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菱岛,绕过大殿、百草园;后面,便是沐凌威的书房。
唐休言踱到百草园拱门,便见龙翔分花拂柳而来,站定在她面前三尺,微微俯首诡笑:“想与凌威单独聊聊?”
这样亲密的距离,让唐休言下意识的退了一步,很久以前,在锋芒毕露的龙翔面前,她便是用骄傲悄悄隐藏着小小的自卑;每次争执不下意见相左时,便摆出一副让她又如何,反正自己无所谓,不屑的拂袖。
成长,其实就是一日比一日更加客观的看清自己。就像她很久之后才知道,曾经的自己是那么的自卑过...
然而今日,她已是个女儿都已成年了的母亲,她为她的女儿而来,成熟达练加之不可后退的理由;唐休言慢慢扬起唇角,挺直脊背,露出真正淡漠疏离,不卑不亢的客气笑容:“休言与师兄青梅竹马情谊甚笃,乃是同门师兄弟有目共睹的,如今阔别多年,若非师兄早已成家多有不便,休言当与师兄秉烛西窗,促膝长谈呢。”
龙翔面孔瞬时一片阴霾,不由笑道:“秉烛西窗促膝长谈啊,当然不行;你唐休言远离川蜀自称沐夫人,独自抚养那两个凌威的私生子,一十九年;你道你瞒过了全天下人瞒得过我龙家么?”
“英雄不问出身底。”唐休言煞白了脸坚韧的笑道:“私生子又怎么样?一样的成气候!”
“呵...”龙翔笑道:“休言啊休言,这么多年了你还是这么幼稚。妄你也是赤手空拳创业步步维艰,走到今天叱诧商场一代天骄,居然认为一个有爹生没爹养名不正言不顺的私生子,可以英雄不问出身底?恁般的委屈,你真忍心看她们承受?”
唐休言空洞的看着她,这些话,可以算做是明明白白的羞辱了吧:“你够了吧龙翔。别在我面前显摆你的资本,你以为你什么都得到了么?你以为我真的看不出来你这些所谓的骄傲,多没有说服力么?你视我沐云府眼中钉肉中刺,处之而后快你为什么不除?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只是不想证实凌威心中,我们这几个流离在外的亲人,地位才最高么;”
“你口口声声鄙弃云涵云生是没有任何社会地位的私生子,你敢说你不知道花沉香与龙天一,已经许他们生死契阔白首之约了么?她们,会天涯海角浪迹江湖,会云游四海自由自在!她们会是这一代人中最幸福的女孩!不若你我,商场、门派、勾心斗角,青春虚掷...芳华寂灭!”
这么多年来,她第一次一口气说这么多,第一次,对她说这么多;龙翔看着眼前双拳紧握微微颤抖的唐休言,她不顾一切的一吐为快,不给她插嘴反驳的机会,反驳,呵!真给她机会见缝插针,她又能说些什么呢?唐休言你少在那边自以为是?你无凭无据胡言乱语?
“休言...”龙翔声音慢慢低下去,似有叹息。
唐休言侧过脸防备的看着她,几时龙翔语调也会这般委婉?
龙翔上前拉住她的手,明显的感觉到她的退缩,但仍坚决的抓紧:“我知道你想到的是什么。”可以给你,但也是有条件的。
为什么突然转这个话题?你知道又怎样?唐休言忍住激动,她知道龙翔能给她最直接的方法让她达到目的,但也明了那代价:“嫂嫂。你知道也没有用,我不会和你谈条件。”
“我知道你的底线。”龙翔坚定的看着她:“休言,我有多了解你,你心里最清楚。我给你保证用你的底限换得你想要的,我只是希望...希望那些话,不要说给凌威。”
唐休言笑笑的看着她:“翔,我承认你是师兄的妻子、唐门的夫人,才喊你一声嫂嫂——嫂嫂,你我二十年未见,你觉得你掌控不了什么了呢?竟如此惶恐?”那些昭然若揭的晦暗,你道我如今还是不能看得通透么?
“我就是明白了任谁也掌控不了未来,今天才会和你说这么多。什么人定胜天,事在人为;宿命永远是纠结其中的人无法洞悉的天机。”龙翔苦笑。当年她就是自信沐凌威是她的,唐门也是她的,她成功的将自己变成了故事的主角,让唐休言成为了故事的穿插;就是以为自己可以操纵着唐休言与沐凌威的感情,他们要哭要笑,全由她定;才会看戏一般任由后来这一切发生;
错的离谱,还道好玩。
这些年她是辛苦艰难,可她又好到哪儿去?——没错,她是以为自己看着她的艰辛会得意会愉快,也确实,她当年倔强的不肯接受龙腾的扶持,那段时日,她是得意了一些,可是后来的?今天呢?她害了自己的女儿啊...
年少时候意气用事,人到中年再为此赎罪。那怕是她龙翔,也没有跳出世俗的框架啊。沐云府能因她一时疏忽平地崛起,也该由她让它消失;就当弥补一时性起犯的错误,就当繁华一梦,让沐云府黄粱梦醒时,消失于世吧。
龙翔深吸一口气:“休言,天下父母心啊,就当嫂嫂求你了行么?诗诗她从小就为嫁给龙天一,能做个称职的龙门夫人奠基努力,这么多年,她几乎算是为了天一而生的啊;你让云生离开天一吧,行么?”
“什么样的情况,能让我们分开?”龙天一抱着仍睡得迷迷糊糊的沐云生轻声低语,泰山日出的壮美,据世无匹;可惜沐云生一向只贪恋她的芙蓉暖帐。
这太阳刚刚升起的时刻,离她起床的时间相去甚远,只是似在梦中又似真实的,龙天一的声音,问她什么情况能让他们分开,分分分...讨厌这样沉重的话题,随口含糊道:“没有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