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不能不要这样了,都什么时候了,你……”徐伟叹了口气,他站在病房门口向里面看去,“已经开始化疗了吗?”
我情难自已地捂着嘴哭了起来,徐伟想要抱我,但是我一把将他推开,我抹掉眼泪对他说:“进去看看她吧,她说她想你了。”
“我知道,”徐伟哽咽,“晓梦,我们进去吧。”
“这个女人不能进去,”我挡在了顾晓梦面前,“她算是个什么东西。”
顾晓梦的脸部抽搐了一下,她看了我一眼,随即低下了头,她说:“对不起。”
“请你离开这里,”我面无表情地说,“这里不欢迎你。”
“萧潇,我也想试一试,”顾晓梦小心翼翼地说,“如果配型成功了,那么我……”
“我不需要,和你没关系,”我恶狠狠地回绝她,“请你离开这里,我不想再看到你。”
“晓梦,那你先去车里等我,”徐伟将车钥匙递给顾晓梦,“我很快就过去。”
顾晓梦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徐伟,然后她接过钥匙,哭着离开了医院。
我看着顾晓梦离开的背影,突然有些心疼,但理智很快便告诉我,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顾晓梦这个女人,诚然徐伟同样十恶不赦,但作为我最好的朋友,她居然背叛了我,这是我永远都无法原谅的事情。
我和徐伟走进病房,徐莉像是知道了似的突然醒了。
“爸爸。”徐莉虚弱地笑了。
徐伟流着眼泪将徐莉抱在了怀里,他不停地对徐莉说着“对不起”。
我看着父女俩拥抱的场景,实在不忍心打断他们,从和徐伟离婚以后,他们真的已经好久都没见面了,徐莉经常会问我:“妈妈,爸爸去哪了。”我每次都会敷衍她:“爸爸去了外地工作,要很久才能回来看你。”然后,徐莉信了。
我不忍心欺骗孩子,但我更不忍心将真相赤裸裸地告诉她,她还那么小,总该有一些纯真,总该对这个世界抱有美好的幻想。可是如果我知道她会得这种病,我一定会让徐伟时常来看她,毕竟,他是她的父亲。
不懂医学的我乐观地想,或许徐伟真的能救她,我不相信我们两个人的骨髓都无法与徐莉匹配,我们可是她的亲生父母。
几天后,结果出来了,徐伟和我都无法与徐莉匹配。
我和徐伟绝望地坐在医院走廊的椅子上,很长时间都没有说一句话。
还能说些什么呢?
徐莉的病情开始恶化,医生说,如果没能找到合适的骨髓,那徐莉的情况就会越来越危险。
我哭着说:“求求你想想办法,求求你。”
“这种事情只能看运气了,但是,”医生摇了摇头,“按照孩子目前的情况来看,几率已经越来越渺茫了。”
医生的这句话在我看来无疑是给徐莉宣判了死刑,我如遭晴天霹雳般地瘫坐在地上,心里不停地咒骂着老天爷的不公平,为什么厄运总是降临到我的身上,为什么要这么对待一个孩子。
眼看着徐莉一天天地衰弱下去,她变得越来越瘦小,越来越憔悴,我实在不忍心让化疗继续折磨她了,而且她也不止一次地跟我说,她不想再治疗了,她想出院了,她想家了。
我除了安慰她以外,真的不知道还能做些什么。
我无法用语言来形容我内心的痛苦,身为一个母亲,我怎么能忍心看到我的女儿遭这份罪,我宁愿替她去死,替她承受这世间所有的苦难。
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女儿死亡却束手无策,这世上没有任何事情能比这还要痛苦。
徐伟每天都会来看她,一待就是一个晚上。
徐莉睡着后,我和徐伟就这么沉默无言地坐着,看着曾经乖巧的女儿被疾病折磨得不成样子,我们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又还能说些什么。
我人生中第一次感到了绝望,我听到徐伟对我说:“我们不化疗了,莉莉太痛苦了。”
徐伟说着便哭了起来。
我没有安慰他,也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看着他,我知道,现在除了骨髓移植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再怎么化疗也无济于事,可是我和徐伟都试过了,而且也都失败了。
就在我和徐伟几乎都已经绝望的时候,顾晓梦再次提出想要给徐莉捐献骨髓的想法,我没有再拒绝,在我女儿的生命面前,任何的恩恩怨怨都不再重要。
我感谢了她,但是我说:“如果配型成功,我会报答你,但是我不会原谅你。”
“我知道,我知道,”顾晓梦低声说,“我没有奢望过能让你原谅我,我知道我是个罪人,如果我真的能帮助莉莉康复,那我心里也好受许多。”
我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很生气,但我还是将那些难听的话咽进了肚子里。我告诉自己,如果她能救得了徐莉,不用说原谅她,就算是让我跪下我也愿意。
接下来的那段时间,每一天都像是在和时间赛跑,只是,当结果再次出来的时候,我彻底陷入了绝望——顾晓梦同样配型失败。
我躲在卫生间里痛哭,除了哭,我无法让自己的痛苦发泄出来。
我告诉自己不能放弃,我每天依然在等待着奇迹的出现,可是死亡却毫不留情地将它的魔爪伸向了我的女儿。
徐莉的病情开始急剧地恶化,医生说:“如果继续化疗,还可以延长三到四个月,但是如果不化疗的话,恐怕孩子撑不了太久。”
我从椅子上站起来,没走几步便觉得天旋地转,然后我失去了知觉。
我不知道我昏迷了多久,只是在醒来后看到天已经黑了,我一阵恍惚,一度忘记了自己在哪里,甚至忘记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直到徐伟出现在我的眼前时,我才将所有事情想起来。
我将插在手背上的针头拔下来,然后像疯了一样跑向了徐莉的病房。
我站在病床前,看到徐莉已经睡着,可是她越来越瘦小的身体让我不忍直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