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咳……”
白成灰一身痛感,觉得全身骨头就像要散架一般,脑袋里还是昏昏的,不过好在他已经醒了过来。
“这里是?”
他睁开眼环顾了下四周,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努力把头撇过来,身子向外翻了翻,他发现自己应该是在一间客房内。
客房的配置比起西廊弟子们的住所要豪华的多,生活用品可以说应有尽有,不过白成灰无暇关注这个,他好奇的是自己怎么会在这。
又是一阵剧痛袭来,疼痛让他灵台清明了些。白成灰想起来,那日他眼见辰昊同龙行碑拼了个你死我活,而最后龙行碑又正好落在他的边上。好奇心使然,他便抱着试试看的态度,用补天术操控真气去接触了下龙行碑,没想到居然还得到了回应。后面的事就超出他的理解范围了,莫名其妙自己飞上了天,接着又莫名其妙掉了下来。
白成灰摇了摇头,刚准备继续睡下,突然他像想起了什么,一股狂喜从他眼睛里溢了出来。
“我,我被龙行碑看上了?我拿到了传承!”
他高兴的几乎想从床上蹦下来,被龙行碑认可,按照说法,那以后仙修道路会畅通无阻,平步青云,指日可待啊。
“哈哈哈,现在的我离那辰昊应该也没啥差距了吧。”
白成灰抬起手来,一股理气引入体内,他试着不用补天术将真气外放。
哗。
真气一到体外,顿时消散开来,与以前毫无区别。
“难道是修为上的变化?”白成灰默默运起天虞诀,一股熟悉的感觉遍布全身。
天虞诀第一层。
再试一次,还是这样。
“我到底传承了个啥?”白成灰一阵纳闷。他仔细想了一想,好像除了自己的身体在天上飞来飞去,还真是什么也没学到,不仅没收获,还从天上掉下来受了伤。
“妈的,这祖师山上的老糊涂不是关键时候犯了痴呆,把传承给忘了吧?”一向比较文明的白成灰经历了这大起大落,也忍不住爆起粗口。
这时突然听见了敲门声,接着走进来一位美貌妇人,那妇人看着白成灰道:“我听见屋里好像有人在说话,就进来看看,你已经醒了。”
见白成灰一脸疑惑的望着她,妇人不禁莞尔一笑,道:“忘了我们还没见过面,我叫李暄妍。嗯,你可以叫我师娘。”
师娘?那可不就是师父的……
想到这里,白成灰脸上一抖,就要下床行大礼。
李暄妍见了忙上前制止,扶住他道:“你有伤,就不用多礼了。”
白成灰看着眼前的这位师娘,温柔和蔼,说话就好像柔柔的清风,他联想到了水婶,也是这样的善解人意,忍不住道:“师娘,你和我水婶真像。”
“水婶?”
“对啊。”白成灰笑道:“以前我和水叔水婶生活在水心村,一个离这里很远的穷僻地方,后来才来这里拜师学艺的。”
李暄妍闻言,才想起来白成灰是林淼送过来的人。
水叔?这是他的假名吗?她嘴角一动问道,问道:“你水婶一定很漂亮吧。”
想起水婶,白成灰笑了笑,“当然,水婶不仅漂亮,而且又会做饭,会做好多好多好吃的,就算我和水叔惹她生气,她也笑着不跟我们计较……”
李暄妍暗暗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林淼,这就是你要的生活,那女人也确实适合你,可你却,诶……我实在不相信。”
“师娘,你在说什么?”
“没什么。”,想起易冷秋的叮嘱,李暄妍忙摆摆手,然后对白成灰道:“以后你要是有什么困难,师父那说不通,可以来找我。”
“嗯,谢谢师娘。”白成灰一阵感动,直觉告诉他,眼前这个师娘是值得他信任的。
李暄妍看着白成灰,眼中闪过一丝怜惜,对他道:“既然你醒了,你师父有些话要问你,他马上就来。”
龙行碑的事。
白成灰苦笑,若他真得了传承,那对于清风崖自然是皆大欢喜。可关键是他啥也没传承到,就相当于意外找到了本绝世秘籍,拿到后翻了翻发现只是个封面。白成灰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易冷秋了。
易冷秋踱步走了进来,不过出乎白成灰的意料,他脸上好像并没什么喜悦之色。
“说说你怎么得到龙行碑认可的?”易冷秋不冷不热的问道。
“额……这个……说出来师父你可能有点不信……”白成灰犹豫了下,最后下定决心,咬了咬牙道:“我试着用师父你教我的化气与自然的练气方法,把自己体内的真气朝龙行碑引了过去,然后,然后就感觉到它好像回应我了,就……就这么传承了。”
白成灰说完睁大了眼睛看着易冷秋,易冷秋面无表情沉思了会,又问道:“才教你几天,你就达到练气境大成了?”
