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月呆住了。
周凛看她一眼,将创可贴放餐桌上,端起碗筷去了厨房,打开水龙头,熟练地擦拭起来。
林月回头,男人背影高大肩膀宽阔,若无其事的,好像送创可贴只是随意的一个举动。林月看看手指,小小的伤口,难为他居然注意到了。
“谢谢。”她小声说。
周凛低头擦碗,似乎没听见。
林月笑着捡起创可贴,回了自己房间。关上门,厨房的水声低了下来,林月坐到书桌旁,慢慢地撕开一张贴在手上。
他眼睛一直都很毒,注意到也没什么奇怪的吧?
可被人关心的感觉,还挺暖的。
摸摸得到保护的手指,林月侧耳留意外面的动静。
才傍晚七点多,周凛从厨房出来,去监督傅南做作业。傅南乖乖坐在书桌旁,周凛脱了鞋靠在小学生床上,一手放在脑后,一手翻看傅南的语文书。
看了几页,周凛转向窗外,眼前仿佛多了一个瘦瘦弱弱的幼儿园小朋友,被人欺负惨了也不敢告诉家长。
“学校有人欺负你吗?”
傅南小手握着铅笔,认认真真算数学题呢,听到周叔叔的问题,傅南抬起脑袋想了会儿,摇摇头。小胖丢他石头不是很疼,不算欺负吧。
周凛嗯了声,招招手,叫小学生过来,“记住,你周叔叔的侄子,不能欺负人,也不能被人欺负了还不吭声。”
傅南懂,周叔叔是刑警,最厉害了!
“周叔叔,我有道题不会算……”正崇拜周叔叔,傅南忘了周叔叔不会做数学题的事,巴巴地求助。
周凛可没忘,朝主卧扬扬下巴,低声道:“叔叔不会教,找你老师去。”
傅南便抱着课本过去了。
林月三言两语就教会了,然后将剩下的创可贴交给傅南,请小学生转交周凛。傅南照做,并代老师转达了谢谢。
周凛接过创可贴,随手揣兜里了。
“周叔叔,我们班同学都说那个恐龙电影好看,我也想看。”周凛其实很少主动监督傅南做作业,在小学生眼里,周叔叔是个大忙人,今天过来说明周叔叔心情不错,傅南就把他惦记许久的事情说了出来。
“什么电影?”
“我也不知道,反正里面有恐龙。”
周凛忽然想起来了,今天局里还听唐轩念叨要去看电影,他手机搜搜,再看看傅南凑过来的小脸蛋,道:“周六有空就带你去看。”
傅南兴奋地欢呼。
周凛瞄言主卧,最后什么都没说。
周五下午,一年级数学组开总结会议,交流过教学情况,组长程谨言问:“这个月的聚餐定在明天,都有时间吗?”
学校每个年级组,每月都会组织一次聚餐活动。
林月没安排,王姐、何小雅、蒋思怡也都ok,程谨言点点头,接下来列出几个餐厅。
“吃火锅吧,吃完正好去看电影。”蒋思怡最中意那家火锅店,正好跟电影院在一个大厦。
程谨言看向另外三女,林月去哪都行,王姐平时就喜欢吃火锅,何小雅更好奇蒋思怡想看的电影是哪个。
蒋思怡报了名字。
何小雅也想看,提议大家一起,林月加入,王姐pass,蒋思怡攥住笔,尽量大方地问程谨言:“组长要不要一起?”
程谨言笑:“想我当护花使者?”
蒋思怡脸红了,组长把她比喻成花了呢。
程谨言却往林月那边看了眼,然后由他请客,提前买了一男三女明晚九点的电影票。
晚上放学,林月告诉傅南她明天另有计划。傅南并不是每天都要老师陪着她,得知老师要去看恐龙电影,傅南还很高兴呢,高兴与老师做一样的事,可惜他还不知道周叔叔买了几点的票。
地铁走到一半,周凛给林月发短信,说他临时有事,估计明天下午才能回来,托她明天把傅南送到李奶奶那里。
林月理解他的工作性质,忙是因为要护国安民,只是看到傅南失望的小脸蛋,林月也心疼这个小学生,提议今晚她先陪傅南去看另一场电影。
傅南摇头,态度坚定:“不,我要等周叔叔。”
林月忍不住摸了摸小学生脑袋:“南南很喜欢周叔叔是不是?”真是个别扭的孩子,平时总嫌弃周叔叔,其实最喜欢了。
傅南坚决不承认,脸蛋却红了。
晚上林月给小学生做了他最爱吃的红烧鱼,补偿周叔叔加班的遗憾。饭后傅南做完作业就睡觉了,林月全神贯注地写小说,偶尔留意下外面的动静。断断续续到十点多,周凛果然没有回来,林月关灯,躺到床上时,不由猜测,周凛是不是又遇到了什么案子?
