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话地坐下,可是他们却全都消失了。我的爸爸,我的妈妈,我的姐姐,他们都不见了。
“你们回来啊!你们去哪了?能不能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我捂着脸失声痛哭。
我将自己沉浸在这该死的悲伤中,然后,我听到了敲门声。
我疯了一样跑过去开门,我以为是我妈回来了,我以为我妈没有死,她只是用这种方式让我回来。
可是当我打开门的时候却看到了一个高高瘦瘦的女人正站在我面前。
那女人问我:“你是……萧潇?”
我点头。
“节哀,孩子,”她拍了拍我的肩膀,脸上流露出和我相同的悲伤,“我是你妈的朋友。”
我抬起头望着她,我说:“我妈到底是怎么死的,她真的是自杀吗?”
“我不知道,”女人摇了摇头,“但我想,或许她真的是自杀。”
我呆望着她,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她说:“你母亲不喜欢与人交往,我大概是她唯一一个愿意相信的人。她生前的那段时间显得有些不正常,和她待在一起的时候她总是会自言自语,她说她想你爸爸了,她想你姐姐了。”
我扶着门框,感觉自己就快要站不住了。
“萧潇,好孩子,你妈这一生真的太累了,她也解脱了,”女人从地上抱起一个小箱子递给我,“这是你妈生前让我在你回来的时候交给你的,当时我就感觉有点不对劲,所以我问她为什么不亲自交给你,她说她要出一趟远门。”
我从她的手里接过箱子,我说:“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什么问题。”
“你见过霍伊斯吗?”
“见过。”
“你觉得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女人看着我想了一会,然后说:“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他,我当时只是觉得他好像和你妈不太合适,但是你妈非要和他在一起。”
“他对她好吗?”
“她……”
“阿姨,求你,回答我。”
“不好,”女人摇了摇头,“他酗酒。”
“酗酒?”
“你妈那段时间尝尝混迹于酒吧,她就是在酒吧认识的霍伊斯。其实你妈对他根本就不了解。”
“他打她吗?”
“我……不知道。”
“阿姨,求你,告诉我。”
“我看到过她身体上的伤痕,但是她说是她不小心摔的,我不相信,但是我也不好再追问什么。”
“你觉得他会打她吗?”
“会。”
我愤怒了,如果这个霍伊斯就站在我面前,我真的有可能杀了他。
女人临走之前拥抱了我一下,她安慰我:“孩子,节哀顺变,好好地活下去,这也是你妈希望看到的。”
我目送着女人离开,接着进了屋,关上门,来到客厅。
我将箱子放在地上,然后找到一把剪刀将箱子划开。
里面装着一封信、一本日记、一件大号毛衣以及一件小号毛衣。
我拆开信封,将信纸从信封里抽了出来。
萧潇,
我今生最后悔的事情就是抛下你们去了国外,事实证明,我错了,大错特错。
我不想再为过去的罪行狡辩,但是,那段日子我真的过得心力交瘁,我每天都在道德的压力和生活的压力下艰难地度日。
我曾幻想着回国以后能求得你们的原谅,可是当我看到你姐姐决绝的表情时我便明白,我此生此世都将会在悔恨中度过。
是啊,我有什么资格求得你们的原谅,尤其是你们的父亲,我一声不吭地将你们姐妹俩抛给了他,我能想象得到他所受到的非议,能想象到他每天所要面对的压力。
所以,我现在所得到的一切都是罪有应得。
只是,让我没有想到的是,你姐姐和你爸爸最后都原谅了我,但却是在他们人生中最后的那段时间里原谅了我,可我宁愿用他们对我的原谅来换回他们将要失去的时间,甚至我希望用我的寿命来换回他们的寿命,像我这种人有什么脸面和资格在这个世上活着。
但他们都去世了,而我却活着。
萧潇,我知道在你的心里依然没有完全原谅我,我明白也理解,而且我也永远不会怪你。
我怎么会怪你呢?
我走的时候你还那么小,还没被我好好疼爱过就失去了妈妈,我能想象得到你成长过程中所面对的一切,而我,你的母亲却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你应该恨我,一辈子恨我。
萧潇,我从来都没有奢求过你能真正原谅我,我也知道我不配做你的母亲,但是,当我收到你的结婚请柬的时候,我真的感觉像是做梦一样,我以为你不会邀请我参加你的婚礼。
你在婚礼那天对我说的那些话我都记得,听完后我真的很感动,你长大了,萧潇,你有了丈夫,有了女儿,有了事业,有了家庭,你真的无法想象我有多么为你感到骄傲,我能有你这么优秀的女儿是我一生的福分。
我知足了,即使死也没有遗憾了。
萧潇,组建一个家庭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这需要双方共同的努力。幸运的是,冷风是个好男人,从他很小的时候我就知道他长大以后一定会有出息,只是那个时候,我以为和他在一起的人是你姐姐,但没想到,你姐姐跟着你爸爸一起走了。
但是,我将你交给他很放心,我相信他会对你很好,相信他会疼你、爱你、保护你,我相信你和他会幸福美满地走下去,白头到老。
还有我们的冷然。
萧潇,你可能不知道,当我第一次见到冷然的时候我有多么的兴奋,我做梦都没想到有一天我居然能当姥姥。她的眼睛、她的鼻子、她的嘴巴全都和你小时候一模一样。我爱她,我爱这个刚刚出世的小精灵,我爱她爱到恨不得将自己的一切都给她,我想看着她慢慢长大,想听她叫一声姥姥,想再抱抱她,想将我在你身上留下的遗憾在冷然的身上弥补回来。
可是我累了,萧潇,我曾以为我能坚持下去,即使是为了你我也要坚持下去,但是,我发现我的人生真的好失败,我错过了你们,得到的却是悲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