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越下越大,像要洗刷净这世界的污浊一般肆无忌惮。
坐在竹屋里,听着窗外“啪嗒啪嗒”的声音,明世谦提笔丹青,画中人眉眼垂下,脸颊微隆,樱桃小口翘着,一副欲言又止却又带着些许委屈无奈的模样。
捂了额头,放下玉骨狼毫笔,明世谦靠在太师椅上轻叹一口气。
也不知道那丫头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难道真的要离开吗?
不!
那应该只是她在同自己开玩笑吧?
等下一次再见面自己就好好和她道歉求原谅好了。
“主上!”
一袭黑衣从天而降,恭恭敬敬地单膝跪在明世谦面前。
“怎么说?”
“回主上!将军府今日请了位江湖骗子,那道士说嫡小姐恶鬼缠身实乃灾星,要让她离府三年祛除灾厄!”
闻言,明世谦剑眉微皱,直接捏断了手里的玉笔。
居然真的有这种事情?
那丫头竟不是在同自己开玩笑?
可她又怎会提前得知此事?
还有……
“嫡小姐怎么说?”
感觉到明世谦语调冷然了不少,影卫背后一凉,头都快落地上了:“那个,大将军府来阻止了,但是……”
“爹!铃儿没关系的~”
反手紧紧抱住钟岩的脖颈,钟铃儿乖巧地趴在钟岩坚实宽厚的肩膀上,开口声音温软动听。
“如果铃儿离开真的能给府里带来福泽,让铃儿多一个可爱的小弟弟的话,铃儿愿意的!”
“丫头!你在胡说什么呢?你一个女儿家去那庵里怎么能受得了,爹不允!至于弟弟,没有也没关系,爹有你就行了!”
“岩儿,你!!!你个不肖子啊!”
听到这话,老夫人被气的够呛,一捂胸口,拐棍在地上戳出“咚咚咚”剧烈刺耳的声!
“爹,你别说了。铃儿已经决定了,不就是三年吗?铃儿会去的,会每日都替府里还有爹娘祈福的!要是真的得了弟弟,爹可一定要记得铃儿的好啊!”
“铃儿,你!”
伸手捂住钟岩的嘴巴,钟铃儿摇头示意他不必再说:“女儿去意已决。不过爹也说了,这样对铃儿名声不好,那不如爹最后给铃儿点排场吧?”
于是,提前好几天,将军府嫡小姐要替府祈福前往皇城郊外的慧恩庵修行三年之事便传遍了整个皇城。
一时间成了许多人茶余饭后的话题。
“你说,那嫡小姐不是说得了恶疾吗?怎得突然要去祈福了?”
“那应该是谣传吧?过两天这小姐就会出府,要是得了恶疾怎么还敢出来见人呢?”
“我听说啊!是将军府的老夫人身体不适,一直未好。请来的道士说这位嫡小姐福缘深厚,可去庵里带发修行三年,让将军府少些灾厄。毕竟这位嫡小姐过去可是救过小宫主的人,说不定她这一去那老夫人就好了!”
“这样啊!那这嫡小姐还真是了不得了!”
“可不是嘛!跟个仙女似得,这以后谁要是娶了她,简直就是积了八辈子的福气!”
站在街角,听旁边几个人把自己夸上了天,钟铃儿眼波流转,窃笑一声。
看来这爹爹是真的上了心,居然给自己安排了这么伟大的修行理由。
只是,环顾了一下这熟悉的街景,想起当日那个被自己气到失了常态的男儿,钟铃儿不免心思黯然。
摇了摇头,果然,还是别去叨扰他,自己回去再另外安排一下好了。
“你要去哪里?”
一把拉住迈步就要离开的纤细“小公子”,明世谦黑着脸色咬牙切齿地质问。
他早安排了人守在将军府里,盯着钟铃儿的一举一动,然后就收到了她今早离开府里的消息。
刚下朝换了便服就上街寻找这丫头,看她一如既往地去各个铺子里交代事情,一如既往地躲在人群后听其他人胡侃乱谈,明世谦就在想,她应该会和往常一样去酒楼和自己见一面。
谁知道她居然转身就要离开?
她就那么不愿意见到自己吗?
都要离开那么久了也不打算和自己再说说话吗?
不是说有事情要拜托自己的吗?
她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戏弄他,让他担忧,让他无时无刻不在挂心她这个小丫头有那么好玩吗?
“世谦……”
只是听到这个人的声音,钟铃儿的脚就再也迈不出去了,眼睛酸涩,心脏也瞬间钝痛起来。
一转身,钟铃儿直接扑进明世谦的怀里,复杂的情绪像开了闸的洪水一般肆无忌惮的倾泻而出!
“呜呜,对不起!我本来,本来其实想去见你的,可我怕看到你我会更加舍不得离开这个地方,也怕让你生气让你难受,所以就放弃了!呜呜呜,对不起!我总是在伤害你!”
“……”
任凭钟铃儿肆意地在怀里哭泣,感觉到来来往往之人的眼光,明世谦直接用宽大的玄色衣袖遮住她不停抖动的小脑袋。
“哭够了吗?”
怀里像小猫咪一样哽咽的声音渐渐平息,胸口的衣襟也被濡湿,明世谦心里那些堆积郁气彻底被钟铃儿这一哭打散了,对她只剩了心疼无奈。
他本来还想质问这丫头到底为什么一定要离开将军府。
可这么一看,只怕她自己也很舍不得但是无可奈何。
“嗯~”
细微地点点头,依旧钻在明世谦怀里,钟铃儿知道自己现在一定很难看,而她不想让他看到那么丑的样子。
“那我们能去酒楼里慢慢聊吗?”
“嗯!”
“那走吧。”
明世谦刚退后一步,钟铃儿的手又抱紧了他的腰,像黏人的宠物一样怎么都不肯松开。
“真是个笨蛋!”
拉开钟铃儿的一只手,明世谦从怀里拿出一块方帕放在她手心里,耐心地引导她握住。
“要是怕叫别人看了去,就用手帕捂着脸,我拉着你走行了吧?怎么越长大这性子越像孩子了?还敢大庭广众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