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家终于要散了……”凌寅喃喃道,那眼底浑黄布满了血丝,疲倦之余呈现老态,跌坐在地上便一直不起身,无心理会走远了的凌鑫。
凌鑫自认为是除了家主凌今首外武功最高、巫法最强,然而自从羌若来到这个家后,对其资质便不得不认平庸了,羌若天赋灵力之高,非人之所及,只能称作天生的巫师了,此女虽可习得剑法,却也不屑于钻研,生在凌家都知,巫术的修习难度更大,也更高级,只是受天生的灵力所困,万一做不得巫师,便需要维持武学的根基以待来日,而以羌若的能力,不修习武艺也无可厚非。
凌鑫自认武功、巫术皆可,虽还年轻也继承不了家主之位,自己身为男儿,更不可能身为女巫转世,那么为何还要害自己?是谁人要害自己?凌鑫想了又想,自己虽然天真,却不至于愚笨,回想起羌若所言,便不由怀疑起了大哥凌寅:若只为家族利益,只杀羌若便罢,与自己何干?若为争夺家主之位、除去现家主和羌若,倒是有可能到了他这一步,只是凌寅资质太过平庸,年纪远不及而立之初,真的有这个必要吗?或许还能寄期望于他的儿子!那也不对,自己的名字和称呼是从小就定了的。
如何去想都无法释怀,凌鑫行走在街上,来来往往的众人,有多少次的擦身而过,却无一人在意他,认得他,活了二十余载,自己追求的是什么,在意的又是什么,连他自己也模糊了,麻木了,或许真正的失望始于先父将家主之位传给凌今首那一刻,凌今首便是自己的二哥,家中有两位老二,便是他和凌今首,因两人长得像,天赋高,更重要的是两人旦于同一时刻,实乃同胞兄弟!皆因凌今首比自己早半刻,因此被称作二哥,自己被称作二弟,如此简单的理由罢了!如今怎么会生出如此猜疑与事端?羌若平日算个激灵丫头,却也识大体,如此叛逆凶恶之言断不会出自她口,加之所言之事冲击之大,自己迷迷糊糊地信了这番挑拨。凌鑫便认定这一定是挑拨!
凌府院内,羌若坐在方才吃饭时坐的木椅上,仍是笑看着凌寅,像在等他开口,凌寅散乱着头发,怒色道:“都是羌若丫头的意念不够,太软弱!才放了你出来。待今首回来,此事终要有个了断,凌家几百年至今,世世代代,轮到我,我算三生有幸,得见了你!”说到最后,凌寅忍不住苦笑,他不傻,从始至终都没有对羌若的身份进行质问,因他知道,这一刻与他对话的,就是女巫王。
“凌老头儿,你猜猜,在你手中的预言册里,双胞兄弟必死其一之言,死的是凌今首,还是凌鑫?”羌若和气道。
“你……”凌寅沉默了,不再吃惊羌若为何会洞悉所有的秘密,转而思索,因他知道要死的是凌寅,凌寅会死于一场意外,按预言册所指示,这事或许还与皇家有关,如有不测,凌家可能会就此倾覆!不管是女巫王的转世,还是凌家初有男子死去的预言,无疑是一场浩劫,使凌家岌岌可危,许久,凌寅才道:“这是你给凌家的诅咒吗?”还有他没说出口的话:求求你,救救凌家吧……
“凌家之事乃造化,我只是小小女巫,虽与凌家结有契缘,却救不了凌家,但吾子孙,尔等,莫要再行有违天道轮回之事,再生孽根。”羌若竟可洞悉凌寅的内心,又看那凌寅的眼神终于黯淡下来。
凌寅慢慢展开那卷宗,又想起父亲生前那些话,他只怪父亲残忍,只因他性情顽劣,正邪皆可,最像父亲,兄弟四人中,竟只对他诉说那些心狠手辣,伤天害理的勾当,只因父亲相信他能承受,便只告知他卷宗中的秘密。纵然二弟凌今首也对父亲残害手足子女之事知悉一二,却要对他掩瞒保护,努力维持慈父的形象,更将家主传位给他。凌寅不知何时自己心生扭曲,或许他觉得只因父亲,却不得不在此刻感叹命运,既有愧疚之意,对自己憎恶之意,内心岂会没有善念?怎会不知如何是正确的?
凌寅觉得释怀与否都不重要了,更重要的是自己认定的想法是:他要拯救凌家,拯救自己和家人。手中持有的卷宗,乃一篇古老的巫文,这便是女巫王制造、留下的巫术成果,本是薄薄一张黄纸,凌家的后人们用竹简包裹起来,制成卷宗的模样用于伪装,称其为:黄巫卷。但黄巫卷一直在家主手上,没有获得允许,其他人不得翻看。每当新旧家主交替之时,黄巫卷便会清除上一则预言,并开始绘出下一世的预言,每一道预言都会在适宜的时候浮现出来,所欲言之事,乃掌握家族生死,或世事转变的大势之言,不过羌若出世之前,黄巫卷已作了很久的空白卷了,直到羌若的回归,那荒芜卷上才浮现预言,而且一次两则!这是前所未有,不仅预示了双胞兄弟的死亡,还有先人的转世……凌寅承认,在看到兄弟必亡其一那一刻,他下定决心,要保护凌今首,放弃凌鑫。
凌寅再一次辨认那卷宗中的第二则写道:今首花开开彼岸,花心花首互不见,吟人心之萧疏——
其意已明:彼岸花之花叶互不想见,生死两隔,而兄弟间只有,寅、鑫、与小叔。
凌寅看着看着便红了眼,他心知自己的解义不正确,预言早就注定了凌今首会是死亡的那一个,自己却妄想杀死凌鑫,改变预言,可笑至极!他笑自己不是家主还想要担起凌家的责任,更笑自己妄想逆天改命,不信凌家气数将尽,如今女巫王转世的第二则预言已实现了,自己却还未忍心杀死凌鑫,看来这早就是注定好了的!凌鑫不会死!那么第一则预言要待何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