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仿佛还能听到里面那悲伤的絮语——千年之后,我定会如约而至,等我……)
孟雪晨轻轻走到桌边,看着安逸安静的样子,莫名地心安。她看着看着,终于忍不住伸手去抚摸它的翅膀。
它的大翅膀安静地覆盖在身体上,似乎已经疲倦,无力再展翅飞翔。月光下,它背上的羽毛焕发着幽蓝却又泛绿的光芒,美丽而炫目。
孟雪晨忍不住一把将安逸揽入怀中,抚摸着它的头,低声喃喃说道:“安逸,这一天你跑到哪去了?我好担心好担心你。”
安逸安静地任由孟雪晨拥着,没有像往常那样大喊“男女授受不亲”,也没有微阖双眼,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
它的异样安静,令孟雪晨很不安,侧头观察着它的眼睛。只见它明亮的双眼,散发着金黄色的光芒,瞳仁中映着弯月的倒影,显得幽深而凄凉。
“安逸,你怎么了?说话呀。”孟雪晨不安地轻唤它的名字。
安逸动了动,将漂亮的脑瓜儿偎进孟雪晨怀中,却依然不出声,仿佛满腹心事。孟雪晨心中莫名一阵悸动,轻轻揽着它,也不再说话。
一人一鸟相依相偎,静谧而美好。银白色的月光静静铺满窗前,似乎也如她们这般,无语胜千言……
这一夜,没有人来打扰孟雪晨和安逸,就连一向喜欢黏着孟雪晨的雪松,也都没有出现。
清晨,“咣咣咣!”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了沉浸在梦中的孟雪晨。
她缓缓睁开双眼,迷蒙的眼睛默默地看着房门,似还未清醒过来。
一夜凌乱的梦境,令她心中有着说不出的难过和悸动。
梦中,那修长俊逸的背影,一直在她前面飘然独行。低沉动听的声音不时地喃喃说着什么,却任她如何努力都听不清。她能清楚地感觉到他的悲伤和无奈,她也能清楚地明白他似乎在等待什么。
她随着他的背影,再次去了那个奇怪的、笼罩在迷雾中的大房子,站在屋外,仿佛还能听到里面那悲伤的絮语——千年之后,我定会如约而至,等我……
千年之约,与自己有何相关?为什么这个情境会时常出现在自己的梦中?那悲伤的絮语和孤独的背影,到底想证明什么?
孟雪晨迷茫地想着,终于在又一波敲门声中回过神来。伴着敲门声,她听到外面一个声音喊道:“孟雪晨,本公子来了许久,你也该出来相迎了吧?”
猖狂而讨厌的声音令孟雪晨秀眉轻蹙,她一动都不想动,甚至连视线都不愿转向门的方向,但是注意力却不经意地倾向于隔壁。
隔壁,是她的书房,书房里有一只古怪而可爱的大鹦鹉。
想到安逸美丽的羽毛,孟雪晨不禁唇角上扬,心情一下子就好了。慢慢地坐起来,拿过床边的衣服缓缓穿上、整理。
敲门声不依不饶地继续呱噪着,令孟雪晨的心情一下子又坏了。
这个讨厌的陈公子,他除了来打扰别人,好像就没有别的事可干。如果能让他彻底消失该多好?
这个念头一经浮现在心里,孟雪晨禁不住微微一怔,暗自埋怨自己,心肠是否有点歹毒了?
唉!如果能取消婚约就好了,自己真的不想嫁给这样一个讨厌的男人。
可是,父亲偏偏要趋炎附势。自家已经家大业大了,爷爷攒下的家产都够全家人安安稳稳地用一辈子也用不完,为何还要去攀附权势?
孟雪晨越想心情越坏,就在那乒乒乓乓令人厌烦的敲门声中,整理好衣衫,又草草地梳好发髻,这才素面朝天地去打开房门。
门外,陈公子昂首挺胸的,正抬手准备对房门进行又一轮狂轰滥炸,不防房门突然拉开,一张暗含恼怒的俏脸出现在面前,他伸出的手,险些敲在那妙人儿的胸前。
“你干什么?”孟雪晨恼怒地喊了一声。
正看着她发呆的陈公子吓得一激灵,忙缩回手去,讪讪说道:“孟雪晨啊,本公子一大早来找你,可是有天大的好事儿呢。”
孟雪晨见他还算本份的缩回手,也不好再谴责,只是冷冷地说了句:“有什么事,你找雪松去说吧,我今儿个不舒服,要休息了。”
说着,不等陈公子再说什么,一下子将房门关好,但耳朵却紧张地倾听着外面的动静,唯恐他不依不饶。
只听陈公子急切地说:“孟雪晨啊,本公子今天准备了好多新鲜食物,想要带你去千梦山游玩呢,你快开门啊。”
孟雪晨正待拒绝,只听一阵脚步声由远而近,紧跟着,孟雪松的声音在外面笑道:“陈公子,你真是好雅兴,我姐姐不舒服,不如我陪你去玩吧?”
