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衍抱着初竹飞快地在街上跑,活像个疯子。这也没错,他现在就是疯了。
“疼......”初竹睁开朦胧的双眼,透过眼里的泪花去看叶衍。
叶衍来不及庆幸初竹醒来,没去看她,脸上的表情让初竹差点没敢认出。
叶衍冲进房间,把初竹放在床上,只点燃了一盏油灯,顾不得自己满身的血污。他握紧初竹的手,大喘着气道:“好了,没事了。告诉我,哪里疼?”
“都疼......”初竹半眯着眼睛,叶衍借着烛火可以看清初竹现在的样子。
与平时没什么区别,就是面色潮红,泪流满面,叶衍看着揪心。他不断回忆着有关这种法术的记载,却发现头脑一片空白。
他颤着声音道:“没事,我在这里......”
初竹紧闭着眼睛,疼出来的眼泪不断流着。叶衍把她半抱起来,他靠着床,把初竹小心地靠着自己。不敢用力,他抱紧初竹,在初竹耳边喃喃道:“没事,没事,有办法的......”
初竹有气无力地点点头。
夏侯源尘应该中的也是和她一样的毒。
香味,全身疼,香味......
难不成...叶衍脑海中想到了一个答案,他决定回去魔界找冥佑,在此之前,他用魔气帮初竹暂时镇住了在她体内的毒。
等到初竹睡着了,他小心地把初竹平躺着,下定决心般地低下头,在她额头上留下一个轻轻的吻。
“等我回来。”
叶衍走之前还不放心,为房间施了结界,又在客栈外布了一层结界。
他一回到魔界歇也没歇就径直去找了冥佑,冥佑还在他房间里侍弄那些半死不活的花花草草。魔界魔气多,生气少,能养活植物才是奇迹。
“唉,还是没活。”冥佑苦叹着脸。
叶衍急冲冲跑来,大喊一声:“冥佑!”
冥佑没想到叶衍办事效率这么高,他转过头看着他道:“都回来......”
“告诉我!初竹中毒是不是你的主意,”叶衍赤红着眼瞪着冥佑,“或者,霜月派的事也是你一手策划的。”
冥佑不知道叶衍在说什么,但他大概听懂了,这小兔崽子是怀疑他了。他也不狡辩,只道:“怎么?你的好师父受伤了?”
叶衍拿起拳头想要向他扬去,可念着这人对自己有恩还是放下了,道:“别给我装傻,告诉我蚀骨散怎么解。”
“蚀骨散?”冥佑笑了笑,“初竹居然会中那样的毒?”
蚀骨散分两部分,粉末食下后若是闻到蚀骨香便会产生幻象,感到骨头被腐蚀,五脏六腑碎了一般的疼痛。最后身体上没有一处伤,死于幻象。
传言霜月派的一名掌门便是死于蚀骨散。
这蚀骨散的粉末那是集天地灵气所生长的断涯草所提炼而成,极为罕见。而香则是取死人七日之内魂魄的独有灵力,经过七七四十九日的存放所炼制而成。叶衍之前不敢相信便是因为,这毒原料极其难得,至今尚未研制出解药。
叶衍回想起初竹来后就没吃什么东西,或者是有什么是他没吃初竹却吃了。
茶!
他们第一天来的时候,那个店小二给他们的茶!那人果然有问题,可都怪他,他怎么能这么粗心。
他咬牙狠狠道:“究竟怎么解毒?”
冥佑走在前面,头也不回道:“跟我来。”
叶衍快步跟上去,冥佑在路上说着:“蚀骨散听着可怕,但也不是无药可救。”
“若是放在以前的魔界倒真是不可能,不过我这几年闲来无事,便尝试着研制了一番......”
“结果如何?”叶衍着急询问。
“你就不能等我先说完吗?”冥佑叹口气,看着叶衍沉默了,于是接着道,“可是每到最后快要成功时,总是会缺一味。”
冥佑见叶衍不回答,便偏过头去看他,叶衍一脸想说不敢说的样子让冥佑无奈道:“你可以说了。”
叶衍道:“怎么说缺一味?”
