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都说到这一步了，不做出点什么显然不太合理。
哪怕结果不尽人意，起码气势上要胜人一筹。
“我们可以换个座位吗？”孟晓筱客客气气地说道，盈着笑的双眼眯成了两道弯弯的月牙。
“啊，好的好的。”坐在赵逸博旁边的男生满口应道，离开座位前还向赵逸博抛了个眼色。
赵逸博一脸嫌弃地做出让他滚的口型，转头看向在自己身旁坐下的孟晓筱。
“咳咳。”他故作严肃道，“你有事吗？”
“我来问数学题。”声音不高也不低，刚刚好能被周围的人听到，却也不显刻意。
赵逸博有些奇怪，看着她翻开了数学练习册，里面果然夹着一本政治练习册。
嘴角略微抽搐了一下：“数学题？”
“啊，”孟晓筱稍稍向他那边侧了一点，压低声音说道，“有人说我数学差嘛，总得给人家留点发挥的余地。”
此后的每节自习课，孟晓筱都会来找赵逸博“问数学题”。
所以月考成绩的突飞猛进似乎是情理之中。
九月月考结束的第四天，讲台上围了一大片同学，吵吵嚷嚷地挤着，努力去看讲台桌上摆着的成绩单。
这群人之中，也有姚航。他不耐烦地推着前面的人。
“快点啊，看完没，后面还有人呢。”
前面的男生回头看到是他，便张了口：“诶，孟晓筱居然是第一。”
姚航明显愣了，问道：“哪一科？”
男生撇撇嘴，说道：“总分。”
于是乎，孟晓筱从班级中游水平直接一举夺得班级第一，年级第二，碾压赵逸博6分的事迹成为初三三班轰动一时的爆炸性新闻，几乎所有老师都不约而同地对她多了几分热情。
“嘁，虚伪。”当数学老师在讲台上眉飞色舞地夸赞孟晓筱的数学成绩时，她对着身旁的同桌说道。
同桌讪讪地笑笑：“你这已经不错了好吗？我就没听她表扬过人。”
孟晓筱打了个哈哈，准备找点事做打发无聊的时光，却突然被点名起来要求分享学习经验。
孟晓筱站起身，长舒一口气，“其实吧”三个字刚出口，就被姚航接了茬。
“就是天天找班长问题。”
四下笑声起哄声在耳中此起彼伏。
姚航自然被老师点名批评，教室里弥漫着尴尬的气氛。
“这种人呀，就是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同桌翻了个白眼，低声对旁边的孟晓筱说道，示意她别计较。
孟晓筱与同桌会心一笑，见没她什么事了，便坐了下来。
再次长舒一口气。
这种情况还真是不适应。下次还是瞎考考得了。
当放学后孟晓筱欢快地跑向赵逸博时，他也正向她这边走来。
“行啊，这么忘恩负义，一点位置都不给我留。”赵逸博嗔道。
“啊呀呀，一不小心嘛。”孟晓筱得意地说着这话时，并没有注意到赵逸博挥起的大手。
“好吧。有你一半功劳。”孟晓筱笑道，“怎样？请你吃麻辣烫？”
赵逸博刚要回绝，已经被孟晓筱拉着冲出了教室。
“不是，我不……”“跟我你客气什么！”
两人成功地在街边的麻辣烫小摊吃了个昏天黑地。
赵逸博也成功地几天没来上课。
孟晓筱看着那个空荡荡的、在班里显得有些突兀的座位，不免有些担心，便去问了赵逸博的哥们杨宇霆。
“他啊，胃炎犯了，现在估计在医院躺着呢。”
她心里似乎知道了什么，连忙又问了医院的地址，一放学就背着书包跑出了教室，辗转来回，找到了赵逸博的病房。
“你就感谢我吧。”
正在床上打王者的赵逸博一脸懵逼地收到杨宇霆的这条信息，又一脸懵逼地转头看到了站在病房门口喘着粗气的孟晓筱。
手机里响起“啊”的一声，笑意却浮现在脸上。
“你吃药了没。”听不出是询问的语气。
“吃了。”
“胃还疼吗。”
“呃…我没什么事了。”
“你……”孟晓筱憋出一个字，突然低下头去，不做声了。
“嗯？怎么了？”
孟晓筱的头低得更深了，极小声支支吾吾地说道：“你怎么不告诉我你胃不好，我就不带你去吃辣的了。”
“嗐，又不怪你，”他挠挠头，“主要我自己也喜欢吃嘛。”
“对不起。”她轻轻说道。
赵逸博愣了一下，伸出手轻抚她的头发，说道：“不是都说了吗不怪你。你看我现在不是挺好的吗？医生非得让我住院。我没事啊，别担心。”
