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轻寒一进门,大管家福伯就巴巴的迎过来。
“哎呦,大少爷回来了。大少爷吉祥!”
“福伯,受累了。我知道你心里急。”
“不急,不急,那也不是急的事儿不是。”
“福伯交代的事儿,指定给办好了。告诉他们,情等着过个团圆年吧。”
“得嘞,有大少爷这句话,他们呀心总算放肚里喽。”
轻寒笑笑。
这仨人可是求到耿府大管家福伯头上的。
福伯,谁啊?那就是耿府的门面儿。不给福伯面儿,那就是不给耿府面儿,不给耿府面儿,那就是耿府的大少爷没能耐。
所以,这忙耿府的大少爷义不容辞,于情于理都得帮。
办明白了,就是耿府的面儿,就是耿府的能耐,就是耿府说一不二的话语权。这北平城,耿府跺跺脚,四九城也能听出个响来。
这机会是别人送上门来的,福伯接了,就得办。
福伯得了准信儿,心里高兴,一路跟在轻寒身边,嘴里就没消停。把那三家人的情况兜了个底儿,家里养了几只鸡都盯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
“大少爷,您就情好儿吧,都不是不知好歹的主儿。虽说没啥大本事,但够仗义啊。老太爷刚没那会儿,咱府里的日子难过啊,好些家以为咱耿府要倒了,为了撇清关系,直接翻了脸儿。也就这几家,还跟往常一样,年下里艰难,佘了好些账,人家也没二话。话也说的漂亮,谁没个马高镫短时,只要是耿府还用得着咱,咱就得给耿府这面儿。也不是那得了好就攀扯的主儿,咱耿府如今起来了,往些那起子孙子闻着味儿就往上贴,可人家,若不是这事儿实在没法子,这才舍了脸求了老奴。这人呢,得记情。老奴替他们谢谢大少爷!仨小子都是好孩子,都是家里头的命根子。大少爷这就是救了三个家啊。”
福伯抬手抹一把眼,欣慰宠溺的瞧着大少爷。
轻寒笑着说:“福伯,马上就民国二十七年了,早就不兴那一套喽,你这么说话,让我这做小的可不敢应。你是瞧着我长大的,耿府这些年没有你的苦心经营,它也等不来眼下的好日子。这事儿顺手就能办,你别往心里去。咱耿府的面儿,大管家福伯你的面儿那必须得有。我已经交代过了,指定全须全尾的回家过年。”
“好,好。”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进了前院,福伯大声吆喝:“耿二,大少爷回来喽。”
耿二站在门边上,一瞧大管家那乐滋滋的样儿就知道事儿办成了。行了礼掀起门帘子:“大少爷吉祥!老爷就等您呐。”
老爷子斜在榻上,眉眼带着淡淡的笑。
“来了。”
小炕桌上摆着几样小菜,两副碗筷,还有一瓶酒。
轻寒瞧着父亲神清气爽,精气神十足,心里高兴。
老爷子吩咐耿二:“下碗热面,先暖和暖和,垫垫肚子。”
老爷子今儿啥话也没说,等轻寒一碗香喷喷的热面下肚,端起酒杯。
“来,今儿为父高兴,陪着我这糟老头子喝两杯。”
轻寒也不多话,立马端起酒杯。
记忆里,这还是父亲第一次主动邀请自个儿喝酒。曾经的父亲花天酒地,与那些狐朋狗友整日里胡闹,却不曾与自个儿的儿子喝过酒。就连年夜饭,也是自个儿端杯子。
三天后,宪兵队和警察局开始放人。
凡是有担保人,交足担保金的,都可以回家过年了。
轻寒交代张言的事儿,张言也是办的漂漂亮亮,三家人拖家带口在耿府门前磕头谢恩。
大管家福伯亲自招呼着三家人进了耿府,这事儿四九城传遍了。
轻寒每天必经的路上,何少爷站在杂货铺的门里的阴影处,看着车窗里的轻寒,露出一抹轻松的笑。
与此同时,特高课竹机关机关长云子的办公室,王处长正向云子汇报工作的重大进展。
王处长也算用尽了心思,用几个月布下局,现在终于有了结果,这不,急不可耐的向主子请功来了。
自卢沟桥事变以来,日军在华北战区的作战计划实施非常不顺利,其中最为难对付的是北路军,日军接连遭到重挫。大大小小上百个战役下来,伤亡惨重,士气跌至进入东三省以来的最低,许多士兵开始暴躁不安,对家乡,对亲人的思念日益加剧,反战情绪有所上升,整个军队已呈现出低落颓败的势头。军部为了尽快遏制这一不利的势头,责令北平特高课特别成立了竹机关,专门对付北路军内部。
竹机关的主要任务就是拉拢或暗杀北路军总司令,瓦解北路军内部,用各种手段破坏北路军的作战力量。
云子为此动用了各种关系,挖空心思,用尽手段,但一直没有进展。
今日王处长却带来了好消息。王处长派出的特务已成功潜入北路军内部,并获得某师师长的信任。
这一消息果然得到云子的表扬。云子不吝好词,大大赞赏了王处长,并急着把这一好消息告诉武田太郎。
云子起身说:“王处长,我们现在就去把这一好消息告诉我的哥哥,将军阁下。”
王处长略一迟疑,犹豫着说:“机关长,还有一事……”
云子马上坐下,并请王处长也坐下。
“王处长有话直说。”
王处长斟酌着开口:“耿翻译前几天从警察局捞了三个人……”
“这三人有问题?”