冥佑耐心地为他解答:“蚀骨散承五脏六腑,万骨腐蚀之痛,可比剜心之痛,可就是缺一治心味。”
叶衍百般不得其解,他并不擅长制药,更别说什么治心了。他还欲再问,可冥佑带他来到了一个隐蔽的殿门前,道:“有什么疑惑就进去吧。”
叶衍打开门,顿时看到了一个新天地。
这是冥佑私人的炼药房,正中央摆放着一个炼药炉,雕刻着十二青铜兽。进门他便看见几个书架,放着各类书籍,却全是关于药学的,还有一张桌子,上面满是些不知名的被研制的药粉。而另一边则是搁置着各类草药,花花草草满目琳琅。
冥佑拿出一个盒子,一打开里面就放着几颗差不多的药丸,他道:“这便是我之前做的失败品,这药房我先借你几日,至于能不能成功就看你了。”
叶衍拿起一颗药丸看,冥佑走前还叮嘱他不要把药房弄乱。
叶衍沉下心,即使他不擅长,他也必须为了初竹斗胆一试。只是不知道初竹现在怎么样了,她一个人待在客栈,虽然走前给她施了结界但是蚀骨散......
他拿起一本书,刚好记载着蚀骨散,是冥佑亲自做的记录。
“解蚀骨散之毒,菟丝子白兰艾香茯苓各二两研制成粉,加郁金水混合......”
叶衍一步一步照着那上面做,他还要赶回去见初竹。可他并不知道,有人偷偷潜进了结界。
那人伸出手,悄无声息地收了结界,找到了初竹所在的房间,发现这个结界更加稳固。
那人冷哼一声,笑道:“以为这样我就没办法了?”那人一手灵力一手魔气地劈向结界。
这可是叶衍布下的结界,自然不会那么容易就打开。可是这人将灵力魔气混为一体,效果明显增长,没费多大力就破解了。
那人面不改色地走进房间,看着在床上昏睡的初竹,笑道:“师父啊师父,睡得可好?”
她就是昨晚披着黑斗篷的那个女黑影,初竹的大弟子,凉雪衣!
她坐在床边,看着初竹苍白的脸瞬间笑意涌上心头。估计初竹一辈子都不会想到,把她害成这样子的人居然会是她最信任的弟子。
凉雪衣昨晚断定了叶衍不会在初竹使用魔气,这才让她的计划顺利进行。蚀骨散闻香闻得越久,毒在体内就会慢慢扩散。
她见叶衍不在,定是回去了魔界,大概两三天就会回来。她拿出一颗药丸,喂给了初竹,待她吞下后才悠悠说道:“这样,叶衍他也会安分点了。”
凉雪衣走后不久,又来了一人。素羽大老远从苍穹山徒步走来,谁也不知道她是怎么知道初竹所在。
她面色冷漠地靠近初竹,她这次是特地请求司马俨让她出来的。素羽探了探初竹的额头,把了她的脉搏,嘴角出现一丝笑。她拿出一颗红色的药丸喂给她。
初竹苍白的脸慢慢恢复气色,呼吸也变得通畅。素羽见状去为她打了一盆水,为她擦脸上的汗渍,为她擦去手上染起的血。
“明天应该就醒了。”
翌日,初竹缓缓睁开眼睛,早就没了先前那般疼痛,只是浑身无力。
“长老您醒了?”素羽端着一碗白粥进来,喜笑颜开地看着她。
“你怎么在这?”初竹接过她递来的碗,一下又一下地吹着。她现在很饿,全然不管长老的形象。
素羽笑道:“掌门之前传讯于长老,可长老并没有回应,便安排我来了。”
初竹也没有起疑为什么诺大个苍穹派只派一个没有功夫小姑娘来,她道:“我睡了几天?”
“我来的时候,不过一天。”
初竹又道:“那你可否见到其他人?”
素羽疑惑地看向初竹道:“我想起来了,我来的时候只有长老一人躺在床上,无其他人。”
“明白了,多谢。”初竹吃着粥,迷迷糊糊好像听到叶衍说陪着她,初竹心里狠狠埋怨着他。
初竹喝完粥把碗递给素羽,素羽道:“长老,我方才查看了这里,魔气四溢,很不安全,建议长老还是尽快离开。”
“至于查案,等到长老伤好了再查也不碍事。”素羽说的话天衣无缝,让初竹都不好反驳,叶衍不在想必就是回去了吧,再说叶衍留在这里只会更危险。
她点头同意。
初竹收拾好自己,和素羽一同走了。
走之前,她还回头再看了一眼客栈。
初竹离开的这天,叶衍还在不断研究思考。
治心,到底怎么治才好。
他苦恼着抓着药材,桌上的一本书被吹到一页,叶衍瞥了一眼。看清上面的字后,猛地拿起来逐字读着:“心头之血,炼药而成,可保容颜,治心之痛......”
治心之痛!