周六中午,林月再次将傅南送到李奶奶那,出发去与何小雅、蒋思怡汇合之前,她给周凛发信息:“下午我与同事逛街,晚上聚餐,你回来接到南南后,给我发条短信吧,如果你有事耽误了,也记得提醒我,我去接他。”
大概过了两分钟,男人回复:“好。”
一如既往的话少。
林月收起手机,心里装着事,逛街买衣服时,她不时翻出手机查看,次数太频繁,引起了何小雅的注意:“老是看手机,是不是谈恋爱了?”
蒋思怡正在试衣服,听见这句调侃,悄悄观察林月。林月边打字边撒谎:“没有,跟我班里一个学生聊天呢。”
蒋思怡继续照镜子,何小雅拍拍林月肩膀,佩服道:“你也太负责任了吧?休息日还陪聊,我班里的学生可淘气了,天天气的我脑袋疼,巴不得躲开他们。”
话题便转移到了学校。
下午三点多,警局,周凛终于结束了手上的活儿,交接完毕,他开车回小区,先去接傅南。路上等红灯,周凛查看电影院排片情况,恐龙人人爱,距离近的几场票几乎已经卖光,只有九点钟的还有好位置。
周凛直接买了三张,小学生最喜欢讨好老师,一定会邀请她同去。
“小周来了,你可真够忙的。”见到周凛,李奶奶熟稔地笑,大家住一个小区,彼此都算了解。
周凛嗯了声,双手插兜,站在小区广场的空地上,看傅南跟几个小朋友玩老鹰捉小鸡,这局刚开始,傅南要玩完才走。
“你跟林老师,怎么回事啊?”李奶奶意有所指地问。
周凛满头雾水,什么怎么回事?
李奶奶当他装傻充愣,凑近一点,笑眯眯的说:“少装蒜了,以前给你介绍女朋友,你照片都不稀罕看,这回直接租房给人家林老师……嗯,林老师挺好的,温柔秀气,跟你还真配。”
周凛这才知道老太太误会了,不慌不忙地澄清。李奶奶有些失望,但还是善意地提醒周凛:“那你也可以考虑考虑林老师,那孩子长得多漂亮呀,追她的人肯定不少,你别现在迟钝,将来后悔。”
周凛失笑,这都哪儿跟哪儿?
“周叔叔,你终于知道回来了?”当小鸡被捉住了,傅南满头大汗跑过来,又开始嫌弃周叔叔了。
“说,晚上想吃什么,除了让我做,你喜欢哪个馆子,今天咱们就去哪个馆子。”周凛一把将小学生举到脖子上扛着,大步往回走。
“哎,老师聚餐去了,我就将就将就吧。”抱着周叔叔的脑袋,傅南大人似的叹气。
“臭小子。”周凛用力抓小学生屁股。
一大一小一起洗个澡,分别换上干净的衣服,这就出门了。吃完饭,晚上七点多,周凛拿出手机,佯装刚要买电影票,问傅南:“买几张?”
“周叔叔一张,我一张,一共两张。”傅南成功做了一道简单的加法题。
周凛挑眉:“今天不想你林老师了?”
傅南嘿嘿笑:“老师也去看了,跟程老师去的。”小学生知道几位老师是一起的,但重点是林老师跟程老师啊。
周凛抬头,想了会儿才记起程老师是谁,传说中一年级数学组最帅的男老师。一男一女相约看电影,周凛再不通风月,也明白其中的意思。
“电影开演还有一个多小时,走,周叔叔给你买衣服去。”别人恋爱不恋爱跟他有什么关系,周凛放下手机,带小学生去商场。
八点半,两人抵达影院,取完电影票,周凛领小学生去买爆米花。人有点多,傅南乖乖跟在周叔叔身后,大眼睛东张西望,突然一亮,朝远处招手:“林老师!”
