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初竹揪心看着躺在榻上的叶衍。
岳沉傲边收拾他的药包,边嘲讽地说:“你还是感到庆幸吧,万幸没伤到骨头,要不然......”他冷哼一声,接着对初竹说,“要我说,这小子的确是根基好,但也才刚入门,哪会挡得住你这一招。这药早晚两次,好好记着啊。”岳沉傲走到门口又扔给她一个药瓶,嘱咐了一句“一日一敷,额头上的。”
岳沉傲是众长老中唯一修药学的,也是跟初竹关系最好的长老,不过就是说话有点冲。
初竹看着手里的药瓶,一句话也没说。
毕竟她又不是故意的。
不过终归结底,也是她伤了叶衍。
“师父,”凉雪衣走到她面前,轻声说,“叶师弟手臂上的血迹已经清理干净了,这药我帮他敷上吧?”凉雪衣指了指初竹手中的药瓶子,她想这点小事就不用麻烦师父了。
她原本在房间里静心,结果听见师父在叫她。出门一看,师父正扶着手臂上满是血,已经疼到晕厥的叶衍。
“不必,我来吧。”初竹走向榻边,将叶衍额前的碎发扫开。
凉雪衣听见师父这样说,心里竟很是高兴意外,笑道:“弟子告退。”
本来以为师父不大喜欢叶师弟,现在看来倒也是她多想罢了。
初竹看着眼前皱眉紧闭的叶衍,心中油生出一种愧疚感。这药膏冰冰凉凉的,涂上去不免打一个寒颤,就连她触上去的一瞬都感到冰。
“岳沉傲这研制的什么药,怎么这么凉...”初竹低声抱怨道。敷完药后初竹打开了门,关门之前还看了一眼叶衍,轻轻地把门关上了。
现在不过巳时,弟子们大多在练剑,初竹决定去巡查最爱偷懒的两名弟子。
没错,就是昭婷儿和童徒子。主要是他俩不好好练剑还经常混在一起到处跑,到处惹是生非。
初竹来到练剑场的角落,不引人注意。果不其然,其他峰的弟子都在拼命练剑,就他俩在草地上悠闲坐着。
一群弟子路过,其中一个人笑嘻嘻地闹着:“哟,听说你们师父今天刺了一个弟子的手臂啊?”
昭婷儿拉着要往前冲的童徒子,朝他摇摇头。
“也是,童徒子你小心点,说不定下次就你了。”这话一出,那些个看戏的弟子纷纷低声笑起来。
童徒子拉开昭婷儿的手,站起身来问那名弟子:“你什么意思啊?我师父怎么了要你管。”他挽了挽袖子,随时准备动手的模样。
昭婷儿本来也是想不给师父添乱忍忍就好,可那人都已经开始污蔑自己的师父了,便和那人争执起来:“你挺行啊明轩然,公然污蔑长老可是要罚戒棍的。”
此人正是夜半影弟子中最嚣张的,苍穹山的人都认识他。可他们都搞不懂,为何师父是最亲和的长老,却收了个如此嚣张跋扈的徒弟。
明轩然嘲笑道:“怎么了,我就说的是你们师父跟怪人一样,你们师父......”
童徒子扬起拳头就朝明轩然脸上揍,嘴上还不饶人,咬着牙问他:“你有种再说一遍,明、轩、然。”
明轩然擦了擦嘴角被揍出的瘀血,朝童徒子挑着眉,又指了指自己的脸。
昭婷儿没想到童徒子会动手,急忙去拉住他,口中轻声说着:“师弟师弟,不能打。”周围的人越来越多,却没有一个人上前阻拦。
明轩然虽然品行不好,不过该有的实力还是有的。他见童徒子愣着不动,抬起脚就往童徒子胸口踢,这一脚是用了全力的,把童徒子踢到了五米开外。
昭婷儿赶紧跑去扶他,担心地问:“怎么又上手了?没事吧?”
明轩然勾起嘴角就指着他骂道:“就你还配和我打,做梦!”
