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老爹满面愁容从外面回来,原来他不放心新种的瓜苗,早早就去田里走了一圈。果不其然,四野如平川,白茫茫一片,哪儿还看得见瓜苗,早被水淹在下面了。
杨老爹摇着头说,我看着不好,怕是要出事。崔佑等人出去查看,发现迎阳河河水暴涨,山上的溪流注入迎阳河的水道被滚塌的巨石堵住了,山上的水正如洪水猛兽一般从左右两边抢道泄下。
糟糕!崔佑惊呼一声,发足往山上跑去。
昨夜,大雨倾盆,山谷中的水潭漫过堤岸,往山洞里倒灌。筠娘和阿萝没有办法,只得离开山洞往外躲去。可是山里雨气弥漫,能往哪去呢?
阿萝又惊又怕,脸色发青,却还强自镇定,怕筠娘发现。筠娘这几日夜夜失眠难安,已是十分苍白憔悴了。只见她仍然淡定地说,我们已经躲过一次大火,也不怕躲不过这场大水。以前上山采果子的时候,遇见过一棵千年老树,树心已空,木囊烂如棉絮,大可容几人藏身,我们且去那里避避吧。
阿萝扶着筠娘,二人淌过刺骨的水,艰难地往山的高处走。一路上滚石无数,遍地狼藉,再加上天黑,主仆俩磕磕绊绊,伤痕处处。一时间,风声呜咽、雨声紧密、山洪奔腾如虎啸狼嚎,主仆二人犹如身历阿鼻地狱,胆战心惊,举步维艰。好容易快走近那个大树洞了,却发现树洞已没入水中,洞口传来两声蛙鸣,接着一阵乌鸦的凄啼从后背响起,主仆俩毛骨悚然,一阵哆嗦,只得挣扎着再觅别处。此时二人衣发皆如海草,人也仿佛水中受伤的鱼儿一般,只能任凭风雨吹打。
阿萝忍不住说:要是崔大哥在就好了,他一定有办法的。
筠娘不置一语,她只觉头晕目眩,又不得不咬牙坚持着。
阿萝带着哭腔说:小姐,如果崔大哥再来,你,你就答应他吧。
答应他什么?他又何曾求过我什么?
崔大哥喜欢你,你也喜欢他。
我没有。
崔大哥来的时候,你笑了。
筠娘回过头来,看着阿萝,好像不认识一样。筠娘心里明白,阿萝跟自己亲如姐妹,自然对自己的举动能明察秋毫一眼看穿。筠娘只是,不认识自己了。难道,那一天捶胸泣血的一幕幕不曾将自己的一颗心杀死?
天降大雨,山洪爆发,真能躲过这场灾难吗?筠娘并没有把握,她其实能做的就是在等,等什么呢?等一切自然平静,明天又有朝阳升起?还是在等,一个奇迹。
两个人拉拽着,攀上了一个高处,幸得有一方巨石凸斜而出,形成一处干燥之地,筠娘和阿萝相互依偎着取暖……
筠儿~~阿萝~~山谷中回响着男人急切的声音。
阿萝悠悠地苏醒,恢复了意识,她听到了崔佑呼喊她们的声音。
小姐,小姐,你听,崔大哥来了,他真的来了。阿萝激动地哭了。
阿萝大声地回应:崔大哥,我们在这里。
筠娘梦见走在一道白云铺就的路上,前面有母亲父亲还有哥哥,他们明明走得很慢,可是筠娘就是追不上。又忽而听得,有人在背后喊自己的名字,声音紧张而急切。
迷迷糊糊中,筠娘看见布衣短褐的崔佑朝自己跑来,脚步踏开泥水,双手拨开杂草,脸上全是关切……筠娘笑了,轻轻地藏在嘴角。
崔佑想过很多种把筠娘接回自己家的场景,每一种都是红霞绚烂喜上眉梢的,只是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白水横流中如此惊慌地将她抱回来。崔佑抱着筠娘一边往自己屋里冲,一边吩咐碧桃母女烧水煮汤。董母和碧桃忙答应着去了,董母不由得朝女儿使眼色,你看,咋就抱到自己房里去了,成个什么样。
碧桃正色道:娘,崔大哥救人要紧,咱们还是多帮忙吧,况且,我们不也是崔大哥收留才有了这个避雨的地方吗?
董母点头道,那倒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