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下看完审讯记录后,在轻寒的建议下,两人仔细询问了宪兵队的审讯室人员,确定确实与反日分子没有关系。
轻寒回到牢房,对躺在地上的年轻人说:“这里是讲道理的地方,既然你与反日分子没有关系,就可以回去了。回去后,要跟大家说清楚,只要不反日,就是良民,可以好好过日子。明白吗?”
年轻人一喜,马上说:“明白,明白。”
“一旦有反日分子的消息,立即报告,胆敢隐瞒不报,死不足惜。明白?”
“明白。”
“好,等一会儿你就可以回家了。”
“谢谢!谢谢爷!”
“不用谢我,记住,是山下君明察秋毫,还你清白。”
年轻人挣扎着起身,对着牢房门外的山下作揖。
“谢谢太君!谢谢太君!”
山下傲娇的微微点头,冷冷的开口说:“一旦有那些反日分子的消息,马上报告,明白?”
“明白,明白。俺一定做良民,只要是有他们的消息,马上报告给皇军。”
山下满意的点点头,侧身给宪兵队长低声说:“让他回去。”
“是。”
轻寒从牢房里出来,对山下低声说:“无觅受人之托,还有三人,不如一并过问一下?”
山下抬起狭小的眼睛看着轻寒,轻寒坦然的迎着山下的目光微微一笑。附耳低声说:“都是朋友相托,一旦有事也跑不了。再说能拿出赎人的钱来,也是不差钱的主儿。”
轻寒一语双关的低语,让山下心中微动,想起昨晚那条小黄鱼,山下不动声色的点点头。
很快,按着轻寒提供的名单,三人被带进审讯室。
一名老年男性,驼背弯腰,一看就是一辈子下苦力的。一身伤,没少受刑。一名年老女性,身上倒是没有明显的伤痕。一名十一二岁的男孩,身上也有不少伤。
轻寒不动声色的看着三人,淡淡的说:“你们是一起的?”
男孩可能因为惊吓过度,有些痴呆,两只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满满的惊恐不安。老年男人和女人慢慢摇摇头。
轻寒侧脸对山下说:“你信他们是反日分子吗?”
“他们的家人有可能是。”
轻寒冷冷一笑说:“他们的家里有钱赎人,说明日子过得不错,瞎闹腾什么?我倒是有些纳闷,放着好日子不过,非要闹的人财两空,倒是图了些啥?”
山下与宪兵队长互相看一眼,两人也觉得轻寒说的没错。自他们到了奉天,多得是乡绅和商人巴结,要么直接投靠,要么托人带话,要么送钱送物,都是想着靠上他们好发达。
轻寒锐利的目光扫过两人的神色,心中有数。
“看样子也都审讯过了,可是问出话来了?”
宪兵队长摇摇头说:“没有,嘴硬的很。”
轻寒笑了,戏谑的说:“就他们能抗住宪兵队的审讯?若是原本他们就什么都不知道呢?就是打死他们,他们怕是也说不出来什么吧?要么就是满嘴胡说乱咬,浪费帝国的人力物力。”
宪兵队长深有同感,点头说:“的确如此。”
轻寒冷冷的看着三人,厉声说:“我倒是想知道,放着衣食无忧的好日子不过,你们瞎闹腾什么?不会是家里的钱多得没地方使,才出这幺蛾子吧?到了这里,就得老老实实的。知道什么,赶紧说出来,免受皮肉之苦。”
小男孩依旧痴痴呆呆的,一脸的惊恐。女人低垂的眼眸里亮光一闪,依旧低着头。男人听了轻寒的话哆哆嗦嗦的说:“太君,冤枉啊,俺真是冤枉的。俺家都是老老实实的良民,啥也不知道就被带到这里了,太君问俺那些反日分子的事,是真不知道啊,俺每天就光顾着忙活家里的事了,听都没听过啊。太君,你们可不能冤枉良民啊。”
女人赶忙说:“是啊,太君,俺家也是规规矩矩的人家,皇军让干啥就干啥,不让干的从来都不敢干啊,这到底是哪个黑了良心的、天杀的王八蛋,俺这是倒了八辈子霉啊。说不定害俺的人心里有鬼,怕皇军查到他们头上,才昧了良心害俺的啊。”
轻寒眼里有了笑意,都是聪明人呐。一个眼神,一句简单的话,就心知肚明,真上道儿。
轻寒把两人的话转达给山下和宪兵队长听。山下皱起眉头说:“她说的有道理,说不定举报她的人才是反日分子的家属。”
轻寒也点点头说:“如果是家里富足的,说不定就是嫉妒她家过得好,如果是食不果腹的人家,那就有些问题了。谁脑子有问题,放着好日子不过?”
