙上骇人的血迹吓到,反而四处紧密搜寻。
凉雪衣哼着小曲悠闲地走下来,看着满墙的血咂咂嘴,面露嫌弃。
脚还没着地,就听见旁边传来的动静,伸手挡下致命一击,也顺势化解了与自己相冲的魔气。
叶衍看见初竹跑出去的背影,转头便看见朝自己来的一拳,他低头躲过,也同样给了凉雪衣一拳被她正面躲过,她朝里面那些人喊道:“初竹跑出去了,追!”
“你们敢!”叶衍一脚把凉雪衣踢下去,一个人拦在唯一通向上方的通道,逆光的他看不清脸上的表情,但凉雪衣和其他人同样能感觉到他现在的骇人气息,“你们看清楚我是谁,对她动手,我绝不放过任何一个人。”
凉雪衣冷笑一声,抱着手听叶衍说完,不屑道:“初竹现在是尊主追杀名单的第一位,你拦住我们就是忤逆尊主,后果你担不起。”
“担不起我也担,我的心上人岂容你们靠近。”叶衍从手里幻化出一把黑剑,那些人看清楚后都怯怯地退了几步,看着凉雪衣。那可是独生,上古凶剑,若是死在这把剑下,便要深受折磨,生不如死。
凉雪衣脸上的表情都僵住了,之后她又越发笑得狂妄,她颤抖着手指向叶衍,吼道:“给我上!后果我一人承担!无论如何,决不能让初竹活着出去风云山!”
“遵命。”
初竹一番奔跑离开了藏书阁,没空去想其它的,提着缘落就去找明子宕。现在对任何人来说都没有后退之路了,话说回来夜半影回苍穹山怎么还没有动静。
她一路狂奔,幸好叶衍挡住了那些气势汹汹的魔界人,不过叶衍身为魔界使者,那些人应当是不会做出什么危险举措。可是叶衍临别说的那番话却是古怪得很。
最终,还是要抛下一人了。
谁抛下谁?她当时也没有想到要跑,只是叶衍猛地拍了自己后背,被迫跑出来了。
她前去的路上碰到一人,明轩然抱着剑靠在树边,看着等了很久,他看见初竹走来立即转身慢慢走了。
初竹一言不发地跟在他后边,那人应该是特意在这等着她,连前去的方向都相同,倒也是不谋而合,说不定明轩然早就认清了自己亲生父亲的真面目罢了。
“你徒儿呢?”他无意间问道。
“他......随后便到。”初竹紧握住缘落。
明轩然嗤笑一声,将手背在身后,佯装着叹口气,故作惋惜的口气道:“看样子,你又是逃出来了,还是在你徒儿的掩护之下?”
“你什么意思?”初竹停下看着他,手越发收紧,缘落也被握住散落了类似花粉般的星点。
明轩然笑了笑,看了怀怒未发的初竹,笑道:“没什么,只是说了我作为旁观者的看法而已。”
初竹现在气得发笑,她本来就因为叶衍而不安,再听了这个人的冷嘲热讽,无非就是觉得她是个胆小懦弱,关键时候只保自己安全的人。
明轩然感觉有尖锐的东西抵着自己的后颈,他冷笑一声,接着就听见初竹冷冷的声音传来:“谁让你跟来的?”
