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夜无意伤别离，今月应照有情人。
月色迷蒙，淡淡的盈光，从山尖，一路铺洒到山脚下。还是一样的山，一样的水，只是少了两个年轻人。
远方的他们，可会举首凝望，曾属于他们的月光？
走了白成灰，走了辰昊，但天虞山还是天虞山，自古以来，好像没有哪个地方，少了某人就会失常。弟子们，依旧是打杂的打杂，修炼的修炼，还有几个会凑在一起，讨论一些这年纪都会想的小秘密。
一切如常。
易冷秋望着天空，但见繁星无数，他没有说话。身后传来轻轻的脚步声，李暄妍拉起丈夫的手，柔声道：“你又在想心事了，不是说好，今晚只出来散步的吗。”
“可我是掌门啊，有些事还是要操心的。”易冷秋道。
“今晚的月好圆，你还记不记得，上一次我们一起出来赏月是什么时候？”李暄妍笑着问道。
“算只有我们两个人的话，是在十几年前了吧。”易冷秋嘿嘿道，“那时候也是咱们的师父忙，我们才溜出来啊。”
回忆起过往，李暄妍也是嘴角一甜，眼眸中映出了星光，两人都沉醉在这难得的宁静中。过了片刻，李暄妍突然道：“离成灰下山，也过了好些天了。”
“是啊，不过他已经不是刚上山时那样了，修为到了希微境，没什么事的。”
“你说的到轻巧。”李暄妍突然嗔怒道，“我知道林师弟的事你心里过意不去，心里有愧，但你不要再做伤害自己身体的事啦！我知道那段时间你一直偷偷将自己的真气修为分散给成灰，不然他不会进展这么快的。”
“其实这个孩子天赋虽算不上顶尖，但还不错，只是初入世，心性还有待磨炼。”易冷秋叹了口气道。
“所以你就自己编了个什么师门重罚去吓他，还关他一个月的禁闭，这孩子还真被你给骗到了。林淼师弟为师门献身，要是依你说的这般不公正的处罚了成灰，那才让人寒心呢。”
“你看他现在不是挺好，修炼刻苦，还成熟了不少。”
“是是是。”李暄妍掩嘴笑道，“你这局设的，一举几得呢，让成灰蒙在鼓里，还对你感激的很。要是他知道，他的师父一个月陪着他受罚是自导自演，也不知道会怎么想你。”
“我当然是为了那臭小子好！”易冷秋白了一眼道，“你说那小子天真？我可看他现在精明的很，李祖师当年赠给清风崖的浮木刻剑，都被那小子给顺走了。”
李暄妍呵呵道：“没你这个掌门的同意，谁还能拿走清风崖的东西？”
“我是怕他死在外面丢人，等他回来了，我可要把这宝贝收回来。”
“你就是嘴硬，心里还不是宝贝你这个弟子。其实你也想他，跟那个辰昊比一比的吧？”
“他呀，跟人差了一大截呢，这次安排他跟辰昊一起，我就是希望他能长长见识，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好的呢。”
…………………………
丹穴山内。
白成灰直勾勾的看着面前的幽绿湖畔，波平浪静，没有一丝异端。但是，按照紫依的说法，这幽深湖畔下，有个不知名的恐怖存在，紫依一人渡湖之时，可能就是惊扰到了那湖底的存在，她不会用剑，迫不得已之下，只能忍痛割爱，将汇聚道家祥瑞之气与破魔法力的海川向怪物掷去，借助海川的威慑，自己逃了回来。
看不透这深浅，白成灰收回目光。他在想，凭自己这不入流的功夫，还是不主动招惹神秘怪物为妙，最好是他跟紫依两人能悄悄把剑收回来，再悄悄渡过湖。若是要选择的话，那就先渡湖吧，对岸说不定能直接越过丹穴山。海川……以后也能把这个地方告诉辰昊那家伙，让他自己来取。
这时，远处传来紫依的唤声：“白成灰，快过来，我找到那个过湖用的木船了！”
白成灰闻声赶过去，来到紫依身边，顺着紫依手指的方向看去，有一只木舟，停泊在幽绿的湖边上，就静静的挺在那，水波起起落落，破烂木舟正好在几股水流的挤压下，被固定住了。
“这是你上次来的时候做的木舟？”白成灰问道。