“倒不是,只是耿翻译收了钱。而且,还不止这个……”
王处长小心翼翼瞅着云子,云子面上无甚表情,示意王处长继续。
“耿翻译利用筹备物资的由头,低价买进了一批货,这货也算是紧俏物资。”
这下云子的脸色变了,瞬间严肃郑重。
“军用物资?”
“算是吧,最多的是棉花和布,还有一些其他的,看似都是平常家用的,可这平常家里能用的,军队也得大量的用不是。”
“货现在在哪里?”
“耿翻译反手就高价卖了,这一出一进,耿翻译就净得了一万大洋,一万大洋可不是小数。”
云子脸色稍缓,不过是趁机捞钱而已,哥哥说过,有所求就有所用。中国人就是这样,贪财愚蠢,即使看着聪明的耿轻寒也不例外。
云子的变化王处长看的清清楚楚,心里嘀咕了一下,想起耿轻寒那张英俊的不可一世的脸,就有些堵,硬着头皮说:“耿翻译这一手虽然玩的好,就怕是有心人,利用耿翻译想赚钱的意思,趁此机会往外倒腾这些必需品。”
“什么意思?”
“我听说有些反日分子组织的游击队紧缺的就是这些。”
“这么说耿轻寒是在暗暗支持那些反日队伍?”
“不,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怕耿翻译被人利用。耿翻译对皇军那可是绝对的忠心耿耿,什么事儿都为皇军着想。但树大招风,如今北平城里谁不给耿翻译面儿?怕就怕这样,一听是耿翻译的货,没人敢细查,那些有心人不正好利用这一点。”
云子仔细盯着王处长,嘴角微微一笑。
“你很好,走吧,有必要让将军知道耿翻译的所作所为。”
王处长又得到了武田太郎的表扬。
武田太郎甚至拍着王处长的肩膀说:“特务处有王处长这样的聪明人,是北平的幸运,也是我和云子的幸运。谢谢王处长!此事一定要保密,除了我们三个人,不能再有人知道。明白吗?这是军事机密。”
王处长受宠若惊,连连点头哈腰。
“是,明白,明白。”
等王处长奉命调查耿轻寒倒卖物资一事离开时,在门口碰见了山下。王处长哈腰脱帽行礼,一脸谄媚。
山下面无表情,淡淡的瞥一眼王处长,擦身而过。
王处长瞧着山下进了门,悄悄呸了一声。
不就一奴才,狂什么?要不是看着你在武田太郎面前有点脸,谁搭理。
办公室里,武田太郎和云子还在谈论耿轻寒。
俩人都知道王处长的那点小心思,中国人喜欢内讧的缺点在王处长身上尽显无遗。
这一点,武田太郎还是比较欣赏耿轻寒。
耿轻寒是做大事的,他不会在武田太郎面前耍小心思,只是就事论事,从不偏颇。除了做好自己的事,不会去刻意的诋毁别人。不像这王处长,刻意的去给别人找麻烦,这一点有些让人瞧不起。不过,武田太郎和云子要的就是这样的结果,你们先内斗,只要是对帝国有利,中国人之间的小动作,不会过多干涉。
云子眯眯眼问:“哥哥,你怎么看这件事?”
武田太郎淡淡的的笑笑说:“既然王处长有时间调查,那就等结果。”
云子鄙夷不屑的说:“王处长应该已经调查清楚了,他不过是想提醒我们,耿轻寒对我们可能有异心。”
“不……”
武田太郎摇摇头,严肃的说:“王处长可以帮助我们检验一下耿轻寒。”
“哥哥还是怀疑耿轻寒?”
“我要的是百分之百,完全的肯定。耿轻寒对于我们是至关重要的,所以,不能有一丝一毫的异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