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的字练完了吗?”深宅大院里传出浑厚的声音
“回夫人,少爷正练的呢?”
“嗯,吩咐侍从把早上刚摘的水果送到少爷房里去。要时刻记得给少爷添衣,屋子里不能有一处地方有寒气。记住了吗?”
“记住了”那侍女作揖道。
府里的侍从每天都要沐浴净手,晨起熏香。所有的侍从都知道夫人对这个小儿子十分溺爱,什么都要最好的给他。
这深宅大院里一户较大的屋子中坐着一个十三岁的少年,少年正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他在等外面的小伙伴叫他玩。
每次他只能在阁楼上远远地眺望,等小伙伴来叫他玩。每次他都不敢让他们声音太大,生怕招来了母亲就不让他出去了。
可是没等来小伙伴,却等来了别人。楼下传来了脚步声。
少年早就熟悉家中人的脚步声,他一下就听到是侍女来了。
他赶紧端正坐好,手里拿起刀笔在竹简上刻画。
侍女敲门进来后说道:“少爷,这是夫人让送来的水果。刚刚摘下的,你快尝尝吧。”
那少年一看,又是胡商卖的柰子和岭南甘蕉。
“怎么老是这些啊,我喜欢吃柑橘,为什么不给我柑橘。”那少年一瞬间便暴怒起来。
一旁的侍女被吓了一跳,她赶忙说道:“这是夫人的命令,少爷每天必须吃一个柰子和一根甘蕉。不能吃柑橘。”
“为什么?为什么不能吃柑橘?”少年满腔怒火说道。
“医师说,柑橘会上火,夫人严令禁止你吃,谁若是给你吃,便受家法。”侍女害怕道。
“这...也罢。”少年看了看眼前担惊受怕的侍女,“让下人给我送点酒来。”
侍女赶忙跪下道:“少爷,上回偷偷给你送酒的人,被夫人杖责十下,落下病根,现在还没有好呢。少爷,饶了我吧。我这身子骨可吃不消那棍棒。”
“你...这...我,唉,罢了。吃...吃就是了。”少年叹口气又跪坐在席上。
“夫人说,让你今天练字。”侍女小心翼翼地说道。
“练字?练什么练,我这不练的呢嘛?”那少年在竹简上划了几下,写出的字非常难看,还不如底下人写得好。
“少爷的字没有进步,小的们就又要挨夫人的罚了。”侍女低下头喃喃道。
“你回去告诉她,我不想练,我要出去玩了。”
“少爷,万万不可啊,今天是我来服侍你,若是夫人知道你出去,我可就遭殃了。”侍女着急说道。
“怕她做甚?她还能吃了你不成,有我在,你放心,她不敢把你怎么样,我替你求情。”
“可是...”
正在这时窗外传来响动,“诶诶,止殇,止殇,快出来,咱们出去探险去。”
那少年一听,顿时来了精神,低声说道:“好好,你们等我一会。”
转头对侍女说道:“你在这把这些字写完,把这些果子自己吃了吧,我出去玩一会,你放心母亲今天不在家,很安全。”
“少爷,这,我等下人怎能吃这些珍馐呢,少爷快快回来就好了。”
“你把这些给那些侍从都分了吧,就说是我说的。我先走了。”言罢少年一个翻身跳下楼去,和小伙伴一起消失在了田野里。
虽然隔着很远,但传来了少年们玩乐的笑声。
傍晚,少年满身是土地爬上了家里的阁楼。刚从窗户上下来,低声说道:“咋这么黑,红,你怎么不点灯。”
言罢自己把油灯点起,火光照亮了宽阔的阁楼,案前的席子上正坐一位中年女人,女人身着锦衣气质高贵,举手投足间尽显大家气派。
“嗯?母亲。”少年着急跪倒在地,拜道。
“你又去哪疯玩去了?你瞧瞧你,哪里有一点少爷的样子。浑身是土,那野孩都没有像你这样的。我让你吃的果子,给下人吃了,你知道你父亲弄到这些果子有多不容易吗?还有,我让你练的字,你就给我写成这样?你去朝堂上看看,谁家的小孩写出这么丑的字来。”
“母亲,我的侍女呢?”
“到现在了,你还想着你的侍女,你多考虑考虑自己吧。明天我给你送新人过来,这些下人通通换掉。”
“啊什么?”少年十分惊诧。“母亲,若是你不饶恕他们,孩儿恐难以在家中立足啊。你如何要陷孩儿到这般田地。”
“哼,做事情前不考虑后果,我今天就让你知道知道这后果。”言罢那中年女子转身离去,根本不给少年再说话的机会。
“母...母亲大人。”少年还欲求情,可谁知妇人早已远去,不再听他说话。
“哎。”少年懊悔地往地上一蹲,紧皱眉头。
少年心里想道:“这可如何是好,我该怎么办。”
少年往窗边一站,想翻出去,但又看了看外面,漆黑一片。他有点害怕,伸出去的手又放了回来。他又蹲在了地上,眉头紧皱:“这可咋办呀,父亲教导我说要收信义,我怎么能欺骗我身边的侍从,抛弃他们呢。”
“啊...”少年不敢大声吼叫,只敢低声咬着牙关给自己壮胆。
“不管了。”少年一跃翻过窗户,跳下楼去。少年虽然年纪轻轻,单身手了得。常年受到师傅教导,就算三五个久经沙场的士兵,也近不了身。
少年脚步飞快,只想宅子后方的禁地走去。他曾偷听过母亲说话,他怀疑自己的侍从们可能就被关在那里的某个屋子。
走到厨房,他发现里面有光,心生疑惑,“这点儿了,还有谁在这做饭,早就封火了呀。”
少年心想,没准是哪个下人过来偷吃,不如去问问他,看有什么线索。
那少年轻手轻脚靠近厨房,先看了看里面的情况,随后一瞬间推门而入。
一系列动作毫不拖泥带水,甚至都没发出什么声音。
少年抬头问道:“你是谁的侍从,深夜在这做何事啊?”
