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林修风家到底需要多少钱,你能告诉我吗?”
“很多很多,至于到底有多少,很抱歉,我也不知道。只是我唯一确定的是,这个数字会让很多人望而却步,除了我、除了我父亲,没有人愿意再帮助他们。”
“阿姨的癌症是早期还是晚期。”
“早期。但如果不及时手术,癌细胞会很快扩散。”
“什么时候手术。”
“你走了以后,”顾晓梦又补充了一句,“是林修风的母亲亲口对我说的。”
“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想问你。”
“但说无妨。”
“如果林修风在我离开之后还是没能接受你,你还会继续帮助他们吗?”
“不,这个假设并不成立,”顾晓梦第一次露出了笑容,“我想我会让他爱上我的。”
赵玉墨点头。
她知道,当她将这张卡拿在手里的时候,那就意味着她的人生将会出现另外一种可能。
同时,她也不得不成为顾晓梦口中的那个自私的女人——一个为了自己的利益而不停地出卖的女人。
林修风会怎么想她。
他会不会将她告诉他的话全都当成是谎言。
有一天,他会不会搂着顾晓梦的肩膀或者当着其他姑娘的面以嘲笑讽刺的口吻述说着她的故事。
末了,他还会骂她一句婊子!
她马上打消了这个念头。
她知道林修风是不会这么做的。
而且林修风也不会将她的话全都当成是谎言的。
可是她的良心将会因此受到谴责。
或许,林修风永远都不会原谅她——这才是对她最大的折磨。
可是她真的该放手了。
林修风和他的家庭需要她选择放手。
她知道她会拖累林修风。
不管林修风将来会怎么想她,她都必须做出这艰难的抉择。
是啊,真的是太艰难了。
那张黑色的卡犹如长满刺的黑色玫瑰,美丽芬芳却又会使她陷入痛苦的深渊。
而顾晓梦——这张卡的主人——则使用这张卡来收买她的欲望。
她的手悬在卡的上方。
她长叹一口气,最终还是将卡拿在了手中。
她此刻需要的不是钱,而是一种象征——她要告诉自己的内心,自私一直都是她的本性,一直都是,她一直都是原来的赵玉墨。
她并没有看到顾晓梦在看到她将卡拿在手里时释然的表情。
她把玩着手里的这张卡。
一张卡体现了太多的不公平。
卡里的三十万美元对于赵玉墨来说是不敢想象天文数字,可是对于顾晓梦来说却不值一提。
可是她要这么多钱究竟要干什么?这些钱能买到她想要的东西吗?难道钱真的是万能的吗?
“你想让我去哪。”赵玉墨抬起头看着顾晓梦,她终于做了最后的决定,她的额头上沁出了汗,脸上露出了憔悴的笑容。
“回中国。你可以去中国的任何一座城市。但是我希望在你决定要去哪里之后最好通知我一下。一切只是为了以防万一。可以吗?”
“当然。我明白。”
“这些钱应该可以维持你很长一段时间的生活,前提是你没有学会挥霍。”
赵玉墨笑了笑,说:“我收下这笔钱你是否会感到意外。”
“没有,我知道你爱她,所以你会妥协,至于这笔钱,这是你应得的。”
赵玉墨冷笑,她说:“你一直都说我是个自私的女人,现在看来我的确是。”
“你不是。”
“是因为我的退出你才会这么恭维我吗?”
“这不是恭维,赵玉墨,你长我几岁,但我见过的人比你多得多。我能从一个人的言行看出他的本质,你并不自私。而且实话说,我很羡慕你。”
“羡慕我?”赵玉墨眯起眼睛看向顾晓梦,然后笑了笑,“羡慕我什么?一个为了金钱而抛弃自己的男人的自私女人值得你这个有钱人家的女儿羡慕?”
“至少你和林修风曾经爱过。”
赵玉墨愣了愣,笑着说:“你不是很有信心吗?”
