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两个月后的一天,顾晓梦来了。
她在床边坐下,握住了我的手,我看了她一眼,然后将手从她的手心中抽走。
“萧潇,”顾晓梦说,“你瘦了。”
“你走吧,”我有气无力地说,“我不想看到你。”
“我知道你没有原谅我,也知道你不可能原谅我,但是你这样让我心里很难受。”
“我不用你来安慰我,”我冷冷地看着她,“更不用你来可怜我。”
“萧潇,你误会我了,我只是想让你振作起来,我……”
“振作起来?”我冷笑,“我失去了丈夫,失去了我的女儿,失去了一个完整的家,”我哽咽,“莉莉生前一直问我要爸爸,可是她的爸爸呢?”我朝她怒吼道,“她的爸爸正躺在别的女人的怀里!”
顾晓梦的眼睛里泛着泪光,她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我说:“你走吧,求你,我不想再看到你。”
“我知道,我都知道,”顾晓梦哭着说,“我这次来不是为了求得你的原谅的,我是想让你见一个人。”
她离开床,打开卧室的门,然后从门外拉进来了一个小女孩。
我看着那个小女孩,她在冲我笑,眉眼间我仿佛看到了徐莉的影子,可是她不是徐莉,我的徐莉已经走了。
顾晓梦拉着小女孩来到我的面前,她说:“萧潇,有件事情一直都想跟你说。莉莉因为化疗,所以她的大部分器官已经不适合捐献了。”
这件事情徐伟告诉过我,我仍然记得,当我听到这件事情的时候我的心里是多么的难受,我的孩子可能真的就这么彻底消失于这个世界了,为此我还哭了很长一段时间。
我沉默地看着顾晓梦和她身边的这个小女孩,我不知道顾晓梦究竟要干什么。
顾晓梦搂着小女孩的肩膀说:“其实这些事情都是我告诉徐伟的,但是有一件事情我特意没有告诉他,那就是,徐莉的眼角膜成功地捐献了出去。”
我吃惊地说:“什么?你说什么?”
“我是说,”顾晓梦将小女孩推到我面前,“我一直都在等着小姑娘重新恢复视力之后再亲口告诉你这件事情。”
我看着小姑娘的眼睛,仿佛看到了徐莉。
我激动地将小姑娘抱在怀里,我紧紧地抱着她,仿佛在抱着我的徐莉。
我再一次重新看向了小姑娘的眼睛,我抚摸着她的脸,她的嘴唇,她的鼻子,她的眼睛,然后,我听到她对我说:“阿姨,谢谢你,谢谢你让我重见光明。”
我看着小姑娘的笑容,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我想起我的徐莉在离世前曾问我:“妈妈,你为什么总是在哭。”
我那个时候情绪几近崩溃,但我仍挤出了一丝笑容,我说:“妈妈没有在哭,妈妈只是看到莉莉这么难受很心疼。”
“妈妈,”徐莉的小手摸着我的脸,“你以后要开心,我也要开心,爸爸也要开心,我们都要开心,好不好。”
我答应她说:“好。”
然后她和我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也就是在这一刻,我突然想好好地活下去,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徐莉。
后来我才知道,这个小女孩叫王梦,是个孤儿,从小在孤儿院长大,六岁时得了眼疾,几乎就要失明,是我的徐莉让她重见了光明。
我努力开始振作起来,在徐伟的陪伴下,我对生活渐渐地有了信心。
徐莉去世的第一百天的时候,我和徐伟一起去了陵园,那是徐莉下葬后我第一次有勇气去看她。
这一次我没有哭。
我抚摸着刻在墓碑上的徐莉的名字,想起了她的笑脸,想起了她说话时甜甜的声音。虽然我和徐莉的母女情分只有短短的四年,但是这四年里我是幸福的。
徐伟将我从地上扶起来,他安慰我说:“莉莉知道你来看她,一定会很高兴的。”
我没有说话,眼睛依然盯着徐莉的墓碑。
“萧潇。”徐伟叫我。
我看向徐伟,我已经好久没有离他这么近。
徐伟看着我说:“萧潇,你这样让我很心疼,我……”
我推开他,然后往后退了几步。
我说:“我们已经离婚了。”
“我知道,可我对你还有感情,我相信你也是一样的,所以我想和你……”
徐伟欲言又止,但是我知道他想说什么,实话讲,我的心里对他仍留有余情,毕竟我们是那么多年的夫妻,可是,他对我做的事情真的让我无法忍受,他居然和我的闺蜜一起背叛我,和我最亲密的两个人居然会做出这种事情。
我说:“徐伟,不管我们彼此之间是否还对对方留有感情,但是,我们已经不可能了,你和顾晓梦的所作所为让我无法原谅。徐莉在世时,你还是她的父亲,但是徐莉已经走了,所以我们也已经没有了任何关系。”
“可是,萧潇……”
我没有等徐伟说完便转身离开,我告诉自己不能心软,一定不能心软,毫无底线的放纵只会带给自己更大的伤痛。
过于悲痛只会让自己更为懦弱,我强迫自己恢复对生活的信心,我也渐渐地从悲痛中走出来,我想要重新开始自己的生活,我还很年轻,未来的路还有很长,更重要的是,我要为了徐莉好好地活下去。
从那以后,我和徐伟还有顾晓梦再也没有联系过。徐伟最后还是和顾晓梦结婚了,顾晓梦辞掉了工作,去了徐伟的公司帮忙,但是一年以后,徐伟和顾晓梦因为严重地偷税漏税而被逮捕。我本想去看他们,但后来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并不仅仅是因为恨,而是不想再和过去有任何的牵扯。这是他们的命,或许,从他们选择背叛我的那一刻开始,他们生命中的很多事情就已经开始变得不再正常,或许,这就是他们的报应。也就是从那一刻开始,我选择了原谅了他们,因为,过去的一切真的结束了。
为了给徐莉治病,我花掉了大部分的积蓄,再加上每个月还有交房租的压力,我不得不开始找工作,但是一开始很不顺利。接连的碰壁让我一度灰心,但是我告诉自己不要放弃,一定不要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