周凛回头,看到一行四人,休息日,林月穿了一条白色短裤,一双大白腿又长又细又直,比平时的老师形象显得活泼热情。她左右两侧都陪着一个女人,周凛没细打量,目光径直转向跟在三女旁边的男人。
程谨言一身休闲打扮,修长挺拔,他戴着一副金丝眼镜,温润雅俊,一看就很有文化,如果换身古装,简直就像电视剧里演的江南才子。
周凛立即确定,这就是傅南口中一年级最帅的数学老师。再瞧几眼,周凛突然很担心。小学生眼光这么差,要不要找家医院检查检查?
林月知道傅南、周凛今天也要看电影,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巧。
她早与傅南商量过,有人问起两人关系就说师生住一个小区,但身边这么多同事,林月还是有些紧张。其实大都市陌生男女合租也不是特别罕见,可说不清为什么,林月就是想隐瞒她与周凛“同居”的事实。
“我班里的学生,那是他叔叔,住一个小区的。”林月再次解释。
何小雅见过周凛,当时周凛一身黑衣,又冷又酷,今晚的周凛,普普通通的黑色短袖配同色大裤衩,看背影觉得高大又邋遢,男人一转过来,眉目冷峻又带着一点睥睨不恭的味道,真是莫名地吸引人,连那件大裤衩也被他的颜值身材衬托得比别的大裤衩高档了几分。
美人惹人注目,帅气的男人一样,蒋思怡对气质儒雅的组长程谨言算得上一见钟情,但那也不影响她初见周凛时的惊艳。程谨言是温和阳光的,容易让女人安心,周凛肌肉结实冷酷又危险,而这份危险,却更能激起女人心中的禁忌感。
只有程谨言,目光礼貌地与周凛交接,看出周凛没有寒暄的兴致,程谨言便收回视线,笑着问三女:“我去买零食,你们吃什么?”
蒋思怡立即被男神的声音拉回注意力,笑容甜美:“我要一份爆米花,谢谢组长。”
何小雅也点了一份。
林月没有在电影院吃东西的习惯,轻声婉拒。
程谨言点点头,去排队了,选了与周凛不同的队伍。
傅南抱着爆米花开心地跑过来,问老师坐在哪个位置,周凛远远地站着,一手插口袋,一手玩手机,无声拒绝了任何攀谈的可能。他这样倒省了林月的事,取出电影票陪傅南对,更巧的是,她坐在第四排12号,傅南居然就坐她后面!
傅南更高兴了,跑去告诉周叔叔。
林月就见周凛低头听傅南说话,勉强翘下嘴角算是回应,然后牵着傅南去找位子坐了,距离进场还有十几分钟。
“这人怎么冷冰冰的啊,都是熟人,他看都没往这边看。”何小雅小声嘀咕说。
林月心想,他就那样啊,外冷内热,看似不爱搭理人,但你若有什么需要,有时不等你开口,他就主动帮忙了。摸摸已经养好的左手食指,林月心情好像比刚刚轻松了点,电影院遇见朋友,本就值得高兴。
进场了,周凛牵着傅南排在队伍最前面,林月跟在程谨言身后走向座位时,情不自禁留意身后的排位,昏暗中,听见傅南兴奋地喊老师,没等林月回应,周凛低沉刻板的教育紧随而至:“电影院禁止喧哗。”
傅南吐吐舌头,如果不是怕老师听见,他肯定会反驳周叔叔,明明电影开始前很多人都在聊天。
林月笑了,转身落座。
周凛扫眼前面并肩坐的一年级“最帅”的数学男老师与最美的数学女老师,玩味地摸了下下巴。现在是什么情况?程谨言与林月约会,另外两个女老师没眼色,傻乎乎来当电灯泡了?正好奇,忽见男老师将手里的爆米花往女老师那边送了送。
耳边传来小学生“嘿嘿”的偷笑,周凛扶额,这孩子,该不会对偶像爱情剧感兴趣吧?想归想,眼睛还在盯着前头。
面对组长的好客,林月客气了下,摆摆手。
程谨言笑:“少吃点。”
盛情难却,林月就捏了一颗,放在口中慢慢地嚼。
两人的小动作,在任何一家电影院都很常见,女孩分女孩多半是闺蜜,男人请女人,多数是情侣。猜测得到证实,周凛嫌肉麻俗气的“剧情”辣眼睛,往后一靠,闭目养神,什么恐龙电影,他才没兴趣,纯粹是陪小学生来的。
蒋思怡也看到程谨言请林月吃爆米花了,她咬咬唇,嘴里的爆米花突然间没了味道。组长与林月的座位挨着,是巧合,还是组长的有心之举?抱着爆米花筒,蒋思怡内心一点一点苦涩起来,没办法,谁让林月比她漂亮呢?男人都看脸,有林月在,组长大概看不到她吧?
