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
外面的窗户几乎透不进光,却不至于过暗。烛火明明灭灭,总是有一种阴暗诡异的感觉。这里很是空旷,除了那一排排蜡烛,只有一张纱帘垂在中间。安静到令人窒息。
纱帘外立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慵懒的声音从帘子后面传出。
“你是说,你们失手了之后,王明轩就带着那个小丫头离开了?然后,你,就直接回来,复命了?”
一旁易致元将目光投向坐在帘后的人,然后垂着脑袋,很恭敬的样子。但是没有人知道,他的心里咯噔了一下,然后小心翼翼地开口,语气里有些试探。
“是。”
“这,就是你办事的效率?”
半躺在帘后软塌上的人似乎是略微抬了抬头,看了一眼在外面的人,目光游离。
“你清楚应该怎么做,还是说,你有什么别的想法?”
易致元没有抬头,只是低声回应,“属下觉得此事多有怪异。”
“哦?”似乎有几分兴致听一听。
“大人应当很清楚,王明轩虽说是才学出众,但是在武学方面一向没什么造诣,那些杨府的人到的并不比我们早多久。”
帘子后的人又重新倚在软塌上。
易致元稍微松了一口气,听着里面的人淡漠的语气。
“嗯,还有呢?”
“那小丫头留在了杨府。”
“这个还用你说?”里面的人似乎有些不耐烦,“要你何用?”
易致元跪下。
“是属下办事不利。”
在帘后的人叹了一口气,易致元的后背却在那人叹息的一瞬间绷紧,一动不敢动。此人虽说看起来随和,却是个喜怒无常的。就算是平素同这位大人讲话都要极其小心,更别说自己现在是办砸了事情。
屋里的气氛就这么僵住了。
过了半晌,里面的人似乎是做出了什么决定,又叹了一口气,有些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算了,原本就是打算打草惊蛇一下,没想到你居然搞出那么大动静。”似乎有些苦恼的意味,“现在正是用人之时,你去领罚吧,把季孟叫进来。”
易致元低声应是,后背的僵硬逐渐缓和,他知道自己算是逃过了一劫。
下次恐怕就没这么好运了。
他悄无声息地走出屋内,转身去寻季孟。
-
三个人离开演武场的时候,时间已经不早了。
杨黎先去清理一下,谢溪与杨懿一直站在英两的地方,倒是没出什么汗,也省去了那些时间。
毕竟今天有些不同。
平常的时候,众人大多是待在自己的院子里用膳,顶多几位小姐会同杨夫人亲近些。不过今日是朔日,照礼法是一家人是应当一起用膳的。
原本谢溪并不属于其中的一员,但杨大人不在,谢溪又只是个十几岁的孩子,便做主一同邀了她。
杨若澜与杨若寻两位小姐是同杨夫人一道来的。第一次见得匆忙,谢溪并没有认真打量这两位小姐。如今杨黎还没有来,几人也多是闲聊,自然打量了这两位小姐一番。
杨若澜看起来年纪大些,气质上有些像杨夫人,多了几分温和。相比之下,杨若寻的容貌倒是要精致很多,只是看起来还是小姑娘模样,也没有完全长开。若是再过几年,想来容貌定然出众。
“谢……”
杨夫人倒是有些纠结于称呼,谢溪笑了笑,并不是太介意的样子。
“杨夫人直接唤我谢溪就是。”
“好。”
杨夫人也是笑着应了一声,却也知道定然是不能直接这样称呼,转身看向另一半坐着的杨懿,“懿儿,黎儿何时到?在这里等的时间不短了,怎么这般没有礼数?”
杨懿道:“想必快了,伯母稍安。”
从几次遇到杨夫人与两位小姐的情况来看,这个杨懿确实是一个不太喜欢开口的人。现在看起来,刚来那几天的交流倒还真的是难为这个人了。
谢溪也点点头。见众人确实没有介意的样子,杨夫人松了口气,又同谢溪攀谈起来。
“听先生讲,你的琴艺甚为精妙,我这两个女儿也曾跟着先生学过。”
杨夫人说的先生指的自然是平常教习杨氏两兄弟的那位先生。
“不敢当。”谢溪倒是很有自知之明,“不过是学得些皮毛,琴并不同那些骑射技艺一般,讲究的是时间。若是没有阅历,弹出来的即便再高深,也不过是皮毛。晚辈虽说学了些技巧,到底是不曾经历过风雨,谈不上好,只不过是熟能生巧。”
她清楚杨夫人大抵只是客气,所以也只是这么粗略回应,并没有细细谈论那些指法。
但是谢溪不想,不代表没有人注意到。
杨若寻很明显想问些什么,但是看了看母亲的神色,倒也知道轻重缓急。只得压下心中的想法,暗暗计量着什么时候能去探讨一番。
谢溪自然是看到了杨若熏的神情变化,却也不好明着拒绝,只是暗道了一声麻烦。
毕竟虽然府中的夫人公子都知道她的身份,却也稀里糊涂地唤她一声公子。
“母亲,表哥。”
正当屋子里陷入再一轮沉寂的时候,杨黎终于赶过来了。
之所以说是赶过来,是因为他的束带大概束得太急,连正反面都搞反了。
杨夫人哭笑不得,见他如此急着赶过来倒也不能多加责怪,只是看了他一眼,摆了摆手,示意摆上食物。
谢溪并没有吃很多。一来是因为下午还要练剑,二来便是她本身身形就有些单薄,吃不下那么多。杨黎倒是恰恰相反,一整上午的练习出了不少汗,吃起来狼吞虎咽的。
杨黎一抬头,就对上了杨夫人有些不赞同的眼神。
然后假装没有看见,继续低头猛吃。
谢溪虽说是吃饱了,却也维持着基本的利益,小口啜饮这汤,权当是打发时间。
原本她以为第二个吃完的会是两位小姐中的一位,没想到居然是杨懿。她投过去有些讶异的目光,那边的人却也如同她一样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汤,并且假装看不到她的目光。
谢溪也没怎么在意,就是挑了挑眉。
现在想来,她倒是没关注过这位杨公子下午都去做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