“我自己跟来的,跟着长老你来的。”明轩然歪着头一副惬意的模样,他却又忽地愣住了,低下头两指把缘落挡下去,幸好初竹也没想动手。
她收好缘落,走到明轩然前头。
“我知道,你太想救叶衍了,我会帮你的。”
明轩然看着初竹没有犹豫的步伐,叶衍不在她的身边,就暂且让他代替吧。
记得他被父亲带到苍穹山的那年,好像也是如今这般炙热时分,带着鼻息间淡淡的桃花香,踏入了终将束缚他一生的地方,遇见了困扰他一生的人。
明轩然从马车上踩着垫脚石下来,看着眼前高高的山门,愁绪万千。他看见他那杀了母亲的父亲去守门弟子那说了几句话,便拉着自己进去了。
他看着明子宕拉着自己的那双手不禁觉得厌恶,他定是用这双手亲手杀了母亲,真想把这双手给卸下来。
“你进了苍穹山便不要还像在风云山那般不知天高地厚,苍穹山与风云山之间路途遥远,你也别想着逃跑,”明子宕看了跟在身后的明轩然,眉头紧蹙,“我早已为你找好了师父,夜半影长老,你且记住了。”
“明白。”明轩然闷声回答道。
他沿路看见很多面生的弟子,身穿深蓝云弟子服,只有一个人不同,是穿着桃花粉衣裳的一名女眷,在其中尤为突出。她拉着一个岁数差不多的男弟子,看着却比她稳重得多,她嘴里嚷嚷着下山,他也只是故作嫌弃把她往回拉,也同样安慰着不能下山而沮丧的她。
“我收到明兄的信还有些不相信,好端端地怎么想到把令郎送到苍穹山?”司马迟明在沏茶,看了看坐的端正的明轩然眼睛却一直盯着面前的果盘,他笑道,“吃吧。”
明轩然手抖了抖,拿起一颗葡萄放进嘴里,酸甜的汁水在嘴里爆开,他低声道:“多谢。”
司马迟明好像明白了什么,他严肃地看向明子宕,道:“明兄,没必要为了一些无关的事而特意把轩然送到这,这里离家太远了,他会害怕的。”
明子宕心虚地纠紧衣袖,他掩着口鼻轻咳几声,只是简单交代几句便提出要离开了,明轩然呆呆地看着自己的父亲只是在出门的时候虚假地看了自己一眼,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个子小,只能跟在司马迟明安排的弟子后,他小声但礼貌地询问着有关他看到的那名女眷,听那名弟子愁容满面地说着关于她的事。
那是他第一次听见关于她,也是最后一次。
她是孤儿,被司马迟明带回苍穹山,作为徒弟培养,与少掌门司马俨交好,应该就是他见到的那名言语温柔的弟子了。好像一开始还很怕人,倒不是怕生,一有人靠近就往角落里躲,若是再靠近便是号啕大哭,痛苦不堪。
没人知道她之前发生了什么。
她的名字很好听,叫初竹,字雨韵。
明轩然后背被撞了一下,却被人连忙扶住,他余光里只瞥见粉衣的一角,他听见有人问道:“抱歉,小孩,疼不疼?”
初竹见他不回答,便又看着司马俨,小声埋怨道:“让你别推我,早晚要撞到人,偏不听。”
明轩然一听初竹责怪起了别人,他急忙摇头,却不敢抬起头,只敢用小手在她面前晃。
“苍穹山什么来了个小孩?”司马俨拍拍他后背不知是谁贪玩贴上的符箓,上面画着鬼脸。
“不认识,没有听师父说起过。”初竹蹲在地上想要看清这小孩的模样,明轩然却立即转过身躲开了她的注视。
司马俨刚好能看到他的样子,长的很白净,却很害羞,只是一个劲绞着手指,他道:“你叫什么名字?”
“......”
“一个人在这?”
“......”
“是不会说话吗?”
“......”
初竹撇着嘴,看了看司马俨,原来这是一个既害羞又不会说话还怕生的小孩,可能是哪位大人来到苍穹山带来的小孩在乱逛罢了。她揉了揉他的头,道:“我叫初竹,有事找司马俨。这里往前走是华璧殿,我师父司马迟明在,别是迷路了。”
明轩然被摸了头后立即跑走了,眼见回头瞧不见他们了,才低声喃喃着初竹这两个字。回房后还在纸上写下了这个名字,生怕忘记了,明明一点也不像是怕人。
翌日,明轩然换上了苍穹山的弟子服,他却对司马迟明说了这一番话,掌门,我能不能拜初竹为师父?