电影开播了,观众们戴好3D眼镜,周凛在小学生好心的提醒下戴好,黑黑的眼镜,简直是睡觉的完美伪装。闭了不知多久,一只小手突然伸过来拽住他胳膊,周凛瞌睡一飞,睁开眼睛,IMAX大屏幕上,一只巨大的恐龙正在追人,那人跑得绝望,按照套路,应该也活不了。
周凛皱皱眉,伸手挡住小学生眼睛,不想孩子看血腥镜头,视线一转,又瞄向了斜前方。这一看乐了,要不说什么样的老师教什么样的学生呢,看着用电影票挡住眼镜的林月,周凛终于觉得这场电影有点意思了。
接下来,每到恐龙吃人的镜头,周凛都会瞄林月,而林月次次都会挡住眼镜。
“这么胆小?”程谨言歪头过来,语气调侃。
林月有点不好意思,缩着肩膀靠在宽大的座椅中,娇小可爱。
程谨言再次把爆米花递过来:“吃点,分分心。”
林月便又捏了一颗,眼镜盯着屏幕,看着肌肉发达的男主演将娇小的女主演护在怀里,那手臂比女人的小腿都粗,没有预兆的,林月透过男主演,好像看到了另一个男人。那人有不输于电影男主的冷酷沉稳,如果,如果她遇到这样的事,他会不会……
观众看小说看电影,都会有一定的代入感,意识到自己胡思乱想了什么,而那个男人就在后面坐着,林月忍不住用手背贴了贴脸,年轻女人羞涩的举动,仿佛在回应刚刚身边男人的亲近。
周凛再次闭上眼。
看样子,林月被男数学老师拐跑的日子远不了,他是不是该提前给小学生物色保姆了?
两小时的电影结束,观众散场,傅南赶着去与老师汇合,周凛不得不紧跟在后。
两侧的通道光线很暗,人群挤来挤去,慢慢变成林月牵着傅南走在前面,周凛、程谨言落后两步。就这么点距离,林月那双大长腿白花花的刺眼,周凛尽量往前看一个个人头,忽然左边有人粗鲁地挤过,周凛不悦,下意识看过去,恰好看到对方朝林月伸出咸猪手!
动作快于大脑,周凛左手按住小流氓左肩,右手直接攥住对方中指,只用五分力气后往掰,小流氓就疼得嗷嗷叫唤起来。林月就在他旁边,吓了一跳,却听周凛不耐烦地呵斥那人:“你踩了我脚,我还没找你算账,你嚎什么?”
小个子男人只是个普通宅男,平时顶多在家里对着电脑开飞机,刚刚往外挤,瞥见一双美腿,脑门一热,就想趁着黑灯瞎火占点小便宜,谁想到美人没摸到,被一只铁钳似的大爪子给逮了?
