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忘了吗?是我啊,我是林修风。”
林修风?
她想起来了。
她环顾四周。
她发现她在医院,而且她正在打吊瓶。
医院?她的第一反应是乔治会不会也在医院,乔治会不会来医院找她。
因为她清晰地记得她将乔治的腿捅伤。
她仍能记得刀子捅进他的腿里事肌肤发出的碎裂的声音。
她慌忙地拔掉扎进她手背里的针。
她要逃跑。
她要离开这座城市。
“赵玉墨,你干嘛,你疯了!”林修风将她按在病床上,“你知不知道你发烧三十九度,你病得很严重。”
“林修风,求求你,求求你让我走吧,求你把我送到任何一个地方。我只是想离开这里,我只是想离开这里……求你……”
林修风看到赵玉墨的眼中充满了恐惧,滚烫的泪珠哗啦啦地从她的眼里流了出来。
这个女孩究竟遭遇了什么。
究竟是什么事情让她这么恐惧。
林修风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做,只是在下一秒他本能地张开双臂将赵玉墨抱在了怀里。
他感觉赵玉墨的身体在颤抖。
“赵玉墨赵玉墨,这里没有别人,只有我,只有我,”林修风在赵玉墨的耳边轻声说,“赵玉墨,没有人能伤害你,我会保护你,赵玉墨,我会保护你。”
赵玉墨,我会保护你。
这句话在赵玉墨的耳边不停地萦绕。
她的身体里渐渐有了安全感。
她相信这个男人。
她的身体渐渐停止了抖动。
她的眼泪滴在了林修风的脖子上。
“好了,没事了,你只是做了一个噩梦,”林修风一边抚摸着赵玉墨的头一边说,“那只是个梦,什么都不会发生,相信我,什么都不会发生,”林修风离开了赵玉墨的身体,他捧起赵玉墨的脸,用拇指抹掉赵玉墨脸颊上的泪水,“赵玉墨,听我说,你病了,你需要休息,我会把护士叫过来,你不要再乱动,好吗?”
赵玉墨听话地点了点头,像只受伤的流浪小狗。
林修风起身,他准备去外面把护士叫过来,可是他的手却突然被赵玉墨抓住。
他看到了赵玉墨眼中的惊恐。
“我去叫护士,你先你躺下,好吗?”林修风的声音很温柔。
赵玉墨点头。
她重新躺在了床上。
她侧着头看着林修风离开。
她的脑海又浮现出了刚才梦到的一切。
乔治,还有一个不停地叫着她妈妈的小男孩。
林修风很快就回来了。
他的身后跟着一个推着车子的肥胖的白人护士。
护士俯下身用手试了试她的额头。
“好多了,”护士温柔地笑了笑,“可是宝贝,不要再把它拔下来,如果你想快点离开医院的话。”(英语)
赵玉墨点头。
护士的微笑让赵玉墨的心里涌过一股暖流。
护士离开后,林修风又重新坐在了床边。
“好些了吗?”林修风问。
赵玉墨点头。
“饿吗?我估计你没吃晚饭吧,”林修风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我去给你买点东西吃吧。”
赵玉墨很想说话,可是她感觉自己浑身无力。
她摇了摇头,然后下意识地抓住了林修风的手。
她害怕自己一个人呆在病房里。
“好,我不走,我不会离开你。”
赵玉墨点了点头。
或许是吊瓶起了作用。
她感觉头不那么痛了。
只是很想睡觉。
她听到林修风轻声说:“你要是困了就睡一会,我在这里陪着你,相信我。”
赵玉墨看了一眼林修风微笑的脸。
然后缓缓地闭上了眼。
……
赵玉墨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
她睁开眼,房间里没有开灯。
吊瓶已经撤走。
她看到阳光透过白色的窗帘照了进来。
已经天亮了。
她坐起身,环顾四周。
她这才发现,原来这是一件单人病房。
她突然感觉自己的手是空的。
她依稀记得自己在睡觉之前好像抓着什么东西。
是手,林修风温暖的手。
她环顾四周,林修风并不在她身边。
恐惧再一次袭上心头。
赵玉墨叫了起来:“林修风——林修风——林修风——”
病房的门被推开,走进来一个人。
是林修风。
林修风轻轻地将门关上,走到赵玉墨的床边,他说:“我在我在,我一直在门口,我没有离开。”
赵玉墨抱住了林修风。
她将头埋进林修风的怀里。
林修风愣了一下,然后也轻轻地抱住了她。
林修风的怀里很温暖,赵玉墨甚至就想这么一辈子抱着他。
一辈子。
呵呵。
怎么可能。
林修风怎么会看上她这样的女人。
此时房门再次被推开。
赵玉墨以为还是之前来的那个胖护士。
