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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长生结(10)

斗转星移,凡人的年岁总是过得很快,五年一晃也就过了,离冉依旧住在小茅屋,日子过得舒畅,偶尔从外头抓些野兔野鸡回来,却总是被阿英逮着给放了,然后再被臭骂一顿。他长了个儿,有些高过阿英了,阿英生气要打他,他就把她平时用的藤鞭往上一举,阿英够不着,只能回屋自己生闷气,最后还是离冉哄好的。

温念看到这两个人的生活方式,总能跟着笑不拢嘴,越是开心,越是不想看到往后的事,不过,该来的,总是会来。

这一日,阿英从外头回来,难得地做了一桌的好肉好菜,离冉坐到桌边,托腮看着那一桌的鱼鸭肉,又看到阿英哼着曲儿来回捯饬,兀自夹了块鱼肉道:“你今天心情好像不错。”

温念也看出了阿英心情很好,不过他今日一天都在屋里闲着,没有跟着阿英出门,所以不知她心情好的缘故。

阿英笑眯眯地坐了下来,“看得出来?”

离冉嘴里塞着空筷子,默默翻了个白眼儿,“嘴角都要咧到天上去了,看不出来的都是瞎子。”

阿英低头笑了笑,给离冉盛了碗饭,“我今天……遇着个人。”

离冉拿了饭就埋头兀自挖了一大口,又夹了块鸭肉放进嘴里,鼓着腮帮子道:“谁啊?”

阿英用筷子戳了戳白花花的米,像是犹豫着该如何开口,最后她深吸了口气道:“他是个商人,在集市的时候帮我解了围,他此人,温文尔雅、一表人才。”

听到此处,原本被美食吸引了全部注意的温念偏头眨了眨眼,却见阿英春光满面,嘴角扬笑,望着面前的饭菜发呆。这情形有些不对啊,他摸了摸下巴,又看向离冉,果然,离冉皱着眉,应该是意识到了和温念脑中一样的事,那双夹肉的手一直停在盘子上,筷子却越握越紧,最后他夹了块肉就往阿英碗里一丢,自己拿回筷子兀自吃米饭。

阿英被他这一举动吓的一机灵,看着碗里的肉道:“怎么不吃?”

离冉凶狠狠道:“我食素!”

阿英笑道:“你一食肉动物,干嘛说自己食素。”说着又将肉夹回给离冉,“难得今天有肉吃,你还不珍惜。”

离冉一边生气一边埋头挖饭,阿英见他不再说话,不知他突然怎么了,不过她一向猜不透这只小狼的心思,于是干脆也不说话,闷声兀自吃饭。

接下来的几日,阿英都很晚回来,而且一回来就满面春光,离冉给她捣乱,她也不气,收拾了就自己回屋了,离冉意识到了些什么,于是有一日,他跟着阿英去了集市,温念带着姻缘鸟也去了,果然看到一男子正在与阿英交谈,他们同坐于摊位前,相谈甚欢,那男子相貌堂堂、举止优雅,应是富贵人家,阿英与他之间,有一股说不明的气氛,旁人进不得。

温念默默看向身侧离冉,却看到他面无表情的脸,无悲无喜,直挺挺地站着,没多久,他转身走了,而温念却看到了两条红线,一条连着阿英和离冉,此时有些若隐若现,一条连着她和那名男子,红的发光。

离冉没有告诉阿英自己去了集市的事,也没有提起集市上那名男子,他知阿英已心系旁人,便将自己的心藏了起来,他依旧待在那破败茅屋,吃着阿英做的饭,睡着阿英铺的床,只是偶尔,他会失踪一段日子,起初阿英会担心,日子久了,她也知道离冉总会回来,于是心平气和地等着他,等着他一身伤的回来,养完了伤又走。

温念也一直留在阿英家里,他猜得到离冉去做什么了,所以没有跟去查看,毕竟战场惨烈,他选择跟着阿英,看着阿英与那男子越发亲密,但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看着,这是离冉和阿英的故事,他只是个旁观者,他改变不了任何事,也没有权利去改变任何事。

又过去了数月,今日离冉回来,自上一次走,过了一月,每次匆匆回来又匆匆离去,但这次待的久,好像没有再走的意思,温念猜测是那边的事处理完了。阿英为他接风洗尘,又是一桌好肉好菜,鸡是隔壁林阿婆送的,菜是前村王老伯给的,阿英忙活了一阵,看到静静地坐在桌边的离冉,微微一笑,“吃饭吧,饿了没?”

离冉抓起碗筷就是一阵狼吞虎咽,咽下饭一脸嫌弃道:“还是那么难吃。”

阿英没好气道:“那你还吃。”

离冉冷哼一声,继续扒饭。

阿英没有动筷,而是看着离冉轻轻地道:“喂,小狼,我要成亲了。”

“……”离冉嚼着饭的嘴巴慢了下来,他看着那一桌的好菜,突然有些食不知味,“哪个瞎了眼的敢娶你,又穷又丑哎呦!”