“对不起对不起……”热汗蹭蹭冒,他连声讨饶,也顾不得会不会引起路人怀疑了。
“这次饶了你,再有下次,咱们牢房见。”周凛上前一步,用只有小流氓能听见的声音说,一边说手上力气又加重了几分。
小个子男人没出息地哭了,被周凛嫌弃地推出老远。
林月没看到那男人的泪,灯光变亮,那人已经跑得没影了。
她与何小雅等人一样,都疑惑地盯着周凛,周凛叫傅南等会儿,他大步去卫生间洗手。
“怎么吵起来了?”何小雅不明真相,真以为周凛小题大做欺负人。
程谨言看眼林月,什么都没说。这种事,对女孩子总归不好,虽然那人没有得逞,不过,周凛反应那么快……程谨言不是圣人,喜欢的女孩就在前面,哪个男人都会情不自禁地欣赏,所以他第一时间就发现了那只咸猪手,周凛比他反应还快,难道……
程谨言抿了下唇角。
影院大厅,周凛还没回来,傅南仰头邀请林月:“老师,你跟我们一块儿回去吧?周叔叔开车来的。”
大家住一个地方,如果是周凛提出邀请,林月会大方答应,问题是,车主周凛并没有说……
发现远方肃容走过来的周凛,林月面露为难。
程谨言误会她不愿意,刚要提议他送三女回去,蒋思怡突然笑嘻嘻道:“那林月你跟傅南走吧,省得组长再送你一次了。”
林月一听,看向程谨言。
程谨言温和地笑:“顺路,还是一起走吧。”
那边周凛直接喊傅南走,一眼都没看林月,林月除非厚脸皮,才会主动贴上去。
“南南先走吧。”她笑着拍拍傅南肩膀。
傅南瞅瞅帅气的程老师,非但没失望,还有点害羞似的笑了,开心地跑向周凛,笑得林月莫名其妙的。
三个女人,林月住的离电影院最近,程谨言自然先送她,一直送到楼下。
“谢谢组长。”下了车,林月再次道谢。
程谨言摆摆手:“周一见。”
他开车走了,车子开出小区,与一辆黑色SUV擦肩而过。
傅南睡着了,周凛扛着小学生爬楼,上方有缓慢的脚步声,周凛没有刻意加快脚步,但女人走得太慢,他很快就看到了那双差点被人揩油的大白腿,真白啊,被泛黄的灯光一照,更像美玉。
“啊,你们在后面?”看到他,林月意外问,还以为周凛回来的比较早。
周凛嗯了声,扛着傅南站在门前,一手摸钥匙。
林月钥匙已经拿出来了,见他不方便,她抢过去开门。
声音可能有点大,傅南半途醒了,瞧见林老师,他满足地笑:“老师,你跟程老师恋爱了吗?”
小孩子不懂大人的想法,反过来同理,林月就被傅南没头没尾的这句弄糊涂了,呆在门口。
傅南困倦地睁不开眼睛,趴在周叔叔肩上,还笑呢:“我看见程老师喂你吃爆米花了。”
林月终于反应过来了,急得满脸通红,想看周凛,又不敢,支支吾吾地澄清:“没有,今晚老师们聚餐,程老师请我吃爆米花是客气,不是南南想的那样。”
傅南又睡着了,没听见。
周凛背着小学生进门,侧脸淡漠,似乎对她的解释没兴趣。
林月心情复杂地关上门。
“傅南跟我说,程老师最帅,他喜欢你跟程老师在一起。”周凛突然转身,盯着林月说。
林月更尴尬了,都不知道该怎么辩驳,程谨言是帅,但那不是她与程谨言恋爱的必然条件啊。
周凛明白了,别管程谨言怎么想,至少现在,林月还没那意思。
“我会管教傅南,不叫他乱说。”
这次,周凛直接背着小学生去了次卧。
九月过完就是国庆长假,小学生们个个喜气洋洋,真如雀鸟脱笼。
回家的地铁都比平时拥挤,很多人提着行李箱赶往车站,没有空位,林月牵着傅南往里走,尽量站人少的地方。傅南六岁了,可以自己攥扶杆,如果再小几岁,愿意让座的人大概会多点。
看着小小的男孩子被大人们挤来挤去,林月挺难受的,傅南一点都不觉得辛苦,一心跟老师聊天:“放假了,老师要去旅游吗?”
林月摇头,国庆各地游客太多了,她不想去挤。有人托着箱子往这边挪,林月将傅南往自己身边拉,好奇问:“南南怎么过节?”周凛常常加班,不像是会带傅南出门旅游的那类叔叔。
傅南清澈的黑眼睛里露出满满的期待:“周叔叔说,让我去爷爷家住,开学了再接我回来。爷爷家有青瓷厂,每次我去爷爷都教我捏瓷坯,可有意思了。”
爷爷?林月暗暗吃惊,她还以为傅南除了出差的爸爸没有别的亲人了,但,既然爷爷在,傅南爸爸为什么要把儿子托付给一个忙碌的单身刑警?
“爷爷家在咱们市吗?”