白成灰支支吾吾了会,道:“没有,就当时那种情况下,突然就使出来了,现在可做不到。”他也不算太笨,自然知道要是魂灵,还有补天术的事泄露出来,肯定会惹来一堆麻烦,因此只能先这么说糊弄一下易冷秋了。
易冷秋点点头,相信了他的话。这种潜能突发的事也是常有的,除此以外他也想不到其他原因。
白成灰见易冷秋没有怀疑,心里松了口气。这时易冷秋扫了一眼白成灰,突然用不经意的语气对他道:“龙行碑的传承,你什么也没传承到吧,对不对。”
心底的秘密就这样被说了出来,白成灰脸上大骇,脖子上顿时冒出了冷汗。易冷秋见状,眉头一蹙,看向白成灰道:“没必要瞒着的,不仅是我,天虞山的其他两处掌门和长老们都知道。”
没等白成灰开口,易冷秋注视着他缓缓道:“历代龙行碑传承,都有字留下。而你传承过后,龙行碑上却一个字都没有,龙行无言,这是有史以来第一次。”
白成灰咽了口气,不知该说什么。
易冷秋突然俯下身子,用手轻轻捏住白成灰的脸颊,用一股冰冷的口气道:“白成灰,你可知错?”
恐惧。
白成灰瞪大了眼睛,贴这么近,他感觉全身冰冷,那股寒意甚至都让他暂时忘记了身上的疼痛。他想起了易冷秋的寒凝真气,他感觉此时那寒凝真气就好像进入了他身体里,将他的血管冻住,他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发现喉咙里像卡了东西,舌根干燥,要窒息一般。
“哈哈,逗你玩来着,看你以后还敢不敢给我惹麻烦。”易冷秋突然一松手,大笑一声,向后面跃去,脸上颇有得意之色。
竟然是开玩笑,师父也真是…………白成灰被吓的不轻,脸色苍白,呼呼喘了几口气,一脸怨气的看着易冷秋。
“用这种眼神看我干吗,你以为我真不想揍你吗?”易冷秋突然脸上涌上一股潮红,激动起来,愤愤道‘:“我随口一说,让你找那龙行碑,你就真去了,听不出来那是气话吗!去就去呗,我心想着你既不知道龙行令,又不会御剑,最多在清风崖瞎逛逛。你小子倒好,还真给你找着了,不仅找到,还顺手得了传承。”
易冷秋就好像憋了一肚子火突然发泄,接着又劈头盖脸道:“你说人家辰昊跟龙行碑干仗,你去瞎参和什么?传承也就罢了,还是无字传承,啥都没拿到,还要惹人说闲话。说说闲话就说吧,你师父我也一把年纪了,也不跟小辈计较。可你俩倒好,愣是把龙行碑给搞没了,本来都是辰昊惹的事,偏潮阁要全权负责,你过来掺一脚,变成了两处分担……叫师父我给你背锅。”
一下子把肚里的话倒光,易冷秋脸色方才好转,找了个地方坐下,他渐渐平静了下来。可白成灰听了易冷秋的话,却一下子被震住,心里波涛汹涌。
“什么叫……龙行碑没了?”
易冷秋脸色也露出一丝茫然,他回过头朝祖师山的方向望去,过了会才喃喃道:“就是……从今以后,再也没有龙行碑这个说法了,龙行碑……绝了。”
“怎么可能?那可是龙行碑啊,而且是在祖师山上。”白成灰惊道。
“主要是辰昊那小子太乱来,然后你呢运气不好又正好摊上了。”易冷秋白了白成灰一眼道。
白成灰有些不好意思,其实他心里清楚,这龙行碑被毁,还真跟自己脱不了干系,至于辰昊,倒没什么过错。算了,就让他背锅吧,谁让他这么强呢。
“成灰,我这次来……其实主要不是和你说这个。”易冷秋看着白成灰,有一些无奈。
“啊?”