那人一头白发,还在忙碌着从锅里捞面,头都没回。
“嗯?”少年大惊。这府里谁人敢对他如此怠慢。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立刻提高声调道:“大胆,你到底是谁?主人问话竟敢不回?”
这时那锅边的人才慢慢回道:“你吃牛肉汤饼吗?要吃给你盛一碗。”言罢那人如同鬼魅一般飘到了少年身旁,蹲在地上吃起了汤饼。
少年大惊,他竟没看出这人是如何走来的。难道是灯光太暗没看仔细,这也不应该呀。
少年又借着微弱的火光,仔细看了看这人的面孔。心里又想了想,这府上可没这人啊。
少年收敛了几分问道:“先生是?”
“奥,我是你家太爷请来帮忙的...帮忙的...宾客,这不刚忙完没的吃,过来借你家点肉吃。”那人狼吞虎咽道。
“原来是这样,祖父最近闭关不见外人,你定是家里的贵宾,所以我才没见过,是不是?”少年微微笑道。
那白发人嘴里叼着面,抬头看了他半天说道:“是...是...是,就是这样。来来来,我给你腾个地,你蹲这咋俩一起吃。”
白发人吃完了汤饼,去盛了一碗,又给少年也盛了一碗。
“来来来,别站着,蹲下吃。蹲着吃饱,站起刚好。我这手牛肉汤饼,天下闻名。”白发人吃了两口又拿出葫芦,喝了口酒。
少年蹲下来,刚吃一口,满嘴生香:“好汤饼,这咸阳城没有这般手艺,先生是哪的人啊?”
“四海漂泊,早忘了家在哪了。”白发人又喝了口酒。
少年一见葫芦,忙笑问道:“先生喝的可是酒。我这就闻到味了。给我尝尝。”
说罢就要去拿那酒葫芦。
白发人也不阻挡。
少年喝了一口,顿时神清气爽,再吃了一口这牛肉汤饼,好家伙快乐似神仙啊。
“啊,爽,真爽。好久没这么快乐了。”少年还欲再饮,却被白发人拦下。
“诶,诶,诶,行了,行了。喝两口行了。”
少年怒道:“先生为何如此小气,我家有这么多好酒,先生走时带走几车便好,为何吝啬这点小酒。”
“你喝多了,你母亲找我麻烦,我可吃不了兜着走。我可不想惹着麻烦,一会吃完你趁早走,这让人看见了,我可难办了。”
“哎。”少年摇了摇头,又说道:“我身边的侍从都让母上大人给关起来了。她根本不问我的想法和意见,也不管我是不是愿意,所有的事情都强加给我。我一点自由也没有,想吃什么喝什么都不行。谁要是给我吃了这些我母上大人不让吃的,喝了这些我母上大人不让喝的,通通受罚。到现在连上门的宾客都要如此害怕,我过得好累呀。”少年说着说着竟留下了眼泪。
白发人看了看,噗嗤一下笑了出来:“你这还愁呢?还哭呢?你看看外面那流离失所,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的,满街都是。人都没哭,你哭什么啊。”
“这...这...我看这世上人人过的都很好啊,每个人锦衣玉食,哪有什么流离失所的人啊。”
“来你家的人,非富即贵,可不人人衣着锦衣,那外面的所有人都能有你这般家境?”
“哦?我到听我的侍从说过一些,但也不至于有你说的这般惨。”
白发人哈哈一笑:“我这是捡最轻的说,那战场上累累尸骨,满天遍野的乌鸦在那里啃食着尸首,还有那没了父母的小孩整日整夜地家中哭泣,没几日便饿死在屋中。蛆虫爬满了屋子,后来都多到爬出了屋子。这般景象你可见过?”
少年顿时如坠冰窟,浑身颤抖。
屋外刮过一股冷风,吹得窗户嗡嗡作响。
“这...这...”
“你身边人都是穷苦出身,你快去救他们吧。”白发人的声音远远飘来。
“好...好...我这就去。”少年再一看四周,竟空无一人。
“这...这人是谁啊...。”少年出门,一股冷风吹来...
邯郸城里,一处马厩,阴冷的稻草堆上躺着一个年纪轻轻的剑客。冷风吹来了马粪的臭味,也吹醒了这个落魄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