“我哪会做这么个破烂玩意儿。”紫依撅起嘴道：“是那老头告诉我，去湖向山阴方向一二百步的位置，会有个木舟，过湖非得坐这只木舟才行。”
白成灰点点头，不再多问，只是道：“那我们上船吧。”
两个人先后上了木船，白成灰坐在船头，紫依坐在船尾。紫依笑着看着白成灰，指了指船上的一块浮木道：“我随手捡的，你就暂且把它当船桨吧，我指哪你就往哪儿划。”
竟然找自己当苦力，白成灰皱了皱眉，不过自古以来，有男人在的地方，也从没有让女人干粗活的道理。白成灰点点头，捡起浮木攥在手里，这木头又腐又潮，中间还有条裂缝，白成灰忍不住道：“你也不捡块好点的。”
紫依嗔怒道，“也不知道是谁一直催着我带路，要不然刚刚在树林里就能拿块好的了，某人现在还嫌弃。”
白成灰不想跟她争闹，将浮木放到水中，冰冷的地下湖水漫过他的掌心，丝丝凉意顺着手心遍布全身，让他一阵哆嗦。
“往哪划啊！”
“那！”紫依纤细的手一挥，满脸笑意，喜欢极了这种指挥白成灰的感觉。
果然，随着紫依一声令下，船便缓缓向她指的地方移去。
等等，好像不是船在动，而是…………
白成灰惊讶的看着紫依，浮木还被他抓在手里，悬在半空中，只是木船已经随着水流向前了。
不是靠划桨，是船自己在动！
紫依也满脸惊异，瞪大了双眼看着白成灰，但她随即明白过来，应该是两个人上船后改变了船的重量，导致原先平衡的几股水流产生了冲撞，最后激荡的水流自动就把船给带走了。
木船还在漂动，看来已经不需要划桨了，白成灰把浮木放下，看着自己渐渐远离岸边。紫依咕哝着嘴，本来还想指挥这家伙划船小小报复一下，看来机会泡汤了。
白成灰看着船接着水波漂远，对紫依道：“这船走的方向没错吧？”
紫依嘴角掠过一道弧线，道：“怎么，你还想逆水行舟啊。”
白成灰盯着水面，随着水的深度增加，湖面的波纹愈烈，现在可以说是水流牵引着船往某个方向去了，绝非人力所能改变。
紫依突然喃喃道：“我一开始还奇怪，这么大的湖，怎么我凑巧就能找到往对岸去的路，原来按照这丹穴的风水走向，只要上了这船，船都是被水流牵着走的，怎样划最后都是这个方向。”
白成灰问道：“那你最后是怎么划回来的？”
紫依像是想到了什么，脸上浮现出一股恐惧之色，道，“是它，水底的那个怪物，它的出现改变了水势，我才能侥幸回来。”
“这究竟是怎样的怪物，力量能够改变偌大的湖水方向。”白成灰惊道。
紫依埋起头，托着脑袋，恐惧道，“我不知道，其实我也没看到这怪物的面目，当时就看见水下有一道长几十丈的黑色阴影，我一开始还以为是某山石的倒影，岂料那黑色阴影突然摆动起来，巨尾轰击湖面，掀起几丈高的波涛，几乎就要把木船打翻了。”
“然后你就把海川朝湖里扔了？”
紫依委屈道，“当时就我孤单单一个人，还有小呆，我不害怕嘛！手里只有这一把剑，还好这把剑入了水，吸引了那怪物的注意力，那黑色阴影朝海川的位置游动，我趁机借着余波，才能漂回到岸上。”
“我感觉你说的那老头是在坑你啊。”白成灰突然道。
紫依顿时脸色一沉，紧紧攒住拳头，狠声道，“这个死老头，要是让我再见到他，看我不一把火把他的宝贝烧光。”
白成灰闻言心中一颤，自己可也是招惹了这个小魔女的，还抢了她的干粮，赶紧转移话题道：“我们先歇歇吧，养足精气神，万一再碰到那怪物，也好有个应对。”
紫依眼中闪过一道星光，笑着道：“看不出来，你还挺有规划的嘛。”
白成灰不再搭理，只是自己闭上眼睛，运起天虞诀，一边调理身子，一边探查四周。
紫依见白成灰打坐，也稍稍整理了下衣衫，拉过小呆，把小灵鸟放在怀里，静静的给它喂食。
白成灰运着天虞诀，感受到海川就在这深深的湖底，而且自己的位置，是离它越来越近了。可是怎么才能把剑从湖底给捞上来呢？这是使他发愁的事。