众人发现初竹正走向这边,自觉让出一条道。她径直走到童徒子面前,平静且习以为常地丢出两字:“领罚。”
昭婷儿见状急忙解释:“师父不是的,师弟是因为......”童徒子猛咳一声,嘴角溢出点血沫,对初竹说:“弟子明白。”周围看戏的弟子纷纷低声细语地交头接耳。
初竹心里明白,无非就是说些好心当成驴肝肺。明明是维护自己的师父,却还要无故领罚之类的话。
她就是那种人。
初竹走到明轩然跟前,不急不慢地娓娓道来:“你伤我徒弟,当众污蔑长老,五十戒棍。”四周嘈杂的声音瞬间安静下来。
她受人非议可以,她的徒弟不能受委屈。
明轩然低头什么也不敢说,方才的嚣张荡然无存,手指在衣袖下缓缓握成圈。他这人最爱面子,谁敢让他在这么多人面前丢人,他绝不会放过那人。
可是,除了初竹。
临走前初竹还对明轩然说了一句“若有不服,尽管找我,定会一一对证。”
“师父,走慢点,疼...”童徒子一脸抱怨地揉着胸口。昭婷儿扶着他翻了个白眼说:“疼死你好了,如果不是师父来得及时,你现在还被人按在地上打呢。”
童徒子撅着嘴喃喃道:“谁让他说师父的...”
初竹在前面突然停下,转过身问他二人:“我平时教导于你们的是什么?”
昭婷儿支支吾吾地回答:“不可...与人...斤斤计较...”
“那你们今日又做了什么?”初竹转头看着童徒子,抿着嘴。
她只是不希望因为自己而让弟子挨骂受伤。
童徒子有股不服输的傲气,大声朝初竹喊道:“师父,他在诋毁你!你是我们的师父,是我们最尊敬的人。明轩然那厮,不知廉耻,公然污蔑于你。这搁谁身上能忍啊?”
这是他第一次没能忍住内心的疑问和怒火。
他很不明白师父为什么总是能沉住气,有些时候明明听见了明明很在意却总是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别说了。”昭婷儿胆怯地拉了拉他。
初竹轻笑出声,看着童徒子在低低地喘着气,问道:“那你的意思,是我应该纵容你,包庇你去惹事?”
“你能不能不要太过放容那些小人?”
童徒子与初竹对视了会儿便捂着胸口朝自己的房间走去,没有再回头看她。昭婷儿正要追上去,却被初竹喊住了。
昭婷儿听不出初竹是何语气:“曲瑶那里有外敷的药,你拿了给他吧。”
昭婷儿看了看初竹,轻声说:“弟子明白,师父,师弟他也是为你着想...”
待昭婷儿走远后,初竹深深地叹了口气。
她真的错了吗?
她保护自己徒弟的方法,真的错了吗?
她回到自己房门前的桃花树下坐了下来,望着花瓣一片一片地落下。
好不容易收了个徒弟,不到几天就把人手臂伤了。想着与她的弟子们疏远点,让那些喜欢嚼舌根的人不要扯上他们。结果倒是越弄越糟。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师父...”
听到有人在唤她,转头第一眼便看见了一只包扎严实的手臂。
初竹正想着起身,叶衍开口道:“师父,我能坐会儿吗?”初竹见叶衍正笑着望她,便给他让了个地方。
叶衍坐下后用余光瞥了眼初竹,轻咳一声说:“师父,其实你们在外面说的...我听见了...”
他也不是故意偷听,只是他刚醒来就听见童徒子在大声嚷嚷。之后看师父脸色不好,就决定来看看。
初竹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眼前桃花飘落纷飞的景象,着实好看,把心底那片灰暗都扫走了不少。
叶衍抿着嘴道:“我也不喜欢那些童师兄口中的人,童师兄这次受伤的确是为了师父,我觉得他说得对,”他停顿了下,手中飘下一片花瓣,目视前方,“师父,童师兄会拼尽全力反驳那些人,是为了保护你,我知道其实师父不需要但是这是下意识的保护以及维护,并不是因为你是师父的身份。就说对于我吧,即使我也才拜师几天,但我认为师父并不是其他人口中的样子,你不会是那个样子的。”
初竹愣愣地听完叶衍说着,听完后好长一段时间都不能缓过来。
一直以来她都听着那些人的各种谈论指点,久而久之连自己的样子都看不清了。
眼前这个人,明明才认识几天,却是说出了她最想听到又是最不想听到的一句话。
“你不会是那个样子的”
初竹脑中一直回荡着这句话。
一时间她居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叶衍也不急,自进入这凌雪峰,他的性子似乎也一点点地改变了。
就好像在一夜之间忽然长大了。
“师父!”简辰逸在后面喊道,“掌门让各位长老去华璧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