“任何一个奔赴战场的将军总要兴师动众地发表一番慷慨陈词给自己壮胆,但至于是否能活着回来,谁又能知道。”
“顾晓梦,你究竟爱林修风什么。”
“你又为什么爱他,赵玉墨。”
赵玉墨苦笑着摇了摇头,说:“这已经不重要了,不重要了。”
赵玉墨将卡放进包里,站起身,离开了座位。
顾晓梦坐在座位上,她没有起身送赵玉墨,只是当赵玉墨经过她身旁时,她叫住了赵玉墨:“赵玉墨。”
赵玉墨停下了脚步,背对着顾晓梦,没有说话。
“赵玉墨,林修风母亲的手术不能耽误太久,越早越好,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你放心,”赵玉墨的大半张脸沉入阴影里,看不清她的表情,“我很快就会消失。”
赵玉墨迈开脚步朝门口走去。
顾晓梦听到了开门时风铃的清脆声响。
她望向窗外。
赵玉墨的身影逐渐在她的视线里消失。
顾晓梦摸出手机,拨通了刘香的电话。
电话很快被接通。
“阿姨,”顾晓梦说,“赵玉墨妥协了。”
“是吗?”刘香的声音有些兴奋,完全听不出疾病的痕迹,“太好了,真是太好了。顾晓梦,真的谢谢你。”
“可是这样对赵玉墨有些不太公平。”
“傻孩子,在爱情面前哪有什么公平不公平,既然你喜欢林修风那就要极力地去争取,哪怕是不择手段,因为你才是最适合他的,不是吗?”
顾晓梦因为刘香的“不择手段”这个词而倒吸一口凉气,她现在和她所鄙视那种女人又有什么区别。她说:“你得癌症这件事会不会穿帮。赵玉墨会不会告诉林修风。”
“不会的,”刘香顿了顿,接着说,“不会的,不会的,赵玉墨对林修风是有感情的,所以既然你告诉她林修风并不知情,那她一定不会告诉林修风的。我敢肯定。”
“事实上,赵玉墨是在听了你得了癌症这个假消息之后才彻底动摇的。”
刘香沉默了一会,说:“这出乎了我的意料,我以为是因为那五万美元。”
“很显然,”顾晓梦叹了一口气,“赵玉墨真正喜欢的并不是钱。”
“嗯。”刘香轻叹了口气。
其实我开始后悔了。顾晓梦并没有将这句话说出口,她说:“那我先挂了,阿姨,注意身体。”
“顾晓梦,晓梦。”刘香在电话那端喊道。
“怎么了?”
“你父亲的钱什么时候能到位。”
“赵玉墨离开之后。用不了多久,你放心。”
“你的5万美元我一定会还你。”
顾晓梦并没有告诉刘香她又多给赵玉墨加了二十五万美元。
顾晓梦说:“不用了。我的钱就不用还了。就这样了,阿姨,我先挂了。”
“晓梦,晓梦……”
顾晓梦没在回话,她装作没听到一样直接挂断了电话。
刘香在顾晓梦的印象中并不是这个样子,只是刘香在穷途末路时的不择手段让顾晓梦有些措手不及。
不择手段。
没错,不择手段。
可是她又何尝不是不择手段呢?
为了自己的私欲用各种方式欺骗对方,即使真的得到了她也能真的心安吗?
她有些庆幸自己又多给了赵玉墨五万美金,至少这让她会多一心安,但也仅此而已。
她瘫坐在椅子上。
她并没有感到一丝的兴奋或者喜悦,她感受到的只是一种徒劳的虚无感。
赵玉墨又何尝不是呢。
她能看出来赵玉墨自始至终一直都在强颜欢笑。
赵玉墨在假装,假装坚强。
……
赵玉墨站在公寓门口。
当她将钥匙从包里拿出来的时候,她的情绪再也无法控制。
在面对顾晓梦的时候她告诉自己不能哭;在去超市买东西的时候她告诉自己不能哭;只是当她站在公寓门口,当她想到这将是她最后一次用这把钥匙打开这扇熟悉的门的时候,当她想到这将是陪在林修风身边最后一个晚上的时候,她的情绪如溃堤的洪水一样无法阻止。
她泪如雨下。
她将买的东西放下,背靠着墙蹲在地上
她在无声地哭泣,哭泣自己的命运,哭泣自己的委屈,哭泣自己的不甘心。
余然没有说错,她终将会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可是她这一次并没有做错什么。
她只是想好好地爱一个人,她发誓她并没有其他的诉求。
即使林修风的家境糟糕透顶,她也依然会选择奋不顾身地投入到这场爱情中去。
只是因为爱,仅此而已。
可是上天让她的亲生父母将她抛弃,夺走了她养父母的生命,让她最好的朋友离她而去,现在又要夺走她来之不易的爱情。
难道仅仅是因为她做过的那一件错事就要让她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吗?
不公平……不公平……不公平……
只是,纵使她有万般的无奈与不舍,她也必须要离开。
她害怕因为自己而使刘香的病情恶化。
她不知道哭了多久。
滚烫的眼泪在空气中变得冰凉。
她的情绪逐渐平复。
她用手机照了照自己的脸,然后站了起来。
她的腿有些发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