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孟府小姐孟雪晨善妒、恶毒、无容人之量的传言,流传得人尽皆知。)
她,只不过是一个因家贫,被父母卖身为奴的奴婢而已,后来被陈姜看中,强行霸占,就此成了偶尔为他暖床的通房丫头。
在陈府成为通房丫头的日子里,她甚至连一个普通的婢女都不如,每日里被陈姜的几房侍妾呼来喝去的当粗使丫头奴役。
那些看着她的目光里,都仿佛充满了欲置人于死地的淬毒利刃。
她谨小慎微地活着,不敢犯一点点的错,唯恐会招惹杀身之祸。
县令是很小很小的官儿,却掌管着这一方百姓的命运。何况,她还只是一个不受待见的通房丫头。
她苦笑一下,手轻轻抬起,放在自己的小腹上。
在那里,孕育着一个不为外人知的小生命,也孕育着她余生仅有的希望。
她用陈姜给她的“遣散费”买了这一个破败的小院子,暂做栖身之所。她只想在这里安安静静地生活下去,待孩子出生后,便好好地将孩子抚养成人。
这样,她的此生也便算是完满了!
可是不知为何,自从今日听到了坊间对于陈姜未婚妻的传闻,她便有一种心惊肉跳的感觉。
总觉得散布出这个流言的人,会对她有所图谋。
这些年里,陈县令心心念念的,便是希望陈姜能够尽快娶妻生子,以给陈家延续香火。可陈姜有四位侍妾,一个通房丫头,但是怀有身孕的,却只有她一个。
若是被陈家知道她已怀有陈家的骨肉,只怕……
她忍不住激灵灵打了个冷颤,不敢再想下去了。这个孩子,是她全部的、也是仅有的希望,她绝对不要失去他!
她握了握自己的衣角,内心里思衬着,是否该卖掉这个小院子,远离这里,找一个山高皇帝远,没有任何人知晓她曾经那不堪身份的地方,安稳度日。
就在她苦思竭虑地为自己的未来而谋划时,殊不知,窗外正有一双金褐色的眸子在死死地盯着她。
那眸子,深幽而冷漠,似乎充满了算计,又似乎布满了阴云,唯独没有一丝丝的善意。
天亮后,城中又多了一条新的流言——被陈县令家的公子逐出府去的一位侍妾,已经身怀六甲,却被陈公子始乱终弃。
而始作俑者、罪魁祸首,却是陈公子那位善妒的未婚妻。
一时间,孟府小姐孟雪晨善妒、恶毒、无容人之量的传言,流传得人尽皆知。街坊邻里间,成为众人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谈资。
众人不屑、鄙夷,揣测着陈公子将这位未婚妻娶过门后,不知又会被这善妒的正室给作践了多少女子。
在世人的眼中,男子三妻四妾,本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别说是知县家的公子爷了,就是普通的稍有家底的人家,也避免不了在正妻之外,再买一两房的妾室。
而善妒的女子,便是恶名在外,人人得而口诛笔伐,就仿佛是犯了天大的过错般罪不可恕。
这一日,因事先已被孟雪松严令禁止任何人在府中谈论外面的流言,所以孟雪晨一如既往的在饭后散步、读书,怡然自得地过着她宁静而甜美的生活。
但是最近习惯了每日都出去游玩一番的大鹦鹉安逸,却将外面发生的事尽数收入眼底、听入耳中。
它不动声色地飞到了传言中那位身怀六甲的“侍妾”的居所去观察一番,待确定那个女子的确已怀有身孕后,它的心里便隐隐地有了想法。
它这一个月来,每日里都在犯愁怎么才能令陈姜取消婚约。
或许,这件事将会是一个契机。
但是,它又不愿雪晨的名声有损。即便以后雪晨不会在这座城中长久地生活下去,它也不愿她背负任何的污名。
它边向千梦山那边飞翔,边思衬着如何做才能让孟雪晨的婚约理所当然的取消,而不是在众人的恶意诋毁之下被迫取消。
正在安逸飞得心不在焉时,突然一抹金色流光映入眼帘。
定睛望去,只见远远的前方空中,一只金色的大雕正在奋力拍击双翅,与另一只黑色巨鹰进行着一场空中厮杀。
安逸眯了眯眸子,一边振翅拔高,一边观察着那两个家伙。
那只金雕它是认得的,自从上次在它的手下吃了亏,那只金雕就变得格外低调,凡是有它出没的地方,那只金雕都会敬而远之,唯恐被它撞见。
而那只黑色巨鹰,却是陌生的,安逸从未在千梦山见到过它。
安逸隐藏在高空的云朵之中,放出神识观察着金雕和巨鹰的动静。
不是它喜欢多管闲事,只是它生来心软,不喜看到杀戮,更不愿看到已有向善之心的金雕被杀死。
何况,那只金雕已经踩到了地仙的门槛,只差最后的一点点修行,便能有望渡劫成为地仙。
要知道,异类修行能够修成正果的寥寥无几,绝大部分的异类修行者,都倒在修行的路上,终其一生也只能对踏上仙途一事抱憾而终。
这只金雕已然修行了三千余年,能够拥有现今的修为实属不易。这也是金雕骄傲的资本,毕竟它是方圆几千里内所有异类修行者中的个中翘楚。
巨鹰的身上,隐隐有黑色的雾气弥漫,随着每一次的进攻,那黑雾便愈发浓郁而阴冷。
安逸眸子微眯,心中暗忖,这黑鹰居然不是人间之物,看它的一举一动以及身上的灵气波动,分明是来自于魔都。
魔都里的魔物,居然来到了人间!
