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下来无聊,任清雪叫上迎春打扮低调些,从烟雨楼偏门进去。
现在午时人应当是在屋里的。
任清雪轻手轻脚的走到窗前,用手指在窗纸上戳出一个洞,眯着眼睛往里面望。
迎春在旁边看着任清雪身子扭来扭去的,忍不住翻一个白眼,她家小姐到底是什么人啊,人前端庄得体,背地里怎么像个糙汉子,也不知道是跟谁学的,不,凭小姐的实力,完全就是无师自通的人才。
“欸~小敷没在吗?”
“......小姐,门就在旁边,我们进去看吧。”
“嘻嘻”任清雪笑了两声招招手“走吧,走吧。”
屋子干净整洁,床铺也是被褥整齐,悬挂的纱幔轻缓的摇着...
“小敷居然不在,她不是往常都要小憩的吗?”
迎春走上前“大约是在客人那儿吧!”
刚出门就撞见一个端茶水的丫头,那丫头说小敷去见一个叫王生的人了,那人最近时常来找小敷,断断续续有个把月了,有时还会带些礼物赠她讨她欢心,小敷倒也愿意见他。
任清雪唤那丫头去厨房拿了些糕点,她与迎春走到院林里边的亭子处,端了一碟白玉糕又把鞋脱掉,坐到秋千上,边荡边吃。
见此迎春想上前阻止“小姐你把鞋子穿上,这有凉风。”
任清雪嘟囔着嘴“没有没有,我这样舒服嘛~”
“那这样也不雅啊,毕竟这...又不是在府里...”
任清雪打断她:“什么不雅,我脚又不臭,又没有人瞧我。”
迎春懒得与她争辩,只站在一边。
“迎春,你说这个王生是真的喜欢小敷,还是讨一时新鲜啊?”
“不知。”迎春摇摇头。
“也是你都没有喜欢的人呢,肯定不知道什么是喜欢。”
“......”
过了约两刻,小敷便来寻她。
一看见她,任清雪就说“呦~大忙人可真抢手,不知道那王生是何等人物,让我等了这般。”
小敷坐在石凳上“谁叫你不谴人来唤我,我哪儿知道你来了。”喝了几口茶水又道:“你都半个月不来了,你才是忙大人吧!”
任清雪一把将小敷的手握住摸来抚去又装腔道“小娘子莫怪,这几日众多约会,实在推不掉,难得歇脚,这不一空下来就来见你了吗。”
“不知道哪儿学的孟浪言语,也不害臊。”说着小敷赶紧甩掉她的手。
“那王生是侍郎之子,他说喜欢听我弹琴,便时常来找我了。”
任清雪凑到她跟前问”那你喜欢弹给他听吗?”
不知道是不是任清雪靠的太近,小敷轻轻呼吸带出的风她都感受得到,小敷有些不自在,退了退身子,脸有些微红。
“哪儿有什么喜不喜欢的,我们都要尽力满足客人的要求。”
“是满足那王生的要求吧!”任清雪不依不饶。
小敷岔开话题问“今年的春日你还要来吗?”
“当然要来,不大展身手一番,我红衣的名头不就浪费了吗。”任清雪两手一撮眼睛泛光“又是一个赚钱的好机会。”
见她这副模样另外两人摇摇头。
“你是任府大小姐,商贾大家,你会差钱吗,就这出息。”
“商人不能放过任何赚钱的机会,我爹小时候交的,再说了哪有人会嫌自己钱多的,自己赚的钱用着香,比较有成就感。”任清雪痴笑,倒像一个无良的奸商。
小敷听着她讲话,又端起杯子将茶水一饮而尽,见小敷又提起茶壶倒水。
任清雪问:“小敷,你很渴吗?”
“与王公子谈话之后都有些口渴。”
“啧啧啧~”任清雪戏谑的摇摇头“也不知道是说了多少话。”
“没说多少。”小敷推搡“就数跟你说的话最多了。”
两人有说有笑走到屋院边,月容的屋子里传来琵琶曲声,玉珠落盘,清脆入耳,婉转动听。
“月容姐姐的琵琶技法真是已经炉火纯青,一曲动人啊。”任清雪不禁感叹。
“那是,月容姐姐现在是烟雨楼里琵琶弹得最好的,就算如此,月容姐姐依旧每日都不忘练习,楼里的姑娘想追都追不上。”
将小敷送回屋里后,任清雪进了月容的屋子。
随着走近,琵琶声绕梁入耳,弦音时而飘渺,若即若离,附着一唱三叹之感。
任清雪出声敲门:“月容姐姐,我是清雪,我进来了。”
推门而进,同时琴音戛然而止,任清雪一进门便见到月容起身将琵琶放下。
“今日怎么到楼里来了。”
“我就闲逛逛。”任清雪坐到月容身旁“姐姐,你知道王生吗?侍郎之子。”
“就是近来常见小敷那位吧,我也只见过一二,无甚了解。”月容看向任清雪“他怎么了。”
“就...我瞧着...小敷好像有点喜欢他。”任清雪不知道怎么说,她也不知道。
月容掩嘴轻笑“你且放心,我会看着的,不会叫那些个人骗走了小敷的。”
车上,任清雪在想一件事。
月容姐姐今年即将满二十岁了,好像从未见她中意过谁,也不曾对谁吐露心意,二十岁年纪到也不大,不过若是有心,也有同大的女子嫁为人妇,相夫教子了。
并且烟雨楼在春节后,可以看着店里的情况向楼里告半天事假,让姑娘们回家探亲,与亲人团圆。
从任清雪到楼里记事以来,月容姐姐就从未告过假,也没有听她提及过家里的事,她像是真的只有一个人,楼里也没有姑娘知道,就连小敷也不知,也没有人去刻意打听,除了她这个人,任清雪对其他的都一片未解,涉及家属,她也不敢去询问,也怕她有什么难言之隐。
她虽然与别人接触,都是态度温和,温柔沉默,观之可亲,但总觉得中间隔着东西,人间繁华多笑语,她的沉默背后藏着深不见底的忧伤,造就月容那股子淡雅孤清的气韵。
即难与人融处,不是生来天性如此,那便是情志伤人难以释怀了,直觉告诉任清雪她属于后者。
红颜如玉多姣美,俗人难解其中味。
任清雪不是不希望小敷可以觅得良人相伴,只是从小生活在楼里,薄情寡性的人和事她也见了不少,有多少姑娘被谎话哄骗,此后养在深院,终日劳神伤心,难易度日。
在楼里,她们尚且有半个自由身,靠着自己的姿容技艺过日,赢得青睐,虽说是迎合他人但她们尚有选择余地,而嫁娶他人后,若是夫君爱护那是好事一桩,生活不会太艰辛,若是新鲜劲一过,郎君负心,没有家势扶持,妻妾仆人白眼,偌大庭院靠自己一个人实在是难捱,有了孩子,那又是下一辈的苦痛了。
不过想想又觉得好笑,她一个没有沾过半点情爱的人,倒像古寺里的老姑子一般看透红尘。
不过旁观者清,现在自己讲得透彻,如果真的身陷囹圄,又会是那般模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