他总算是找到了。
他毫不犹豫地拿起一旁的小刀,想着初竹那样痛苦不堪的样子,猛地朝自己心口刺去......
叶衍颤抖着把接满心头血的盅放下,简单地包扎了自己的伤口后就又开始着手炼制。
冥佑在暗地里看着叶衍的一举一动,见到他剜心的举措后不自觉睁大了双眼,喃喃道:“傻孩子。”
两个时辰后,叶衍一刻也不离开炼药炉,总算是练好了,他拿起那两颗红色药丸好好地保存起来。他只是稍微有些激动,没想拉到了心口的伤口。
冥佑正巧走进来,一言不发地走到他身后,为他输魔气疗伤。
“成了。”叶衍迫不及待地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冥佑,像极了等待夸奖的小孩。
冥佑只是淡淡一笑,收回手道:“你去吧,师父还在等你。”
叶衍经过他身旁时嘴角也带着笑,那是冥佑第一次看到他来到魔界后笑,他自己莫名也跟着欣喜。
叶衍回过头,道:“多谢。”
直到叶衍走了,冥佑还站在原地许久没有动。
云儿,叶衍真的长大了。
……
叶衍马不停蹄回到客栈,因为冥佑为他输了魔气,现在依旧能活蹦乱跳了。
可是他看着空无一人的房间怔住了,手里还紧握住那颗药丸。
他找遍了房间,都没有看见一张字条。
身中剧毒,她一个人能去哪里?
“初竹!”叶衍跑遍了整个镇,镇上没几个人,他看到一个人就拉着问个不停。
连问几个人后还是没有消息,他逼迫自己沉下心后想,初竹受伤走不远,必定是在霜月山。
对,霜月山......
他的傻师父,不会以为他走了吧。
叶衍顾不得别人的存在,召出独生御剑去了霜月山。
尹铃还在喝茶,询问着夏侯源尘的情况。却不想被突然出现的叶衍给打翻了杯子,把旁边的小弟子都吓得不敢吭声,她见叶衍慌乱的样子:“叶衍,怎么回来了?”
叶衍手撑着桌子,眼睛盯着她:“她在哪?”
“谁?”尹铃让一旁的弟子先下去,“夜雪长老?她还没回来,你们走散了吗?要不要派弟子去找找?”
叶衍扔给她一颗药丸,尹铃下意识接住,拿在手里端详许久,叶衍道:“给你师兄解毒的。”
尹铃来不及道谢叶衍就走了,她看着叶衍的背影道:“要不要我也去找夜雪长老?”
“不必了。”叶衍快步离开。
叶衍走下霜月山,突然想到一件事。他看着食指,稍微施了点灵力就出现了一根白线,可惜只是在叶衍手上出现而已。这说明初竹离他很远,就连灵力也感受不到。
他收回手,带着复杂的心绪又回到了客栈。他坐在了初竹躺过的床边,被褥叠得整整齐齐,仿佛不曾有人躺过。
他扑在床上,深深地叹了口气,床上还残留着初竹身上的桃花香。
叶衍身心俱疲,以前这种感觉在魔界不是没有,只是他都忍下来了。无数次的训练,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疤,换来的就是为了能让初竹看到,他在追上她的步伐。可是现在他好想抱着初竹,跟初竹倾诉他的委屈,但是他还是没有资格。
“...又搞丢了...”叶衍闷闷的声音响起,不知道是他弄丢了初竹还是初竹又把他扔了,无论是哪一种他都不能接受。
叶衍翻过身,闭着眼,眼角流下一滴泪:“师父,你在哪...我真的想你......”
是真的,很想。
五年来他心里想的念的都是初竹,无论是处水深火热之中,还是身体疼痛到不得动弹他都挂念着初竹。她有没有好好吃饭,睡觉的时候还会不会摘下一支桃花,酒量有没有提高......
每每想到酒,他都能想起初竹醉酒后的模样,又是喜欢得不行又是害怕别人看到。所以啊,他宁愿初竹不喝酒,哪怕要喝也得等到他回去一起喝。
“师父,我想回去...”
远处的初竹似乎心有感应,她回过头看向客栈的方向。她们现在打算去隔壁镇上,打算看看“金雀”的行踪顺带为初竹好好疗伤。
素羽看着初竹落下了几步,她道:“长老可是累了?”
初竹摇摇头,她们走得太远了,初竹什么也看不到。她跟上素羽的脚步,缓缓道:“无事。”
“快要天黑了,我们还是快走吧。”
“好。”
初竹现在的心情也复杂,埋怨自责失望沮丧,伴着夕阳,一同坠入山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