这一个认知,令安逸不禁心底一寒。它修行千年,虽然大多时间都是在枯苏山中修行,但也曾奉师命游走人间多年,对世间万物了解颇多。
而对于魔都的了解,部分是来自于它那位神秘的师父,部分是在人间游历时所听闻。
据师父所言,魔都在万年之前,曾经盛极一时。那里汇聚着天下所有的魔物,俱皆臣服于魔主脚下。
那时的魔主,一心想要统领六界,成为站在世界巅峰上的人上魔。在他的筹谋之下,魔界最先向仙界发动了侵略战争。
只要攻克了仙人众多的仙界,人丁凋零的神界自然也不在话下。据说,那时的神界已然仅余一名上神,而那名上神常年闭关,从不过问世事。
而那场战争,最终依旧以魔主的惨败告终。落败的魔主逃走之后迁徙了魔都,彻底隐居起来,以至于让想斩草除根的仙界无从下手。
万年以来,魔主的野心成为世人口中的笑谈,那场仙魔大战也早已变成了传说。世人不曾见到过活着的神仙,更不曾见到过活着的魔。
而现在,却有一只活生生的魔物,出现在了安逸的眼前,正在与那只即将渡劫成仙的金雕进行一场生死决杀。
安逸只感觉心头沉甸甸的,一种世间将要大乱的预感浮现出来,便再也无法遏制。
金雕很强,灵气雄厚汹涌,哪怕面对比自己大了两圈还不止的巨鹰,也不曾后退半分。
但是安逸在冷眼旁观的过程中,判断出金雕并不能取胜。不是它修为不够强,而是对手太过阴狠。
金雕虽然是盘踞于千梦山一带的霸主,也曾无数次恃强凌弱,但是它修的却是正道,它没有魔物那么多的阴损招式和歹毒心思。
安逸有些拿不定主意,到底要不要出手去拿住那只巨鹰。因为它现在还不知到底有多少魔物潜入了人间,更不知那巨鹰是否只是一个探路的先锋。
若魔物要卷土重来,它今日的出手,便将打草惊蛇。
缠斗中的巨鹰似乎察觉到了有人在窥伺着自己,突然抽空仰头看向高空。它的双眸是那种暗沉的红色,那红色就像是刚从身体里喷涌而出的鲜血般浓稠。
安逸没有让巨鹰探知到自己的存在,在巨鹰仰头的一瞬间便收回了神识。它隐藏于云朵之中,以它现今的修为,若非是天上的神、仙,等闲之辈绝对不可能发现它。
果然,那只巨鹰的视线只是在头顶的空中扫视一圈,便在金雕凌厉的攻势下转移了注意力。
安逸却并未想就此放过它,它没发现第三者的存在只能说明它修为不够,安逸若想算计它还是轻而易举的事儿。
安逸的眸中闪过一抹讥讽,心中暗嘲那只魔物不自量力。
在人间,在准地仙的地盘上,区区一只魔物也想翻云覆雨不成!
安逸闭上双眼,左爪微动,一缕幽紫色的暗芒便从爪尖悄然射出,直奔下方的金雕。
它的灵气,只有它愿意的时候才会被人发觉,所以无论是金雕还是巨鹰,对于它的出手都毫无所查。
紫色幽芒钻入金雕体内的一瞬间,金雕似有所感,猛然抬头望天。但很快,它便收回视线,对巨鹰发起了凌厉的攻击。
借助于安逸源源不断给予的灵气相助,金雕终于占了上风,将那只巨鹰压制得死死的。
巨鹰察觉到不妙,便萌生退意想寻机逃走。这令安逸愈发确定了它只是个来打前站的先锋,在它的后面,必定还隐藏着数目不可预测的魔物。
金雕正欲乘胜追击,突然耳中传来一个低沉而不容置喙的声音:“放它离去,追踪行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