易冷秋走到床边,满脸关怀之色,从怀里掏出一个玉瓶,倒出两粒雪露丸,对白成灰道:“你受伤了,这是雪露丸,先服下,我接下来的话你听了希望不要气愤。”
白成灰看着易冷秋递给他的雪露丸,突然一缩,“师父,我真知错了,你要打要罚我都认,可你千万别毒杀我啊!”
易冷秋脸黑。
白成灰嘿嘿一笑,“我也开个玩笑,缓和下气氛嘛。”说罢接过雪露丸,两粒一起吞下。一股清凉顿时遍布全身,疼痛感缓解了不少。
易冷秋点点头,道:“历届得龙行碑者,都会担当起师门重任。而你,成灰,我不知为何龙行碑会选择你,但因为你的好奇,导致这次龙行碑传承成了无字空碑,师门重任无人担负。你又与那辰昊……断绝了龙行碑以后的传承,让天虞山蒙受重大损失,经各掌门与长老一致决定,先关你一个月禁闭;之后在善渊殿上,你要在所有人面前认错忏悔;最后看你的态度,再决定以后的惩罚。”
白成灰脸色苍白,“那辰昊呢?”
易冷秋好像早就知道白成灰会这么问,答道:“辰昊无视寻龙规则,目无祖师山,斩灵龙,断传承,理当重罚。他已经交给偏潮阁私下处理了。”
“理当?偏潮阁私下处理?那辰昊本就是偏潮阁的弟子!”
易冷秋看着白成灰,心疼道:“成灰,你也知道,那个辰昊,他的天赋之高,绝无仅有。实力更是远超你们这辈所有弟子。他以后会担起师门重任,天虞山需要他。若是这次重罚了他,难免他心生隔阂,这是天虞山不愿看到的。”
“所以我,修为平平,毫无天赋,就活该替他受罚?”
易冷秋没有说话。
冷,毫无征兆的冷意,遍布全身。
他也只是想试着追逐一下那遥不可及的梦,错了吗?现在摔的差不多粉身碎骨,是不自量力吗?平凡本无罪,错的是妄想挣脱平凡。白成灰第一次感受到自己的渺小,那种不足道哉的卑微。
不过他想着也释然了,那辰昊,按他的天赋现在估摸着该有希微境巅峰的实力了吧,自己是什么东西,才天虞诀第一层。想到自己先前还妄想与辰昊比肩,白成灰摇了摇头。凭他也配?
“嗯,我知道了师父,一切听从师门安排。”白成灰回答的出奇的平静。
易冷秋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但随即掩饰过去,对白成灰道:“过几日,等你伤好了,就去西廊把你的东西拿来吧,后面一个月你就待在这里了。”
“是。”白成灰面无表情。
易冷秋看着也有些心疼,满脸自责的对白成灰道:“是做师父的没能耐,不能保你,下面一个月我会在这里一直陪着你。”
“师父你不必……”
易冷秋摆摆手,示意白成灰不用多管,接着就径直走了出去。
“出来了?事情都交代完了?”李暄妍问道。
“都与他说了。”
李暄妍看着丈夫,过了一会笑道:“哎,入秋最易冷,凛冬难伤人。”
“你叫我年轻时候的别号干嘛?”
“看着你,突然觉得你有点年轻时候的样子了。”
………………
待易冷秋走后,房间里只剩白成灰一个人。少年经此难少年。
三日后。
白成灰在客房里活动了下筋骨,在那两粒雪露丸的作用下,他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值得一提的是,从这次受重伤到恢复,他发现自己心理上更加接受了补天术,施展起来也没有那种排斥感。
“该出去透透气了,过会再回来。”他自言自语道。
离开了后院,白成灰便向西廊的方向走去。他要去自己屋子里取东西,然后继续在后院关着。
“咦,你们快看。那个人不是这届拿了龙行碑的天才么?”
“摔的这么惨,没几天就能下床走路了,真是天赋异禀啊。”
“哈哈,别说笑了,他要是算天才,那我们几个可没词形容了。听说那天他运气好,偏潮阁的辰昊打倒了灵龙,他去捡漏。结果你猜怎着,祖师爷们在天上一看,竟然是这么一个资质极差的弟子,气的一个字都吐不出来,直接把他从天上扔下来。他呀,啥传承都没得到。”
“哈哈哈哈笑死我了,不行不行,我得缓缓哈哈哈……”
白成灰皱了皱眉头,回头向笑声处望去。那几个弟子顿时瞪大双眼,好像在说,你看那蠢货还回头看我们,笑声愈烈。
“去去,干嘛呢,都干嘛呢!”这时突然出现了一个肥胖的身影,那胖子对着这群弟子一顿臭骂,把他们都骂走后,才小跑着向白成灰走来。
“汪逊师兄!”