“不在,周叔叔开车要两个多小时呢……老师你看,这个就是爷爷。”
林月接过傅南的手机,照片上傅南一身泥点,笑得阳光灿烂,旁边木凳子上坐着一位灰白头发的老人,六十岁左右的年纪。老人精神不错,只是,林月放大照片,不知为何,越看越觉得傅南的爷爷跟周凛有点像。
“爷爷对我可好了,就是不喜欢周叔叔,每次看到周叔叔都会绷着脸,还不让周叔叔在家里住,周叔叔走了他才肯笑。”傅南烦恼又不解地说。
林月问:“周叔叔惹爷爷生气了?”
傅南不知道。
林月看看照片,隐约猜测,傅南喊老人爷爷只是礼貌,照片中的爷爷应该姓周,是周凛的家人。虽然很好奇其中的内情,但关系到周凛的家事,林月没再打听,傅南这几天有人照顾,她就放心了。
“老师,你有电话。”林月的手机放在挎包里,傅南个子矮离包近,最先听到震动。
林月连忙翻出手机,屏幕上显示“二婶”。
她犹豫几秒才接听,傅南仰着头,注意到老师不笑了,眉头也皱了起来,好像不太开心。
小学生疑惑地听着。
周围都是人,林月小声说话:“二婶。”
“怎么这么吵?在地铁上?”
“嗯,二婶有事吗?”
“你奶奶又腰疼了,坐都坐不起来,去哪儿都得人扶着,天天念叨想你,怕耽误你工作一直不叫我跟你说。这不放假了吗,昨晚吃饭我说叫你回来,她还生气,坚持瞒着,七十多岁的人了,不是这病就是那儿难受,说不定哪天……月月快回来住几天吧,多孝敬孝敬你奶奶。”
林月心早就提起来了:“嗯,我一会儿买票,明天中午到家。”
“行,记得先别告诉你奶奶,不然晚上又要数落我,你说我为了谁啊……”
女人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说她当儿媳妇的又要照顾婆婆又要伺候孩子,一天到晚没个空闲,翻来覆去,林月听了不知多少年。她安静地听着,看见傅南迷茫的大眼睛,她笑了笑,轻轻摸了摸小学生头。
地铁到站,这通电话才结束。
“老师,谁打的电话啊?”傅南想什么问什么。
林月想笑,笑不出来:“老师奶奶病了,老师要回家看她。”
傅南急着安慰老师,天真地支招:“让奶奶按时吃药,吃药病就好了!”
林月这次真笑了,握紧了学生的小手。
晚上周凛加班,十点多还没回来,林月买的明早六点半的高铁,觉得明早应该遇不到周凛,林月只好给他发消息:“周警官,我明早回家,计划7号回来,南南这边,你看需要我调整时间吗?”
她怕周凛今晚通宵,明早傅南起来发现家里没人。
周凛刚下车,收到短信,他看眼五楼,回她:“高铁还是汽车?”知道林月是本省人。
林月有些意外,答:“高铁”。
周凛停下脚步,几秒后,拨了过去。
夜深人静,铃声显得非常突兀,吓得林月手机差点掉床上,慌慌张张接了。
“明早六点,我去车站接人,你几点出发?早的话顺路送你。”
林月慢慢坐了起来,居然这么巧?
“我六点半的票。”
“嗯,五点四十,准时上车。”
没有再邀请,没有再商量,直接定了出发时间,语气冷硬像教官下达命令。
挂掉电话,林月有种奇怪的感觉,但又说不出哪里怪。外面传来开门声,是他回来了,林月坐在床上,听他脚步来来回回,似乎还在傅南门前停了会儿,最后才去了他自己房间。再没有声音传过来,林月检查一遍闹钟,躺下睡觉。
她定的五点十五,五点十分,周凛推开傅南房门。
傅南睡得沉,被人叫醒,小学生赌气地翻身,就不要起床,周凛追过去,对着小学生耳朵说:“林老师要去车站了,你不去送送?”
傅南都没想过这茬,现在听说可以去送老师,傅南虽然还是很困,却揉着眼睛坐起来,小脑袋一点一点的,要去。周凛就知道会这样,抱起男娃去卫生间洗脸,傅南睁不开眼睛,木木地站在洗漱台前,周凛挤好牙膏再塞到他嘴里,傅南这才机械似的来回刷牙。
林月洗完脸从主卧卫生间出来,就听外面傅南问早饭的事。
“去车站吃。”周凛的声音。
林月扭头看窗外,早上五点多,外面天刚蒙蒙亮。
“南南怎么起的这么早?”打开房门,林月惊讶地问学生。
傅南现在特别精神,咧嘴笑:“我去送老师!”