司马迟明问他为什么。
明轩然现在想起来自己的回答都能笑出声,说的,因为我想变成她的样子。
怎样能让一个见了人就害怕得要命,崩溃大哭的人变得自信满满,他要怎样跟上她。
这是一直以来困扰着他的难题。
最后,初竹只是以一句“我现在不打算收徒”而拒绝了一腔热忱的他。后来看见她收进一个又一个的徒弟,尽管很少,终究还是不能释怀,只能说是遇见的不合时宜罢了。
初竹一脚踹开明子宕的房门,用力几乎要把门踹个洞,可门也是摇摇欲坠地挂在两边。
房里空无一人,只有满地的瓷器碎片。
“给我滚出来。”初竹拿着缘落冷静地看着四周,火气上来一脚把他的书案给踢翻,书籍四处散落着,她侧面躲过迎面而来的一剑,顺势跳到外面,明轩然也在外边等候,看见初竹跳出来下意识伸手去接,在她站稳后又默默地收回手。
“差一点呢。”
初竹看着那个人拿着剑缓缓映入眼帘,她惊恐地差点连缘落都拿不稳,血丝布满她眼里,眼眶周围变得鲜红,像是哭肿了眼留下的痕迹。
这把剑,熟悉地让她多想自己的眼睛是瞎的,此时它微弱的光芒在初竹眼里格外刺眼。
是喻炼。
“童、徒、子。”她忐忑不安却又徒添勇气地喊出这个名字,又看着那张此时陌生又熟悉的脸一点一点出现在面前。她眼泪几乎要夺眶而出,为了忍住所以眼圈一直发红,鼻子也酸涩得很,但眼里的确一直聚拢水雾。
明轩然也被吓住了,第一反应却是去看初竹的反应,看见她的双手都有些颤抖,童徒子却是悠闲惬意得很,看着实在是火大,他蹙眉道:“你在这干什么?刚才还拿剑刺你师父。”
“师父?原来是师父啊。”童徒子嗤笑道。
初竹拦住还想要说话的明轩然,道:“不必费口舌之争,我自当收拾门户。”她这才知晓童徒子应是被谁给附身控制了,会有这么大的反应果然还是不能接受别人站在自己的对立面,对她还是对他都是奇耻大辱,最好那个人没有在他的灵体上附身,不然就麻烦得多了。
她又看见喻炼的光格外闪耀,缘落的光辉虽是不输,但也在气势上差了一大截。
“滚出来,别脏了我徒弟的灵体,”初竹抬手用缘落指着他,“子莫。”
她方才进门便看见墙上挂着一幅写着“子莫”的书卷,很是工整,再傻的人都能直到,这就是明子宕弟弟的名字。
“你看看能不能把我赶出去就是了。”童徒子笑着靠近初竹,初竹却始终无法遏制地手抖,就因为对方是自己徒弟吧。
就在初竹把手放下的那一刹,明轩然把她拉到身后,接下了那一剑。他对着身后的初竹道:“既然不能出手就站远点,在这碍手碍脚。”
童徒子轻蔑地哼了一声,把喻炼猛地收回,灵力汇聚一手,往明轩然灵体中心去,也就是心脏处。
在明轩然躲过的瞬间,喻炼又再次从背后刺向他,直冲他后颈,这一剑若是下去得是半身不遂了。
初竹伸手握住喻炼,也不怕它的炙热烫伤了手,她手心的血顺着剑身滴落,在地上形成一个小血坑。
她感觉到喻炼在极力挣脱,她便在血里注入自己的灵力,子莫真是控制了童徒子的灵体,不然一向有灵性的喻炼也不会完全听从他的召令。
若不是她,如今这喻炼不过只是万剑阁里的一把废剑罢了。当时瞒着童徒子偷偷给喻炼注入大半灵力,将原本摧枯拉朽的废剑转变为有品性有灵性的一等灵器,现在用她的灵力来对付她,真是天大的笑话。
喻炼剑身发出金黄色的耀眼的光,顺着剑上的血往上爬,逐渐遍布了初竹的一只手臂,剑灵在挣脱她,阻止她。
“连我都不认识了?给我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