但这次不是。
是一个又高又瘦的女人。
她穿着白色的大褂,******,脸上满是慈祥的笑容。
赵玉墨赶忙从林修风的怀里离开。
“妈?”林修风冲着女人喊道,“妈,你怎么来了,我不是让你回家嘛,你怎么又回来了。”
“我有些放心不下,所以还是决定来看看你的同学,”林修风的母亲刘香走到了赵玉墨的病床旁,她俯下身,用手试了试赵玉墨额头的温度,然后又心疼地摸了摸赵玉墨受伤的脸,“异国他乡的,有还是个女孩子,很不容易,我知道。”
她没有问赵玉墨的脸为什么会受伤,虽然她很想知道。
赵玉墨知道林修风说谎了,她显然不是林修风的同学。
赵玉墨说:“阿姨你好,我是赵玉墨。”
“赵玉墨,你好,”刘香盯着赵玉墨的脸看了几秒,然后笑了笑,“我想我们以前见过。”
赵玉墨愣住了。
她看着刘香的脸。
她在脑海中仔细搜寻着过去零散的记忆。
她根本就没见过这个女人。
她每天都被乔治锁在房子里,很少会有机会独自出门。
刘香怎么可能认识她。
“妈,你认识赵玉墨?”林修风一脸不解地问。
“哦,”刘香依然微笑,她看了看赵玉墨红肿的脸,犹豫了一下,她的确认识赵玉墨,但最后还是决定装作不认识好了,“我认错了。我把她看成了我以前接诊的病人。”
“我说嘛,你们俩怎么可能认识。”
“赵玉墨,你家在哪里,你是怎么受的伤。”刘香突然问。
赵玉墨一脸尴尬,她不知道该怎么说,她先是抬起头求助般地看了一眼林修风,然后低下头没有说话。
“妈,”林修风连忙解围,虽然他也很想知道,但是他明白现在不能问,当然,如果赵玉墨不想说他也不会强求,“赵玉墨需要休息,你快回去吧。”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刘香笑着捏了捏林修风的脸,“你这臭小子,小时候屁大点事都跟我说,现在什么都不让我知道。”
“哎呀,妈,”林修风朝抬起头的赵玉墨调皮地眨了眨眼,“人家赵玉墨的病还没好,你快回去吧,别打扰人家了。”
“好好好,”林修风推着刘香走到门口时,刘香回过头说,“别忘了,今天晚上你和顾晓梦……”
“知道了知道了知道了,”林修风知道今天顾晓梦会来他家里吃饭,但他不知道为什么他很不想让赵玉墨知道他和顾晓梦之间的事,“你快回去吧,路上注意安全。”
“臭小子,”刘香用力地捏了捏林修风的脸,“赵玉墨啊,阿姨先走了,我在附近的中餐馆给你买的粥,你一会趁热喝了,阿姨改天再来看你。”
赵玉墨点头,然后朝刘香挥了挥手。
林修风关上门,他走到床边拉开窗帘。
冬日温暖的阳光扑在他的脸上。
他来到赵玉墨的病床旁边,找了一个凳子坐下。
“抱歉啊,”林修风说,“我妈就这么一个人,唠里唠叨,大概当医生的都这么能唠叨吧。”
“没有,你母亲很伟大,”赵玉墨说,“在美国,根本没有所谓的公平,因为白人才是这里的主宰,白人才是规则的制定者,中国人被白人和黑人歧视是司空见惯的事情。所以中国人要想在这里往上爬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有的时候几乎不可能。你母亲是个医生,你真的很幸运能有这么好这么爱你的母亲。”
“我知道,其实我……”
“我很羡慕你,林修风,因为我没有既没有母亲也没有父亲。”
林修风将说到一半的话咽了回去,他愣愣地看着赵玉墨憔悴悲伤的脸,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你不用这么看着我,”赵玉墨笑了笑,“我没事的,从小到大这就是贴在我身上的标签——一个成长于孤儿院的无依无靠的孤儿,我已经习惯了。”
“赵玉墨,其实这没什么,每个人的人生都会是有残缺的。”
“我知道,”赵玉墨轻轻地叹了口气,她看向了窗外湛蓝的天空,“但是有些残缺你可以弥补甚至可以忽视,可是有些残缺它就出现正中心,你怎么可能忽视。”
“你恨他们吗?”
“当然恨,我没必要说谎,林修风,我现在依然恨他们,”赵玉墨将视线落回到林修风的脸上,“我不理解的是,既然他们当初不想要我,那又何必生下我。他们知不知道我在孤儿院里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他们知不知道我至今仍生活在被抛弃的阴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