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这个任何人来说都是一个熟悉又有些陌生的词汇,或许其中大部分要到最后寿命将要耗尽时,那短短一时的回光返照,才能细细体会一番死亡的感觉。
而陈遂既是倒霉也是侥幸,有了个体会死亡而不是的资格。
在现实中,陈遂就像躺尸一般,在小屋门口昏死过去,龙傲天走之前甚至都懒得看一眼他。
最初时,陈遂的意识像重新归入了鸿蒙混沌一般,陷入了迷失无我的状态之中。
他的意识似在漆黑的混沌空间里拟人化了,化作一个比之虚空犹如尘埃的小人,什么的感知不到,思绪亦是如同一滩死水。
浑噩中,陈遂就只能静静躺在那儿,动弹不得。
在这里,无论时间有无参照或者是否存在,对这个小人遂而言毫无意义,他连思考都无法进行。
像是在无知觉中,被无数个沉重却不会令人感到压迫黑枕头从某一个纬度将陈遂的整个躯体里里外外每一个角落均匀地死死压住。
如果这时的陈遂有意识与知觉的话,定会觉得,这感觉像是沉入深海的窒息压抑,又有点不一样,似乎身体每一寸血肉都外翻而出,平平铺在一块稍有些柔软的砧板上。
陈遂意识化作的小人就这样一直迷失沉沦着,不知道又过了多久,他才重新感知到自己知觉的存在。
恍惚间,耳边似响有流水贯耳之声,下一刻,以心脏为中心的五脏六腑传来沉沉的压抑感,以耳鼻口感触最为明显的溺水感,最后是好像发高烧了的脑袋重胀感。
意识的重启,让陈遂很是茫然,他艰辛地拉开一丝眼帘。
经历了漫长岁月的演变进化,睁开眼睛成了人类几乎刻到基因里的下意识行为。
他看见自己正前方,有一抹和他意识一样朦胧迷糊的灰色,如同花苞般缓缓绽放开来。
意识尚未重启完成时,重新掌握了意识的他,开始遵循本能地,试图挣扎着,想要摆脱这恶心难受的困境。
可他所做的一切连无用之功都算不上,因为他的肉体根本没有做出动作。
这一刻,陈遂感觉自己的意识、灵魂与肉体从纬度上完完全全分离了。
意识在一维空间化作一个小点,灵魂在二维空间化作一堆晦涩文字,肉体在跳脱到四维空间感受永恒无间的压磨。
却又能“看见”三维空间的场景,这是一种奇妙痛苦且恶心的矛盾感觉。
待灰色花朵绽开到与陈遂的本质差不多大小的时候,时间好像在这一刻停滞了。
这永恒的一刹间,诡异的事情再度出现,又或者说,是陈遂的感觉。
陈遂分处三个纬度的本质,在这一永恒刹那开始时,以一种缓慢的速度穿透过无形的无限纬度,在那朵灰色花朵前,重新凝聚。
这一刹那结束后,陈遂印象中方才那凝聚本质的速度,快到模糊不清,短不及刹那。
在本质完全凝聚后的又一个瞬间,像是久卧床榻之人大病初愈时,高烧渐退之人意复清明时,沉沦迷魂之人梦醒神归时。
三种不同场景同样舒畅爽快的感觉在这个瞬间同时叠加在一起,将陈遂整个人从噩梦深渊中猛地推出,直上九天之上那至乐的祥彩瑞云海中。
这是一种无法言述的快感。
话是这样说,陈遂终于是魂归现实回归肉体了。
他依靠着门框支起身子,使劲搓了搓太阳穴,环视四周,惊讶的发现现已是清晨时分。
刚才爽的呀,陈遂现在困意全无,浑身除了吃饱没事使不完的力气。
如果硬要对这感觉有所描述的话,陈遂觉得这感觉就像是一个发高烧烧了很久意识迷糊的人在冬天吃完特效药后坐了一趟不会死不了的死亡过山车。
“告!”
陈遂站起来伸了个无比舒服的懒腰,走到悬崖边,为了发泄浑身上下的充胀感,他向着缓缓升起朝阳,舒展身体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用自穿越以来他以为最为巨大的力气,狠狠嗷了一嗓子。
似虎啸震山林,又似龙吟响云霄。
可他还没来得及细细体会一番还尚未消散很是充盈的快意,就看见深山远处一道虹光激射而来。
陈遂当时就慌了,用屁股想都知道那是来找他的,可又出现了一件他感觉奇怪的事,他已经麻木了。
陈遂发现,他能看见虹光里那人的模样,像是安装了千里眼,连每根毛发他都观察得清清楚楚。
那人的情绪波动怎会如此之大?
陈遂暗自惊疑。
很多刚踏入修行的人境界晋升后,很容易失去对情感的控制,如果有没学习能够敛息精神的心法,非常容易误伤到身边的人。
这种状况会在心境突破后有所改善。
然而在灵山上,心法更是重中之重,甚至不惜重新修订净命修行法,穿插一些有助安神的内容。
来人从气势看修为应该不弱,可其力量的波动为何如此反常?