木舟载着两人一鸟，在幽深的湖面上漂荡，过了好一会儿，依旧不能看到对岸的影子，前后都在一片雾霭迷蒙中，只是这幽深的湖水，发散着冰冷的碧光，映的人心里直发慌。
白成灰看着四周不变的光景，如果不是仔细看水，他一定怀疑木船一直在原地打转，这种前后不着边的感觉，简直是要让人崩溃了，更何况是在时间也不清楚的情况下。
低湿的空气，压抑在地下湖面，白成灰嘴唇发干，喉咙火热，随风而来的雾气蒙在脸上，更让人心焦气躁，他只觉得喉咙干渴，有种欲望驱使，让他想低身去喝身边的湖水解渴。只是，这湖心的水幽绿瘆人，散发着不祥，理智让白成灰保持清醒。
“还好刚刚在湖边喝了几捧清水解渴。”白成灰心里这样想着。他习惯性的再次向前面看去，几乎是不抱着任何希望，但眼前之景却让他心头一喜。
整个地下湖两岸明显的向中心收缩，宽广的湖面渐渐变成了相对较窄的水道；空旷的山面倾斜，隐隐朝湖面压了过来，两人头顶原本几十丈的宽度，已经变的从十丈，到仅有几丈宽；光线也暗淡下来，看样子像是进了一个水廊，虽然前后任看不到边际。
总算是有些变化了，白成灰心头缓了一些，长舒一口气。不过看向紫依，这个女子倒出奇的平静，没有一丝不耐烦，也许是因为上次来过，心里有数了吧。
木船漂漂荡荡，驶入一条幽暗的水廊中，随着山岩的收缩，白成灰在船中，都能感觉到船身与水中顶石的摩擦碰撞，每一次碰撞，船身都要或大或小的晃动，更有看不见的旋涡水浪，猛烈冲击，腐朽的破木船，仿佛要在眼底下破碎，白成灰与紫依两人紧握船沿，漆黑的水沫在眼前飞舞。
过了小半会儿，水流平静下来，船身稳固，随着几个弯，驶入一片黑暗之中。再也看不到幽绿的湖水与雾霭朦胧了，现在只有一片漆黑。
“差不多快到了。”紫依轻声道，在先前船身的颠簸中，她还没缓过来，还在一片眩晕之中。
随着紫依的话声落下，白成灰眼见四周漆黑的湖水中，泛起了幽幽蓝光，如鬼如魂，依附在水底，石壁，头顶的山岩，还有他们的木船上。
也不知是什么东西，抓也抓不住，好像虚无的存在，让人怀疑产生了幻觉。但就是这群细微又不知名的生物，给黑的恐怖的湖面带来了一丝丝光亮，但也只能让人看清自己的手指而已。
“呲！”
身边传来一道摩擦声，随即亮起一团火光，视野顿时开阔了些。白成灰转过头看去，只见紫依从怀里取出一个精巧的火折，将其摩擦点燃握在手里。
“看不出来，你准备的还挺充分。”白成灰赞道。
“那可不！”紫依骄傲道，“不充分准备，本姑娘可怎么取尽天下奇珍异宝呢？”
“你就不怕引起水下那怪物的注意？”
“没事，那怪物在湖底下呢，看不着。”
有了火折，但觉眼前一亮，温暖的火光，也传来阵阵暖意，让人在冰冷的水面上，有了一个依靠。
只是头顶上，更深的黑暗中，却有不知从哪里来的水珠，滴落下来，带着一股腥荤的酸臭味，白成灰忍不住捂住了嘴鼻，而像紫依这样爱干净的女孩子家，要是让这水滴沾到了身上，更是比杀了她还难受了。
就在紫依忙着躲避上方落下的积水时，整个船身，不，是前方的大片个湖面，突然暗淡了下来，笼罩在一片漆黑的阴影下。
“是阴影！”
白成灰急声道。
从湖面的某一处开始，一直延伸到看不见的远处，一道数丈宽，几十丈长的黑影，深深刻在了水中。
那巨大的，宛若来自深渊的黑影，此刻像是沉眠在冰彻的湖水中，虽然没有动静，但粗狂的身躯一样压的人喘不过气来。
木船漂浮在硕大的黑影上，就如行驶在死亡边缘，四周一点点的轻微声响，都像极了催命的恶鬼叫声，恐惧遍及全身。
“你快想办法取剑吧，差不多就是这里了，千万别惊动了它。”紫依小声说道。
“好。”
白成灰运起补天术，去全力感知海川的位置。
“奇怪。”他喃喃道，“怎么刚才海川还在湖底，现在却感觉好像到了我们头顶上方？”
于是他抬起了头，疑惑的朝上方看去，紫依也抬起头与他一齐向上望去。