两人点点头,轻寒附耳低声说:“既然没什么事,放他们回去吧。都是懂事的人家,最是懂知恩图报了。”
轻寒的眼睛看着两人,不用明说,两人马上明白了。有些东西不用教,不需要语言的沟通,一个眼神,只要有心思的人都明白。在金钱面前,全世界的贪婪之人都是一样的,跨越国界、跨越语言、即刻就能心领神会。
轻寒不言而喻的表情,两人心领神会。
轻寒淡淡的对三人说:“回去后要做良民,有什么消息马上报告。记住了吗?”
“记住了,记住了,俺们原本就是大大的良民。”
“好了,等一会儿你们就可以离开这里了。”
“谢谢太君!”
轻寒不再理他们,侧脸对宪兵队长说:“这里让我浑身不舒服,我们是不是可以换个谈话的地方?”
山下哈哈笑着说:“耿先生是文雅的绅士,不习惯这里厚重的血腥味吧。”
“总有种阴森森的感觉,让我不寒而栗。”
山下和宪兵队长一脸鄙夷不屑的笑。宪兵队长调侃道:“耿先生就像温室里的花朵,太过娇弱。看来,耿先生需要经历一番血雨腥风,才能成长起来呢。”
“算了吧,有你们在我前面,我更喜欢安定平静的生活。对于我来说,你们这样的生活是我难以忍受的。”
三人说话间走出了审讯室,轻寒悄悄把一条小黄鱼放进宪兵队长的口袋。宪兵队长小小的愣了一下,随即用探究的目光看了轻寒一眼。轻寒微微一笑,悄悄对着他眨眨眼睛。宪兵队长微微垂下眼眸,送两人到门口。
两人走后,宪兵队长回到办公室,从口袋里掏出那条小黄鱼,眼睛盯着金子耀眼的光芒,嘴角上扬。
回去的路上,轻寒又悄悄把一条小黄鱼放进山下的口袋,经历了昨天,山下今儿显得淡定多了。不动声色的继续板着脸,一路与轻寒淡淡的的说几句无关痛痒的话。两人一起回了武田太郎的公署。
轻寒直接回了自己的办公室,山下则去了武田太郎的办公室。
“报告。”
“进来。”
“司令官阁下。”
武田太郎正低头看战报,头都没抬,淡淡的问:“如何?”
“一个懦弱的中国人。”
“不要被表面现象欺骗了,中国人惯会做假象。”
“卑职见过一个反日分子,用尽了酷刑,他一个字都没说。而这个中国人,稍微动用一些刑法,就说了许多,不过都没有什么用处。应该与反日分子无关。所以我们就放了人,我觉得耿轻寒说的没错。”
“他说了什么?”
“耿轻寒说知道他是王家的人,就不怕他跑了,跑了和尚跑不了庙,如果有问题马上可以把他们全家抓起来。”
武田太郎抬起头,饶有兴趣的说:“耿轻寒说的?”
“是。”
武田太郎笑着说:“果然还是自己人了解自己人,这主意相当不错。经此一回,他们必定老实不少。”
“是的,司令官阁下,耿轻寒比我们更了解中国人。”
武田太郎看一眼山下,淡淡的说:“山下似乎对耿轻寒的态度有所改变。”
山下心里一紧,脸上显出惶惶不安的表情,语气也有些紧张。
“没有,属下只是就事论事。我对他依然有所怀疑,而且属下非常的不喜欢他。”
武田太郎摇摇头说:“不,你没有。我能感觉得到,你对耿轻寒跟以前不一样。”
山下有些害怕,抬眼看着武田太郎。武田太郎的眼睛里没有阴沉和狠厉,山下微不可见的松了一口气,恭敬的垂下头说:“属下不想让司令官阁下为难,属下尽力尝试着接受耿轻寒。属下的个人喜好不重要,属下知道司令官阁下是为了帝国的大业,属下不能因为个人原因影响大局。”
“很好,你能想通,我很高兴。我说过,耿轻寒是个聪明且有能力的中国人,他对满洲国很重要,只要用的好,他对帝国是有很大用处的。”
“是,司令官阁下说的没错,耿轻寒的确有些能力,尤其是谈话的技巧,就是有些太过贪财。”
“哦,怎么回事?”
“他很会威胁人,今天在宪兵队的审讯室,他措辞极为严厉,那人被吓得浑身颤抖。而且我感觉他收了人家的好处。”
武田太郎笑了起来。
“是吗?真是有趣。”
山下没有接话,恭敬的站在原地,微微低垂着头,脸上的神色模糊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