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衍太过担心以至于上楼之后直接小跑起来冲到初竹门前,没敲门就直接进去了。
房里只点着一支小小的蜡烛,烛火随着叶衍开门而摇曳,仿佛随时都会熄灭。
一进门他就踩到了一滩水,不,是血水。他关上门再往前看就是满是血污的衣服,全然看不出原来的颜色,竟与记忆里有几分相似。他一步一步往前,就是遍地染满血迹的帕子。
初竹全然没有注意到叶衍的到来。“唔......”刚涂完药伤口受到刺激,她忍不住呜咽一声。
叶衍回过神,借着烛光连忙找到初竹。眼前的一幕使他又心疼又内疚。初竹包扎后换上衣服光着脚跌坐在榻边,一头长发随意搭着,满头都是虚汗,与其说是包扎不如说是涂了药胡乱缠了一圈。她抱着腿埋着头坐在榻边细细喘气,胸口处又渗出了血色,完全没有一副长老的模样。他半跪在初竹前面,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哪怕是头发,他也不敢用力。
可能是感受到什么,初竹缓缓抬起头,一双沾满泪珠微红的眼睛直勾勾地对上叶衍的目光。两人相望无言,最终还是初竹挣扎着起身,难免会牵扯到伤口,不自觉皱着眉。
“醒了?”初竹背对着叶衍面朝窗户,漆黑的街道像是张牙舞爪的深渊,叫嚣着要把人拉进去才好。
“嗯。”叶衍闷闷地回答。
又隔了很久,依旧沉默着。
“回去早些休息,明日就可以到九月台了。”初竹紧咬着牙关,忍住从伤口传来的刺骨疼痛。她虽在人前是清高之誉,在人后也是个普通人,那一剑生生剜了半圈,怎能不痛。
突然腰间环上一双手,叶衍平稳的呼吸洒在她脸旁,微微起伏的胸膛轻贴着她的后背。一时间,连疼痛都被麻痹了。初竹的脸泛起微红,微张着嘴看向地面。她看不见叶衍是什么表情,反射性的她想反身给他一巴掌,然后把他轰出去,可是她怎么也举不起双手。
叶衍也不知道怎的,鬼使神差地就伸出了双手,可他也不想松开。他心里只有满满的歉意和愧疚。
两人就这样站了很久,站到蜡烛已经熄灭。叶衍随着蜡烛熄灭也将手松开,初竹轻咳一声,转身道:“你快回去吧。”叶衍眼前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清,他只能感受到自己紊乱的呼吸。
“打扰师父了。”叶衍走到门前点燃一支蜡烛,回头看了一眼还站在原地的初竹,最终也只憋出来一句“好好休息”。
他本来是来道歉的,道歉都没出口,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他在回房的途中路过凉雪衣的房间,凉雪衣警惕性极高,一开门就只看见了叶衍离去的背影。
她紧盯着那背影,眼中一片混沌。
师弟他,才回去吗?
……
“啊哈~”童徒子伸着懒腰来到楼下,从桌上拿起一个包子就开吃。
“昨晚叶衍多久回房的啊?我后来都睡着了。”童徒子啃着包子问。
“我不知道,就算他回去了也不会经过我房间。”昭婷儿喝着粥,看着凉雪衣问,“师姐,你知道吗?”
凉雪衣放下茶杯摇摇头。
在他们差不多吃完以后,初竹才走下楼。
“师父,你没事吧?”童徒子着急地奔上前四处打量着她,又有些心虚。
初竹摇摇头,道:“回去以后,每人抄十遍戒规。”童徒子自是什么也不敢说,倒是昭婷儿一个劲地小声向凉雪衣诉苦着。
昨夜她几乎没睡,一是因为伤口疼,二就是......初竹没有再继续想,说不定是叶衍他突然发疯吧。
“叶衍呢?”初竹坐下后接过凉雪衣递过来的茶。
“不知道,店小二说他很早就出去了。”昭婷儿回答道。
一阵脚步声响起,“喂,你去哪里了?”童徒子看着叶衍问道。
叶衍手里提着一袋红枣和一袋龙眼,他一大早跑遍了整个市井找到了里面最好的一家。
“我买了些东西,”叶衍把这些放在桌上,看着初竹,“在路上可以吃。”
他不说,可任何人都能看出这两样都是补血的。
“时候不早了,走吧。”初竹看看天色,这个时候出发,日落便可到达。
一路上,叶衍都走在最后时刻关注着初竹,初竹时不时拿起一两颗红枣吃,不过也就吃了几颗,剩下的她全都拿给其他人了。
他们到达九月台发现这里一片和谐,繁华的街道人来人往都可以听见街边小贩的叫卖声。
“师父,我们是不是来错地方了?”童徒子边走看见一个小姑娘就抛去笑容调戏她。昭婷儿实在忍不住把头偏向一方,不去看他。
“没有。”初竹无意间瞥见摊子上的一支簪子,“你们是想现在去还是休息后再去?”初竹难得询问他们的意见,他们都很惊奇。
“要不现在......”