陈遂来不及多想,那约莫及冠岁数的明云弟子便落到陈遂身前,
只见那人一脸慌忙,语气亦是有些难以掩饰的急切,“小师弟,快跟我来!龙师伯他不知怎的,被废了!!”
“啊?啥玩儿意啊?”
陈遂一脸懵逼。
龙傲天何许人也?
这妥妥的上仙之姿你说废就废了?
于是他一瞪眼,狠狠反喷了一句,“你才废了!”
或许真的是事情太过严重,江灏涨红了脸,竟没有反驳,只是像挤牙膏一样从牙缝里一字一句挤出刚才那句话,“你师傅真废了!”
正好陈遂此时一身力气没地方发泄,当时就撸起袖管子,对鬓角散落的发丝吹了口气,瞪眼道:“你是想和我掰掰手腕比比命硬吗?”
陈遂刚说完这句话,异变又生,九天云霄之上有神雷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炼汇聚,集星辰之力与日月两仪之力以及此界灵力混融为一体。
此般威势,似有擎天巨兽在云端不停咆哮,比之陈遂方才嗷叫的气势自然是不知高了多少档次。
这恐怖的声音入耳,陈遂一阵心悸,这感情是要遭报应了?可他寻思着也没做什么坏事啊。
一旁的江灏才是真无辜,见到这般场景,一个心神不守,san值当场降为负数。
在下一刻那道三人合抱粗细的恐怖雷劫劈落时,江灏也不管那雷劫是否是针对自己,直接拼命似的撒丫子跑了,毫无仙家风范可言。
陈遂见江灏如此不济事,当场翻了个白眼,念着同门的情分,就不多嘴了。
陈遂此时的感受就是一个字:非常的爽!
感觉自己浑身上下充满了用不尽且不见外泄反见增长的力量。
如果再不找一个发泄口,恐怕他的灵魂与躯体就会像气球一般爆炸破碎。
陈遂猛地抬头仰视那道几乎就近在咫尺的雷劫,脸上露出一个他自以为很酷的狰狞笑容。
他哈哈大笑道:“这就是用金手指开外G的感觉吗?这就是以纯粹肉身硬抗天劫的感觉吗?!哈哈!终于有点主角的味道啦!!!”
他的嘶吼很快淹没在巨大的轰鸣声中……
凝聚天地伟力的雷劫,毫无死角毫无间断地冲击着陈遂身体的同时,其体内残留的雷电化作条条细小白蛇,继续在体内的五脏六腑四肢百骸中兴风作浪,凡是雷电白蛇所过之处,无不是被撕裂碾碎的下场。
陈遂登时就受惊,继而怂,再而使出吃奶的力气想要逃脱,可天道凝聚的雷劫,岂是他这蝼蚁能够左右的?
别说跑了,他光是动弹一下就清晰地感觉到,原本以千钧之力扎他的千万根自带麻痹效果的针,变成了用万钧之力扎,仿佛在无声警告他:别乱动,好好感受。
自认已入无敌道的陈遂,又软绵绵的倒下了……
他欲哭无泪。
而另一边的侯阳山朝道宫内的场景令人窒息。
除了掌门祖师,六科首座无人缺席,尽不分名次盘坐在中央庄严的太祖神像前,闭目养神。
除了六科首座外,还有一位独创一科的新晋首座,站在最前方,盯着那伫立在大殿门前静静仰视太祖神像的龙傲天。
大殿外,整个明云宗的宗师与弟子几乎尽数到场。
气氛一时间有些令人凝固。
龙傲天果然不亏名中的一个傲字,面对如此恐怖的阵容,依旧不卑不亢,毫无慌乱之意。
与太祖神像对望的他,气质神姿之奇,竟令众人生出一股至高的尊崇。
以至于除了首座与宗师外的所有人都下意识咽了一口唾沫。
今日发生之事,定会在明云宗悠久的历史中留下浓重的一笔。
要问为什么?
龙傲天资质之妖孽,堪称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他那骇人的破境速度,几乎是与太祖相比!
更别说外界,能与龙傲天拼资质的人物怕是还未出生。
就是这样一个不世天才,在今日早晨亲自说出一个惊人的噩耗。
传播速度之快,不过几刻钟的功夫,竟是闹得满山风雨。
就在这时,只见那自修行以来便被龙傲天光芒遮掩住的新科首座虚手一抓,凭空拿出一柄自散杀伐杀气的长刀,随后默然行至龙傲天身前。
他背后的六位首座对此毫无表示无动于衷,竟然是默许了这位新晋首座可憎行为!
这饱含残忍意味的无声场景,一下子便将事情的进展推向高潮,亦是化作无形之手把围观众人的心脏紧紧抓住!
那炳长刀肆意迸发溅射的可怕肃杀气机,提前预示着下一刻对龙傲天这位落汤凤凰的冷酷裁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