林月震惊地看向刚刚走出次卧的周凛。男人穿了一身浅灰色运动卫衣,放进人群毫不起眼的那种,但周凛一抬头,沉静深邃的眼睛,瞬间改变了整个人的气场,叫人本能地要避开那双黑眸。
林月就没敢看,心里偷偷困惑,周凛跟她说要去接人,却告诉傅南起早是为了送她,到底哪个说法是真的?还是说,她昨天无意向傅南透露过出发时间,这孩子自己记住了?
“东西收拾好了?”周凛看眼她门内,问。
林月点头:“现在出发?”
“嗯。”
三分钟不到,林月、傅南并排坐在了车后座,周凛将林月的行李放到后备箱,上车就走,一路都没有说话。傅南对老师的家乡来了兴趣,好奇地问来问去。
“老师你有哥哥姐姐、弟弟妹妹吗?”
“没有呀,老师跟南南一样,都是独生子女。”
周凛专心开车。
“老师爸爸是做什么的?”
“普通工人,盖房子的。”
“哇,好厉害,我长大了也想盖房子。”
小学生无忧无虑,林月握着男孩的手,思绪不知不觉回到了小时候。爸爸在建筑队上班,做的是体力活,她觉得爸爸很辛苦,每天爸爸回来她都会去帮爸爸揉肩膀。爸爸又高又壮,喜欢将她举高高,爸爸长得很帅,是镇上最好看的男人。
妈妈也很漂亮,夫妻俩大多数时都很甜蜜,偶尔会吵吵,很快又和好。那年她七岁吧,爸爸陪妈妈去买东西,出发前答应给她买新裙子回来,她乖乖在家等着,帮奶奶择菜,想到可以穿新裙子就特别开心,隔一会儿就去外面望一望……
可爸爸妈妈回家路上出车祸了,肇事司机逃逸,她一直哭一直哭,奶奶用没撞坏的新裙子哄她,她也不喜欢了。
林月扭头,假装拨耳边的碎发,指腹轻轻掠过眼角。
周凛往后看了眼,傅南还在自说自的,再体贴的小学生,终究还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屁孩。
“七天假,作业多不多?”周凛突然问。
傅南不说话了,最不喜欢写作业,还嫌弃地瞪了一眼周叔叔。
林月看得清清楚楚,忍不住笑了。
人真是奇怪,前一秒还很伤心,后一秒可能就会因为一个孩子小小的表情笑出来。
“有不会的,记得问老师。”整理好心情,林月抱住男孩说,想想要一周不见,还挺不舍。
到站六点,车站人不多,周凛叫林月稍等,他去买早餐,林月想拒绝,男人已经走出几十米远,一双大长腿,一步顶林月两步的。几分钟后,周凛提了两份早餐回来,一份递给林月,糖馒头豆浆,都是热乎乎的。
站台不停通知乘客检票,林月没有时间客气,一声谢谢,就要走了。
肤色白皙的女人,车上只掉了几滴泪,眼圈就微微红了,还没消掉。
人是他带来的小学生弄哭的,背后肯定还有段伤心事,出于愧疚,周凛叫她:“林月。”
林月回头,眼带水色,纤弱灵秀。
周凛怔住,糟糕,忘了想说什么了。
林月还在等。
周凛随机应变:“到家说一声。”
林月盈盈笑:“好,南南再见。”又朝傅南摆摆手。
傅南恋恋不舍:“老师早点回来。”
林月点头,拖着行李箱走了,排进队伍。
就在林月身影消失在检票口的那一秒,周凛终于想起来,他刚刚其实想说,她回来时提前打个电话,他来车站接她,算是傅南弄哭女老师的补偿。
“爸爸?”
周凛心头一紧,及时拉住想跑出去的小学生。
傅南一脸焦急,指着车站一角说:“周叔叔,我好像看见爸爸了。”
周凛往那边瞅瞅,笑:“看错了吧,你爸爸在美国,跟咱们隔了一片太平洋。”
是这样吗?
傅南依然盯着远处,他看见了,爸爸真的就在那里。
他固执地拉着周叔叔去找,周凛无奈地跟着,找了一圈,什么都没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