“等会去。”一路上都沉默的叶衍打断了凉雪衣的话,初竹的伤还没好需要休息,他才这样无礼地打断了凉雪衣的话。
那之后他们分头找了数十客栈,几乎都满客了。“什么啊,被包下了?”童徒子怒拍着柜台质问着一脸悠闲的老板娘,他跑遍了三个客栈都满客了,最后这个竟然被包下了!
“人家有钱,你要找找其它客栈去。”老板娘不耐烦地起身赶他走。
初竹他们看到这一幕走了过来,问:“如何?”
“这家店被包下了,我看这根本就没多少人,有钱能使鬼推磨。”童徒子指着那冷冷清清的客栈道。
初竹听后径直走进柜台,道:“请问能见见包下这里的那位客人吗?”
老板娘叹口气,后又推着初竹,刚好就是那伤口的地方,初竹眉头紧锁,那人嘴里还大声嚷嚷着:“都说没房间了,就别自找麻烦了,那两个仙师你们可惹不起。”
叶衍急忙上前拦住老板娘,将初竹护到身后,道:“仙师?”老板娘还欲再嚷嚷几句,楼上突然传来一阵女声。
“老板娘,怎么那么吵啊?”
众人朝楼上看去,叶衍顿时心里“咯噔”一声。
“都是些要住房的房客,我这就赶他们走。”老板娘边说边用手推着他们。
尹铃也望见了叶衍,手撑在木栏杆上笑吟吟地盯着他:“老板娘,房间还够,让他们住吧。”
贵客都这样说了,那老板娘不得不同意,不屑地带着他们去了各自的房间。路过尹铃时,叶衍的眼神不自觉躲开了。
夏侯源尘出来时已经恢复寂静了,只有尹铃坐在楼下悠闲地喝茶。
“刚刚我听见有人在这里。”夏侯源尘下楼坐在尹铃对面。
“是啊,我让他们都住下了。”尹铃晃荡着腿,腰间别的银铃“叮当叮当”地响个不停。
“也好,包下整个客栈的确是不妥,我们走吧。”夏侯源尘望着外面依旧吵闹的街道。
“师父。”叶衍坐在初竹房间的凳子上喊着。
“你是没有自己的房间吗?”初竹倚在窗边看着他,他们都没有主动提起昨晚的事,很默契地遗忘了,毕竟说出来之后相处也会很难堪。
可是她却感觉叶衍似乎变得有些死皮赖脸了。
叶衍严肃地摇摇头,似乎自己都感到这样的举动很幼稚,低头笑出声来。
初竹压根不想理他,转过头看向大街。她瞥见一个很熟悉的身影,待她想看清时,叶衍走过来拉她的袖子。初竹下意识躲开,虽说她并不介意昨晚那事,不过还是心有余悸。
叶衍松手后有些沉默,道:“师父,我下去了,你好好休息。”说完他默默地走了。初竹望着紧闭的门,松了口气。
“我们走吧。”初竹隔了会才下楼,看着那一桌闲来无事正在桌上划着圈的人。
“事件主要发生在九月台北边,九霄道教便在那里。”周围弟子每一个都很惊讶。
“九...九霄道教,就是那个道教中的道教吗?”童徒子睁大眼睛语无伦次地问。
初竹蹙着眉看了他一眼,点点头。
五派之下便数道教,而这九霄道教是数千万道教中最神秘同时也是实力最强劲的道教,实力可与五派不分伯仲。
“哇,真的吗?那个道教不是号称很神秘吗?居然就在九月台,幸好这次跟着出来了,要不然我会后悔一辈子的......”在童徒子叽叽喳喳地感叹中他们走到了九霄道教。
眼前并没有传说中的金碧辉煌,也不是暗无天日的可怖,只是一座简简单单的寺庙,供奉着神像。
“什么......”童徒子有些失望,这并不是他想象中的样子。
他们一行人走进寺庙后,走出来一位身着黑色道服,手持佛珠的老人。虽已上了年纪,却还是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
初竹立即迎上前作礼:“玄冲真人。”
玄冲真人拨着佛珠,道:“是初竹?”
“正是。”初竹微微鞠躬道。
待其他人走近后才发现着玄冲真人竟是个瞎子!
“诶,他看不见。”昭婷儿小声地对着童徒子道,童徒子倒是用手戳了戳她,关键时候童徒子还是挺正经的。
昭婷儿发现初竹正狠狠地瞪着她,像是要把她生吞了才好,她立即躲在凉雪衣和童徒子之间。
“真人,请原谅我派弟子的愚昧无知。”初竹十分歉意地低头道歉。
“无妨无妨,现在的小孩都这股子劲。”玄冲真人打笑地拍拍初竹的肩膀。
初竹看了一眼昭婷儿:“真人,我们此次来是为一重要之事。”
“你们跟我来吧。”玄冲真人走在前面为他们带路,来到一座环水的院亭。
“他们和你们的目的一样。”
他们看见那亭子里坐着两人,一男一女,初竹觉着那背影着实熟悉。待他们走近后,那两人转过身来看向他们。
“真人。”夏侯源尘毕恭毕敬道,然后朝初竹微微一笑。
他们坐下后,尹铃为玄冲真人递了一杯茶,道:“真人,此次九月台之事我们并不是很清楚,还请您仔细道来。”
玄冲真人刮了刮茶叶,抿了一口,拨着手里的佛珠,道:“在座听说过涎颠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