阿英一巴掌拍在离冉的脑袋上,当事人捂着头哀怨地看着她,不满地道:“还暴力。”

“你!”阿英咬了咬牙,决定不跟小孩子计较,托着腮凑到离冉面前笑眯眯地道:“反正我要成亲了,你不打算送我什么成亲礼吗?”

离冉撇了撇嘴,“谁要送,我可不送。”说完冲着阿英做了个鬼脸就跑出去了。

第二天,离冉没有回来,却来了一队提亲的队伍,温念看到,为首的是集市上那名男子。

婚礼在五日后举行,操办的很简单,阿英无父无母,算是隔壁林阿婆养大的,所以请了林阿婆当证婚人,由于阿英与新郎两家住得远,按男方的说法,就先在村里草草办了几桌酒席,打算把阿英接到新郎家里再大办一次。

离开村子的前夜,离冉带着一身伤回来了,阿英见着他的时候,眼眶有点红,她没有立刻让离冉进屋,而是关了门,再开门的瞬间,离冉看到了这世间最美的风景。

阿英着一身红嫁衣,虽然没有精致的妆容,也没有华丽的凤冠,但是柳眉弯弯,双眸明亮,青丝三千而下,比这世间任何事物都要美,离冉一时看痴了,那张不施粉黛便白皙粉嫩的脸上,依旧是轻轻的微笑,像是春日里的风,刮在离冉的心间,她开了口,如黄鹂啼鸣,清心明净,“好看吗?”

离冉点了点头,“好看。”

“臭小子,还知道回来。”明明是责怪,却听出了无数的思念。

阿英给离冉处理了身上的伤,依旧如往常般没有询问他去了何处,离冉沉默地看着她,等伤处理完,他从怀里拿出一样东西,递给了阿英。

温念站在一旁,看到那样东西微微一顿。

那是一枚长生结,长的歪歪扭扭的,是阿英捡到离冉的时候给他的,自己亲手编制的,如今上头被嵌了一颗珠子,通体透明,十分圆润,应是上品。阿英拿过长生结,疑惑地看向离冉,“长生结?还是我给你的那枚,不过,这上头的珠子是怎么回事?”

离冉道:“你对着月亮看。”

阿英听话地将长生结对着月亮,发现上头那枚珠子竟然开始发光,随着角度的转变,还在变色,她觉得十分神奇,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会变色?”

离冉道:“这是南海的鲛珠,以鲛人之泪所化,透过月光可变色,我前些日子意外所得,便镶嵌在了这长生结之上。”

听到离冉的介绍,温念当下恍然大悟,南海鲛珠不仅可以遇月光变色来博美人笑,它还有一项特殊的能力,是温念听霓荆在九宸天聊到南海时得知的,南海鲛珠可以储存持有者一生中最为重要且珍贵的回忆,一般情况下,只有持有者以及被持有者所认可的灵魂可以查看。温念会被送进离冉的回忆纯属偶然,是当时离冉攻击朱英,但鲛珠有灵性,想要保护朱英的灵魂也就是阿英,而飞了出来,离冉的攻击撞到了鲛珠,导致鲛珠强制性吸收二人的魂识进入回忆,温念离得近,也被波及,这才一同被拉了进来。只是回忆空间只允许一个魂识作为旁观者进入,离冉和朱英的魂识一定是被送进了分割好的其他两个回忆,这么说来,朱英也会知道自己的前世与离冉的纠葛。温念捏了捏眉心,却不知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另一边,阿英痴痴地看着那鲛珠发出的光芒,觉得像是采集了这世间的万千色彩,她又转而看向对面之人,衣衫破烂,伤口刚包扎,但还是渗着血,于是晃了晃手中长生结,“所以你的伤,是因为这个?南海的鲛珠…应该不好拿吧。”

离冉低了低头没有说话。

阿英看离冉憋着不说,也不想逼他,于是故意取笑道:“这不会……是我的成亲礼吧。”

离冉故作镇定地咳了一声道:“只是暂时让你保管一下。”

温念在一旁摇了摇头,一脸的孺子不可教也,心道:大大方方的承认人家女孩子才会开心嘛。

阿英却是哦了一声,嘿嘿一笑,“那我就慷慨帮你保管一下咯。”

离冉会心一笑,却沉吟道:“你明日……就要走?”

阿英收起长生结,默默点了点头,“书煜说要带我回家。”

离冉垂了垂眸,“那我送你。”

“……好。”

第二天,阿英离开了小茅屋,坐着豪华的轿子,离开了她和离冉相遇的土地,一路上,离冉化作狼跟着,长途奔波,他却亦步亦趋,半途被刘书煜的家仆发现,正要驱逐,却被阿英拦下,她看着那道孤独的身影,终是放下了帘子。

温念飞在上空看着那队车马,以及车马后的那头孤狼,默默垂下了眼帘,他突然看到了离冉和阿英的未来,甚至猜到了离冉和朱英的未来,到底是天道无情,一人一妖,何来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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