他们看到的，是一对深红色的，如血的，黑暗中晃如红灯的邪恶眼睛。
原来，那映在水中的阴影，不是在湖底，而是一直盘旋在他们的上方。
“啊…………”
紫依几乎要吓的喊出声来，还好白成灰上前一步，赶在她叫出声前捂住了她的嘴，道：“你想死，不要拉着我一起啊！”
“我……我，一直以为它在湖底下，哪里想到……它……它在上面。”紫依花容失色，这次她终于看到了那怪物的真面目，只是，她更希望自己永远都没见过。
“这有点像是?蝾，不过没见过这么大的。”白成灰眯起眼睛。
只见上空石洞中倒挂着长数十丈的蛇身，莽黄色的鳞片在黑暗中泛起幽深的光，在蛇身大概中间部位，还有两排鱼鳍，不过那鱼鳍大小已经能用翅膀来形容了，这怪物攀爬在湖顶的岩洞上，蛇尾缠绕，鱼鳍微颤，脑袋处只见猩红的两个眼珠子，身上不时有水滴落下来。
原来刚才掉落的水滴，是那怪物身上的分泌液。
白成灰跟紫依两人想要呕吐了，但还是硬生生憋了回去，这怪物只是睁着猩红的眼睛，但看样子好像在休息，并没有注意到他们二人。
也是，和这粗狂盘绕的身躯比起来，他二人当真如蝼蚁一般大小。
白成灰忍着恶心，以补天术感应到了海川的位置，他心里默念道：“海川海川，我替你主人找你来了，神剑有灵，快来！”说罢，就以补天术把持御剑，对着海川凌空一指。
半晌，没有动静。
“喂，你行不行啊。”紫依在边上看着白成灰对着天上挥舞手势，忍不住问道：“我不是和你说了海川掉在湖里了吗，你对着天上发什么疯，当心别惹恼了那恶心的东西。”
白成灰心里也焦急万分，眼看着木船远漂，原先是离海川接近，现在马上就要越来越远了，他不禁心里骂道：“你这死破剑，我冒着这么大危险来找你，你就还是只肯听辰昊那家伙的？这不是灵剑，是蠢剑啊！”
实在没辙了，最后一招。白成灰取下背后的木剑，不再用补天术，而是依靠完全的天虞诀御剑术，操控自己的木剑朝上空飞去，“喂，你看，这是天虞诀啊，和你主人师出同门，还有这把木剑，也是你的前主人用的，听不懂人话，你总听的到剑语吧！”白成灰心里念道。
终于，在白成灰操控木剑，在上空飞了几圈后，海川终于有了反应。只见昏暗的地下湖岩突然亮起一道微光，在上空颤了颤，然后随着木剑一齐疾驰而下，双剑破空，带着嗖的声响，落到了白成灰的跟前。
“剑取回来了！”紫依小声欢呼道。
不过，她看向白成灰，发现身边这个目的一直想要取剑的男子脸上没有一丝的兴奋，他是什么表情？惊恐，不知所措，甚至还带着绝望。
白成灰看到了什么？
在海川发出一道微光时，借着光亮，白成灰终于看到了那怪物的头，以及脸。那如山岳般耸立的巨大头颅，正面映着张脸。白成灰干涩的喉咙里发不出声响，怎么可能，他难以置信，这蛇身鱼鳍的怪物，怎么会，长了一张，人的脸？
尽管这人脸，模糊，血肉横飞，满嘴獠牙，猩红的惨红双眼，毫无人性可言。
白成灰看到，原来，海川，就一直卡在那蛇尾鱼身人首怪物的牙缝中，他看到，随着海川的落下，那猩红如红灯的巨眼，瞳孔裂缝，闭起，然后狠狠的睁开。
“快趴下！”来不及多加思考，白成灰将掉落在船头的木剑和海川扑在怀里，大声对紫依吼道。
两人刚低下身，只听山岩传来一阵恐怖的颤动，接着是一声来自地狱的嘶吼，罡风大作，怪物苏醒，扇动巨大的鱼鳍，数十丈长的蛇尾自上而下，倒灌入湖，发出呲呲的爆裂声。
原本平静的湖面，突然沸腾，瞬间暴起几丈高的水瀑，狠狠砸在四周的石壁上。
随着怪物入水，湖面整个倾斜过来，四面八方潮水喷涌，水花乱炸。那怪物搅动双鳍，人脑浮在乱流中，猩红的双眼高挂，巨口咀嚼吸扯，白成灰和紫依只觉得全身精魄都要随着怪物的一吸之力，魂飞魄散。
整条水廊翻转，起伏，巨浪波涛应声而至，在湖底凝成了几道回旋的龙卷，渺小的木舟，在滔天的巨浪下，显得卑微可笑。怪物昂首，迎着水波窜入湖底，长长的蛇尾，化作恐惧的阴影，在船底划过无尽的波纹。