“啊?哦……我……当然是要带着你的,可是孟雪晨不去的话,还有什么好玩的了?” 陈公子有点意外雪松的兴致勃勃,急忙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孟雪晨想了想,如果雪松肯跟着的话,也许不会有什么意外。她也不愿终日幽居深闺,难得有个好天气,能出去游玩一番也不错。
但是又一想,跟着那么讨厌的一个人出去游玩,就算想开心也开心不起来了。
想了又想,在陈公子的一再邀请下,孟雪晨还是隔着门说道:“我不想出去,雪松你陪他去玩儿吧。”
陈公子还待多说,胳膊却被雪松握住了。雪松拉着他边向回廊那边走边说道:“走吧陈公子,咱们一起去玩儿也是一样的,如果遇到好吃的野果什么的,也可以摘回来给我姐姐吃。”
孟雪松力气太大,根本不容陈公子拒绝,很快二人的身影便消失了。
孟雪晨这才走出闺房走向书房,方才这么大的动静,安逸应该已被吵醒了,她急于去看望它,走到书房门口便打开了锁。
安逸果然已经醒了,只是还未起身,卧在它的锦垫上悠闲地梳理着华美的羽毛,见到孟雪晨进来,它开心地抖抖翅膀,一袭幽紫的光华立刻便围绕着它的身体,平添神秘惑人的光环。
“小晨晨,人家等你好久啦。”安逸呱噪着,一扫昨夜的沉默与忧郁。
孟雪晨比它还开心,上前将它揽入怀中,笑问:“你等我做什么?”
“等你一起出去游玩啊。”安逸说着,站起身来,却并未从孟雪晨怀中挣脱,反而将大脑袋在孟雪晨的胳膊上蹭了蹭,说不出的亲昵和依恋。
孟雪晨未料到安逸竟然会这么说,奇怪地看看它,问道:“你刚才听到我们说的话了?”
“人家没有偷听别人悄悄话的嗜好啦,只是不想浪费这样的好天气。”安逸说着,扭头看看外面。
隔着窗纸,能看到明亮的天光。它的眼神有一瞬的恍惚。似乎,它的未来,也如这隔着窗纸的阳光,看得到,却摸不着。
孟雪晨笑吟吟地看着安逸,这个口不应心的家伙,它分明是听到了他们的那些对话,也猜到她想出去游玩,所以才这样说。
既然它愿意陪她出去玩儿,何乐而不为?于是答应了,抱着它向外走。
丫鬟赶巧过来给孟雪晨送早膳,孟雪晨一愣,问道:“怎么今儿不去膳房一起吃么?”
丫鬟回道:“老太爷和老爷、夫人一早都出去游玩了,刚刚小公子嘱咐过把早膳送到小姐房中来。”
孟雪晨应了一声,不免为雪松的体贴细心而感动。雪松总是这样,身为弟弟,却事事、处处都为她着想,像个大哥哥般呵护着她。只除了……
孟雪晨脑海中又浮现出雪松每次缠着自己陪他玩耍的情景。
只有在玩耍的时候,雪松才像个孩子一样,也只有在他像个孩子似的撒娇、顽皮的时候,自己才能无拘无束地跟他相处。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他们明明是亲姐弟,为何会经常产生怪异的感觉呢?
尤其是在大鹦鹉安逸来到她身边后的这一个月,这种怪异的感觉更加明显而强烈了。
孟雪晨摇摇头,吩咐丫鬟为自己和安逸准备出游的食物、竹伞等物。
虽然天气晴好,但竹伞是必不可少的,在野外无遮无拦处,也许会很热。
雨,和阳光,都同样需要遮挡。
而安逸不失时机地要求丫鬟再给带上一小坛的好酒。它好像喝酒上瘾了,经常跟孟雪晨要酒喝,孟雪晨也宠它宠得厉害,几乎是有求必应。
吃过早膳,孟雪晨换上长裤短衫,收拾得紧身利落,便抱着安逸向外走。
她没去千梦山那边游玩过,但想来要在野外游玩,穿长裙肯定是不方便。
这身淡紫色的衣衫,还是雪松要教她习武时帮她出谋划策缝制出来的,只是她对习武没兴趣,连习武的基本功都没学全,这套衣衫也就没穿过几次。
走到前院,见两个丫鬟已经将准备好的东西装在一个大竹篮中,站在路边等候着。
俩丫鬟施礼后,便充满期待地看着孟雪晨,其中一个问道:“小姐,要不要奴婢们跟您一起去?老爷说过,外面乱,小姐自己出去不安全,身边需要带着人,好保护小姐。”
“不用不用,有在下即可。”安逸抢先回答,还抖索了一下翅膀,似乎想彰显自己强大的实力,那可爱的模样却引得孟雪晨噗嗤一声笑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