孟晓筱别过头：“谁担心你了？鬼才担心你。”
赵逸博看着她有些湿润的眼角，轻声笑了。
那可真是个可爱的鬼。
“这是今天的物理、政治、英语笔记，”孟晓筱将书包里的本子一股脑倒在赵逸博面前，“对了，物理老师今天留了两套卷子，你抽时间把它做了。”
“诶喂喂喂，我可是个病号诶，你怎么能这么对我？”赵逸博满脸痛苦地想要阻拦孟晓筱，却又无可奈何。
孟晓筱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转头直愣愣地盯着他，盯得赵逸博有些发毛，才慢慢说道：“想什么呢，你可是全村的希望。”
“我就几天不上课，也落不了多少课程啊。”赵逸博忍不住哀怨道。
“你做不做？”
他却突然将手扶在胃部，清秀的五官狰狞起来，低声哀号道：“哎呦我的胃好像又开始疼了怎么办啊。”
孟晓筱扬起嘴角，轻呵一声，用大姐姐般温柔的语气说道：“乖，做套卷子就好了。”
赵逸博放下手，转头看向她。
我是招惹了什么妖孽？
“那…看在你害我进医院的份上，物理卷子咱俩平摊吧……”
孟晓筱第二次独自站在班主任面前，居然是被告知老师们对她寄予了很大期望，想要进一步发掘她的潜力。
“所以你对现在的学习环境有什么要求吗？”班主任和蔼的脸闪在眼前，却让人不敢直视她的双眼。
“呃……”孟晓筱双手在背后不停的拽着衣服，扭扭捏捏地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我想换座位。”
班主任笑了笑：“那你想换到哪儿呢？”
“班长旁边。”她坚定了语气。
尽管现在还是单人单桌，但我会等你回来的。
初三党的最后一个寒假，有人提议最后再聚会一次。
足够容纳全班同学的KTV包房中，从下午闹腾到了晚上，该唱累的也都唱累了，喝多了的也都半仰在沙发上。
突然有人抛出一个游戏，要所有人对面前的杯子做一个动作。
不知情的人自然玩得快活，知情的人暗自给自己留了条后路。
杯子传到赵逸博手中。他随手摸了摸口袋，摸出了随身携带的胃药。
阴险的一笑。将铝塑板在杯身上划过，发出“呲啦”的声音。
看到周围的人浑身起满鸡皮疙瘩般的狰狞表情，他阴谋得逞地笑了。
一轮杯子传完，提议的人拍拍手，说出游戏的下一个环节：“好了各位，现在请依次向你右边的人做出你对杯子做的动作。”
座下嘘声一片。
在各种起哄声、尖叫声配乐下，游戏很快进行到赵逸博和孟晓筱之间。
两人面面相觑。
孟晓筱一副大义凛然、决定慷慨就义的表情，看着他从口袋掏出铝塑板。
她双手挡在眼前乱挥：“别划脸别划脸别划脸……”
赵逸博突然抓住她的一只手，手背朝上握在自己的手中，伸出铝塑板，用稍钝的一面在她的手背上轻轻划了一道。
不是很疼。
或者说她感觉不到疼了。
孟晓筱的挣扎随着时间一起停止了。她呆滞的看着他，一句话都说不出。
“疼吗？”他轻声问道。垂眸看向自己手中的那只小手，很小很肉的手。
半晌后，孟晓筱，才回过神，支支吾吾地用比蚊子还小的声音答道：“不、不疼……”然后赶忙抽回手，靠在沙发上，目光死死地盯着眼前的屏幕不放。
游戏照常相互进行着，周围的同学哄闹一片，她却什么都听不到了。脑中嗡嗡作响，像是闯入了一只不听话的小虫，扰乱了她的心弦。
孟晓筱感觉今天的自己特别没出息。和男生掰手腕的时候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心里砰砰砰跳个不停。
KTV里的灯光很昏暗，只有屋顶的效果灯五彩斑斓地四处闪烁。
赵逸博斜眼悄悄看向她，几束灯光映在泛红的脸颊上，像是微醺一般。
只有他见到了这样的孟晓筱。
真可爱。赵逸博紧紧抿着嘴，手掩在脸上顶住了鼻，强抑内心的汹涌。
“诶，我准备去表白了。”赵逸博兴致勃勃地对杨宇霆说道。
“握*（消音——）”杨宇霆一声惊呼，把赵逸博吓了一跳，刚想解释，又听见杨宇霆嚷嚷道：“脑残吧，赶紧给上官婉儿加血啊！”