水势逆旋，波流激涌，木舟再也平衡不住，船面被蛇尾贯通而来的水柱掀翻，在一股股巨浪中碰撞翻滚，白成灰和紫依两人早已失去了控制，被巨浪带着，贴着船面翻滚，只是一瞬间的事，他们已经随着激流退到了原先的水洞口。
原来真的有生物，可以凭借一己之力，能够改变天地风水走向，能够翻江倒海。
白成灰这时相信了紫依所说的，只凭借怪物转身的逆流，就一路漂回岸边的说法。若按现在的速度，只怕不一会儿，两人也要滚回原来的岸上了，当然，前提是能保住小命。
也许是上天保佑，木船乘着一股偏浪，竟凑巧奇迹般的要翻转过来，白成灰和紫依二人顺势而上，抓住机会，一把按住船头和船尾，稳定住了船身，两人就半身浮在水下，随着木船一路往回漂，眼看马上又要回到了那一片开阔的初湖了。
水波慢慢稳定下来，两人呛着水，咳嗽着翻上木船，全身都已经湿透了。但稍稍喘息了几声，异变又起。
沉闷的湖底，突然传来一声剧烈狂躁的嘶吼，紧接着，那人首怪物竟从反方向越出水面，脱离了黑暗，那人首怪物猩红的巨眼中，此刻正看到了如蝼蚁般的木船。只是不知为何这木船招惹了它，见了木船，人首怪物彻底发狂，狂怒的血红双眼圆睁，鼻息劲风喷吐，“吼！”，一声咆哮，数十丈的巨尾就携着毁天灭地的威势向木船扫来。
白成灰与紫依两人目光呆滞，在这必死的一击下，他们被这人首蛇怪的威势震慑的动弹不得，眼见两人一鸟就要死于非命，千钧一发之际，只见那蛇尾携来的波涛，形成了一排厚厚的水墙，正好将木船推进了水洞中。
“轰！”
巨浪滔天，山石震颤。人首怪物的巨尾，狠狠的扫在了水洞的洞口处，毫无疑问，这混杂怒火的全力一击，一下子就将水洞夷为平地，山石塌陷，这条路从今是再也不通了。
人首怪物的咆哮还在不断，白成灰与紫依在恐惧中缓过神来，头顶碎石震落，怪物的巨尾一次次鞭打石洞残骸，引发强烈的余震和落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这条曾经的水廊正在崩塌，所幸的是，怪物每一次甩尾，都会带出一阵强烈的气浪，将木船飞速远推，不断加速下，此时木船的行进速度，已经超过了水道坍塌的速度。
算是捡回一条命了，若非两人在激流中抓住了木船，若非位置正好在水洞口，若非…………千万种可能聚在一起，才让两人保住了性命。只是白成灰跟紫依两人像痴傻了一样，瘫倒在木船上，一动不动，脑中一片空白，。
船速如飞，也不知过了多久，人首怪物的嘶吼渐渐远去，又过了一阵，只听啪的一声，木船被水浪冲上了岸，翻倒在岸边上，船里的两人也被抛飞了出去，狠狠摔在了烂泥中。
只是两人都面如死灰，抬眼望天，僵在地上，如同两具冰冷的尸体。
直到小呆从紫依的怀里爬了出来，拖着潮湿的翅膀，用小抓轻轻碰了碰紫依的俏脸，紫依才缓过神来，慢慢的从地上坐起身子，睁着眼看了看手脚，又摸了摸口鼻，最后才喃喃自语道：“我……我还活着。”
突然她像想起了什么，半跪着拼命朝四周张望，直到看见白成灰就躺在不远处的泥地里，紫依略微松了口气，她想站起身子，但刚走了几步，就支撑不住，跪倒了下来。
在那来回的巨浪与冲击下，紫依伤的很重，但她的心却砰砰直跳，恐惧没有消退，她深怕会失去什么，她跪倒在泥地里，艰难的朝那个身影爬去，手脚并用，终于，她爬到了白成灰身边。
紫依吃力的抬起手指，将手指移到白成灰的嘴唇上探了探，还好，还有鼻息。
“这家伙的命也和我一样硬啊！”紫依嘴角不自觉的弯起一道弧线，她心里直松了口气，“还好，不是就剩我一个人。”
轻轻笑了一声，紫依像是花光了所有力气，一下子倒在了白成灰边上。
两个人，就这么，面对面的，一直躺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