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雪,坐诊完了。”沈羽见着任清雪回来问道。
“是啊!今天人也是多的不得了,你一会可要多给我做点肉来吃。”
“行~保准把你喂成小肥猪。”
“真是可惜了你这个小厨娘,在寺里做得一手好菜也只有我们几个能够享受。”
“不跟你说了我还得赶紧去将素斋做好了。”说完沈羽就往厨房去继续忙活了。
沈羽是寺里厨娘,素斋做得好吃,但荤菜也是极为拿手的,如果不是任清雪们住进来,这好手艺怕是就废了,她自己因为麻烦新开一口灶就和寺里得大师傅们一起吃着斋菜,本来就是姑娘比较瘦弱跟着身材也是清减,直到任清雪来跟着一起吃饭才养好了身材,看上去可人不少,是个漂亮的小厨娘。
听敲钟的间远师傅说,沈羽是走丢在寺门口的,那时候才七岁左右,但与其说是走丢的倒不如说是被丢下的,沈羽昏倒在明中寺门口,那时是冬天,纷飞的大雪比往常都要重。
沈羽衣衫褴褛的蜷缩着,像一只被丢弃的猫儿,浑身上下都冷透了,皮肤被冻得紫红,师傅将她抱进寺里她被冻得迷糊醒来只记得姓沈,名字却不知道,寺里的主持便给她一个字‘羽’,但一个月`两个月过去了都没有人来寻她,最开始她会坐在大门前痴痴的看着远方来来往往的香客,她似乎知道这儿不是她熟悉的地方,但人流中没有一个人注意到那双炙热而又渴望的眼睛。
直到有一天,沈羽没有由人带回房内,那天中午她一个人走回房内将那身破破烂烂的衣裳扔进厨房的灶火中,看着它被火焰吞噬到只剩黑灰,期间她一声不吭,便没有再坐到寺门前痴痴的等过了。
寺里的师傅都不知道怎么回事,间远师傅说可能是她想起了什么,也可能是她想忘记了。
那个时候比起同龄的姑娘,沈羽跟她们一样,却又有一些不同。
任清雪也只能从间远师傅的字里行间感叹,她比起沈羽幸运得多,也体会不到沈羽的痛苦,毕竟她们不在同一条道路上,至少现在她过得是开心的。
——
任清雪回到她的房里
祁聿又寄来了信,不知为何,看着信封就傻傻的笑了,偏偏自己还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心里就是觉得有些不同,信里无非也就是,写了一些细碎的琐事,但是总能找到各种话题,总是有说不完的话。
任清雪去到后山在那颗梧桐树下靠着,手里拿着一壶百果酒,看着眼前的一片,嘴中砸吧砸吧果酒的余香,想着给他回一封什么信,没有喝几口脸却红了。
今日的酒没有那么浓烈,是蔓延到胃中淡淡的灼热,连着眼神都清明了。
风带动树叶索索的响,草堆间的虫子也细细的叫着,发丝勾到脸上痒痒的,任清雪就歪头看着天空中的白云合到一起又散开。
回屋的时候正巧遇见了在庭院外品茗的元玉大师。
一身素洁的玉袍,发中虽夹杂着几缕银丝,但梳理得一丝不苟,绾的规规矩矩,神色淡然,皮肤有些松弛但却不显老态,一双眼睛如雾一般缥缈幽深,时间似乎把岁月山河的痕迹都融在那双瞳孔中。
对于元玉任清雪向来是恭敬的,不同于对长辈的恭敬,却是一种心底里的敬佩。
元玉大师也是住在寺里的客人,但跟她是不同的,元玉大师身边只有一位精明忠厚的老婆子叫做宝慈,寺里除了主持和宝慈管婆好像就没有人知道大师的身份,大师身边另外服侍的人不是身边的老人也是不知晓的。
虽然不明身份,但任清雪觉得大师不是一个简单的‘客人’,大师身上雍容的气度仪态和令人佩服的处事方式,对人生独到的见解不是浑然天成,但就像阅历风霜而后安之若素的人,甘于平凡却不平庸。
与大师相处的日子也让她受益颇丰。
任清雪同元玉坐到一张桌子上。
“你这疯丫头,又跑到后山去喝酒了!”元玉瞥了她一眼,任清雪身上还有这不小的酒气。
“大师,我这不是算给佛门中人的考验嘛!”
“当着这神佛的面你倒也不怕。”元玉慢慢品茶。
任清雪趴在座子上手指着石桌子乱比划一通,又将脸贴在手上看着元玉。
“大师,你说有没有第三种感情,没有一见钟情,没有日久生情?”
元玉将茶杯放回桌上,看着任清雪不知是醉酒还是害羞霞红的脸,也没有笑她突然说起情爱的事。
“丫头,感情无非就是这两种,或是一厢情愿,或是两情相悦。”
“大师,什么算是喜欢,什么算是爱,你有爱过人吗?”
元玉嘴角轻轻笑起,依旧是一副波澜不惊的面孔。
“岁月如河,谁又没有湿过脚呢!喜欢过头就是爱了,爱而不得便只剩喜欢了,人活一世,偏偏就情感之事最难把控,戒不掉也忘不了。”
元玉再低头看,任清雪已经是合上了眼。
大大咧咧的姑娘也有了心头挂念的男子了,少年之时总会遇见一两个惊艳的人,小心翼翼的靠近,或被接纳,或被拒绝,无论好坏,始终是有了交集。
“宝慈,将这丫头送到房里去。”元玉唤来远处站着的宝慈,看上去比起元玉年纪还要大一些,头发灰白,但眉眼间恭顺温良,是个干练的人。
元玉去到佛堂,跪坐在蒲团上,手拿着一串佛珠,双手合十微微躬下身,对着慈目善眉的金像玉佛行一个礼。
缓缓拨动佛珠,轻轻念到佛经。
恭敬神佛的大都两种人,一种不曾入世,不经人事,干净如白布。一种经万千红尘,万般苦痛,携风尘消散。
万种人看玉佛一种模样,玉佛看万人却是万众人样。
元玉似乎也想起了那尘封许久的旧事,拨珠的手不像往日顺畅,今日却顿了三回,还有眼角纹壑中的一滴清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