赵逸博到了嘴边的话又硬生生憋了回去，强压心中的怒火，放平心态后又准备开口。
“快快快，包他。那谁，你赶紧推塔，有戏有戏。”
赵逸博忍无可忍，伸手扳了他的手机，顺便按下了锁屏键。
“喂喂喂你干什么！？”杨宇霆赶忙开启手机，屏幕上赫然显示着“失败”两个大字，“老子的战绩啊！又掉了一颗星。”
杨宇霆依旧絮絮叨叨的嚷着，一拳抡向赵逸博，却被他伸手挡住。
“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
杨宇霆这才反应过来，极其敷衍地应着：“啊？你要表白啊，那加油啊，哥们儿挺你。”
赵逸博“啧”了一声，反问道：“你都不问问是谁吗？”
“还能有谁啊？”杨宇霆嫌弃地白了他一道，将手机塞进口袋，拎起书包准备走人，“就你那小同桌呗，你现在脸上啊，就几个字，‘春色满园关不住’！”
“被拒绝了别伤心，哥们儿的怀抱始终为你敞开。”
赵逸博还在回味“春色满园关不住”那句话，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有那么明显吗？
诶等等。
突然意识到什么，追上已经走到班门口的杨宇霆，提起书包向他抡去。
“你丫才会被拒绝呢！”
重新做回同桌的两个人，又开始了一天一小吵，三天一大吵的日常。
赵逸博的表白计划却迟迟没有实施。
“这种东西是靠心血来潮的……”赵逸博回避了杨宇霆嫌弃的眼神，自顾自地安慰自己道。
只是这个心血来潮来的有点快，有点尴尬。
夏天快到的时候，孟晓筱的短发已经留到过了肩膀。每晚的自习课，她都会随意地绾起。
临近中考，学校延长了一小时的自习时间。每当放学时，太阳已经有一半落在了地平线以下。
赵逸博看着她散落的一缕发丝，思绪早已不在笔下的试卷上，生怕自己一冲动，就伸出手将那缕头发绾到她的耳后。
窗外的阳光斜射进教室，一半打在墙上，一半在头顶晕成温暖的色彩。
他看迷了眼，忽然鬼迷心窍地喊了她：“喂，孟晓筱。”
待对方扭过头，喉咙又不听使唤地出了声：“我喜欢你。”
孟晓筱一脸诧异地望向他的眼睛，惊讶的目光直戳他的心里。
赵逸博感到脸上有些发热，赶忙补充了三个字：“的同桌。”
这只见她松了一口气的样子，喃喃自语道：“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要向我表白。白高兴一场。”
赵逸博尴尬地笑笑，突然意识到什么，再次补充了三个字。
“的同桌。”
在中考冲刺的时间段，赵逸博和孟晓筱悄咪咪地谈起了恋爱。
赵逸博总是能想起那个晚上，伴随着下课铃的响起，两人红了的脸，和孟晓筱那声淹没在嘈杂声音下的“巧了”。
两个稳坐年级前十的学生，老师即使知道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百日誓师大会上校长慷慨激昂的演讲难免激起了多数人的斗志。
晚上放学后，孟晓筱照旧乖乖地坐着等赵逸博做完习题。
赵逸博好慢。
她有点累，轻轻地将下巴垫在赵逸博的左臂上，漫不经心地问道：“你想上哪个高中啊？”
“省一中。你呢？”赵逸博回答得干脆利索，手中的笔也没有停下。
“我好像没有什么目标。但是如果你想上省一中的话……”说着说着又红了脸，“那我也想上。”
他温柔地笑了，柔声说道：“好啊，那我们一起努力吧。”
“可是我体育有点差……”
“嗯……你的话，确实差点儿。”
孟晓筱刚扬起的斗志瞬间被浇灭了一半。她气鼓鼓地直起身，说道：“那好吧，我还是考市一中吧。”
赵逸博放下笔，用手弹了下她的脑袋：“有我在呢，你怕什么。”
孟晓筱别过脸，不再看他。
“一言为定。谁考不上谁是小狗。”
未来的路那么长，我怎么舍得你一个人走下去？
我愿意成为和你并肩而行的那个人。
只因为你是我年少时的惊鸿一瞥，却也是我想要拥抱一生的欢喜。
_the end_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