汪逊不好意思的挠挠头道,“没错,就是我了。白师弟,刚刚我看你从后院出来,就跟着你了。可是你走的太快,我是一路跑着也追不上啊。”
汪逊接着打量了会白成灰道:“师弟,你恢复的也挺快的嘛,想当初我背你回来的时候,你可是伤痕累累,话都不会说的。若不是我及时为你输送了点真气,你只怕不死也要残废呢。”
白成灰震惊,没想到是汪逊一路把自己背了回来,赶忙道:“多谢汪师兄!”
“小事。”汪逊拍了拍白成灰的肩膀,安慰道:“当时我也在边上,你那情况确实有点古怪,不过绝不是他们说的那样。辰昊那小子么,哼哼,你要是气不过,师兄我可不怕他,现在就能找他唇枪舌战去,给你出口气。”
白成灰听了汪逊的话,知道汪逊又变成‘汪不傲’了,不过他却不反感,心里还暖暖的,觉得汪逊有点可爱。
汪逊见白成灰不言语,只道他心里还在郁闷,又道:“成灰啊,你的事师父也跟我说了,其实呢你师兄我就是被揍大的,这种惩罚早就见怪不怪,小事而已。你要去自己的房间拿东西吧,我帮你。”
自己房间里的东西确实一个人拿不下,白成灰便谢过汪逊的好意。其实汪师兄为人还是挺不错的,他心里突然冒出一句。想到先前自己还拿汪逊跟程茹和秦楚楚开玩笑,白成灰再次摇了摇头。
“成灰,你伤好了?”
白成灰正走向自己的房间,隔壁的任雪吟已然看到了他。
“好多了,谢谢关心。”
“咱们好兄弟间还谢什么,听了你的事,这几天我可为你担心了。你可真厉害啊,真的做到了。”
“做到什么?”白成灰微微一愣。
“让天虞山的祖宗们倒十辈子霉啊,你前几天说的。”任雪吟说罢哈哈大笑了起来,突然他观察到白成灰的脸色有些不对,连忙止住,满脸歉意道:“对不起啊成灰,我不是有意要……”
白成灰笑了笑道:“没什么,我自己也觉得好笑呢。你这话说的,让我也觉得自己很厉害!”
任雪吟看了看白成灰后面的汪逊,奇道:“咦,汪不傲也来了?”
“又没大没小,是汪逊,汪师兄。”汪逊满脸鄙夷。
白成灰与任雪吟说了来意,任雪吟默然无语。不曾想到,刚分别几日,又要一个月才能再相见,两人都有些伤感。
远方,山色朦胧,艳阳初升,海潮生平。白成灰望着天边,这景色,他怕是很久才能再见到了。自己选择来天虞山,真的对吗?
偏潮阁。
辰昊正闭目养神,突然他猛的睁开双眼,扫了一眼门的位置,默不作声。接着,从门后徐徐走出一位黑衣男人。
“没想到几日不见,少主的道行又高了,连我的踪迹也瞒不住少主的眼睛。”黑衣人称赞道。
辰昊不去看他,只是道:“你来干什么?”
那黑衣男子上前扣拳拜下,低头道:“我听说了少主的事。那个叫白成灰的小子竟敢抢了少主您的造化,我想是不是该……”
辰昊闻言,眼中射出一道精光,盯着那黑衣人道:“怎么,你还想管管?”
“不知天高地厚,实在该教训!”
“放肆!”辰昊突然怒喝,道:“你忘了我父亲派你来是做什么的了?多管闲事,越职办事,这个罪名可不小啊……”
黑衣男子闻言,全身震颤,不自觉朝后退了一步。
辰昊脸上涌现一股傲意,不屑道:“造化?这龙行碑我还真看不上眼。要不是我师父跟那群长老求着我,寻龙那天我都懒的去。至于那个叫白成灰的小子,有意思,比龙行碑有意思多了啊……”
“属下明白了。”黑衣男子朝辰昊半跪道。
“可以滚了。”
“是。”
黑衣男子以极快的速度朝门外掠去,眼角闪过一抹狠戾之色,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