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修风说:“不喝。今天不想喝酒。”
暖暖眯起眼睛用夸张的表情看着他,先是轻轻地点了点头,然后又轻轻地摇了摇头。
林修风笑着说:“你怎么了。我哪里不对劲吗?”
“是有点不对劲。”
“说说看。”
“看你的面相不像是个很痴情的人。”
“然后呢?”
“反而像是个典型的屌丝。”
“呵呵。所以人不可貌相嘛。”
“说说我。”
“什么?”
“说说我给你的第一印象。”
“你并没有你说的那么糟,反而比我印象中要好得多。”
“你总是以貌取人。”
“呵呵。”
“呵呵。”
暖暖的手机响了。她满脸歉意地指了指门口说:“对不起,我去接个电话。”
“没关系。你去吧。”
暖暖站了起来,往门口走去,很快便消失在人群中。
三十分钟后,暖暖没有回来。
林修风怕暖暖出了什么意外,连忙走到门口,可是空无一人。暖暖走了。他感到一切十分不可思议,他们几乎没聊到什么实质性内容便草草收场,他已经不是很清楚他来这一趟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仅仅是为了见她吗?
他百无聊赖地回到酒吧,要了几瓶酒,一个人喝了起来。
……
林修风醒来时已经中午十二点了,他已经记不清他昨晚是怎么回来的。
他打开手机,看到了暖暖的留言。
暖暖:亲爱的,对不起,昨天晚上有急事,来不及和你打招呼。
林修风回复:没关系。我早已习惯。我身边的许多人都会一声不吭地离开。
几分钟后暖暖回复:生气了?
林修风:没有。
暖暖:你分明就是生气了嘛。其实我真的不是想强调理由,只是因为昨天晚上的事情于我而言太过重要,重要的程度你无法想象。
林修风:我知道,我知道。你不要多想,我没有生气。
暖暖:能否给我机会补偿?
林修风:哦?怎么个补偿法。肉偿?
暖暖:呵呵。
林修风:呵呵。
暖暖:明天晚上来我家吧,我给你做饭吃。
林修风:好,把地址发给我。
……
那是一个高档小区,从外观上看就能看出这里的房子价格不菲。而暖暖家的房子也很大,宽敞明亮。墙壁被涂成粉红色,很有少女感。
林修风笑着说:“没想到你是富二代。”
“嗯?什么意思?”
“我是说你们家很有钱。”
暖暖只是笑了笑,没有接茬。
暖暖问:“喝点什么?”
“随便。”
“不要随便。随便最难伺候。”
林修风笑着说:“那就喝茶吧。”
他手里握着茶杯,环顾四周。
他说:“这么大的房子你一个人住?”
暖暖明显犹豫了一下,表情有些局促,虽然很短暂,但林修风看到了。
暖暖说:“是呀。一个人住。”
“一直都是一个人?”
“嗯,一直都是一个人。”
“那这房子……是你买的?”
“是我买的。我做了点小生意,赚了点小钱。”
“哦。哦。”林修风没有继续问下去。
林修风感觉暖暖似乎在隐瞒什么。他刚才换拖鞋的时候分明看到鞋柜里有一双男鞋。或许是他想多了。他又觉得自己可笑,他和暖暖非亲非故,人家暖暖为什么要将所有的事情和盘托出。
林修风问:“昨天晚上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暖暖低着头,没有说话。
林修风感觉自己问得有些突兀,连忙说:“抱歉,我不该打听的。”
“没关系的,”暖暖抬起头看着他,“我父亲住院了,病得很严重。昨天晚上病危,所以我急急忙忙赶去医院,没有来得及跟你打声招呼。”
“对不起啊。我不该问的。”
“没关系。说对不起的应该是我。”
“现在好点了吗?”
“脱离危险了。”
“得了什么病?”
“脑癌晚期。”
林修风哑然,他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不该说些什么。
林修风和暖暖很长时间都没说话。
许久之后林修风听到暖暖说:“我父亲这一生很苦的。他虽然没什么本事,但本本分分,吃苦耐劳,没什么志向没什么抱负,只想踏踏实实地做个普通人。这是他跟我说的。后来的事实证明他的确也是这么做的。他和我的母亲十分的相爱。他们俩这一辈子同甘共苦,相濡以沫。我母亲从不羡慕别人家的豪车洋房,每当她向别人提起我的父亲时总是满满的骄傲。他们那个年代的人对于爱情的理解和这个年代的人相比要纯粹得多,因而他们中的很多人都会从一而终,虽然也有磕磕绊绊,但彼此的感情维系久了任何困难和麻烦也都会过去。我母亲常跟我说,人这一生最幸福最快乐的时光恰恰是在没钱的时候。我问她为什么,她说因为那个时候的人是最简单的,想要的不多,只想守好自己现在所拥有的,所以当人拥有的多了,欲望就会变得膨胀,所以就很难变得简单,因而很难幸福。”
“你母亲说得很对。人在没钱的时候想变得有钱,有钱的时候回头看看却发现现在的日子还没有没钱的时候快乐。”
“是啊。我母亲跟我说过许多话,可我记住的并不多,而且……而且以后再也听不到了。”
林修风没反应过来,问:“为何?”
“我母亲去世了。就在去年。”
林修风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我母亲去世的时候我和我姐姐并不在她身边,因而没有看到她最后一眼。等我和姐姐赶到医院的时候我母亲已经去世了。因为无法排尿所以她的身体浮肿得十分厉害,现在想来,我的母亲如此要强,那天医生给她插尿管的时候她拼命地挣扎,因而她的双手和双脚都被固定住,当导尿管插入她的尿道里时,她反而不再挣扎了,现在想来,那时她或许已经放弃了自己,她彻底被疾病击倒。我和姐姐都哭了,我至今都永远无法忘记母亲在挣扎时的哭嚎与尖叫,而站在一旁的父亲只是面无表情地低着头,他没有哭,但我知道他比任何人都要痛苦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