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不遂人愿,莫邪只是略一皱眉,一掀袍子,跪了下去。
“公主行如此大礼,末将担待不起。至于公主所求之事,末将无能办到,还请公主降罪。”
拓跋飏并不惊讶,仿佛看好戏一般地看着这两人。他倒是要看看凌无双能不能请动莫邪出山。
“呵!”凌无双忽然凌厉的冷笑,听得在场的两个男人均是一愣。
拓跋飏最先反应过来,唇畔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弧度。这个小女人的能力,总是让他出乎意料。
至于莫邪,之前心里对凌无双的敬意,这会儿已经被她一声冷笑,给笑得消失殆尽。不禁在心里轻蔑的想:“不过也就是个自持有些聪明才智,喜欢假仁假义,稍微一有人不顺心,就原形毕露的刁蛮公主而已。”
“将军真是好笑,还未做,怎知办不到?既然自认无能,又何必还占着将军的职位?不如去牧羊放马?”凌无双冷冷地反问道。
莫邪生性自负,哪受得了这般奚落,腾的起了身,满眼怒意地盯着凌无双,垂在身侧的拳头攥得“咯咯”作响。
拓跋人人皆知,莫邪除拓跋飏外,从不给任何人见礼。即便是王后,还是皇亲贵胄,亦是如此。
今天他愿意给凌无双见礼,实在是敬佩她的才智,就如他敬佩拓跋飏,即便他不愿意为他效命。
“大胆!本宫让你起了吗?”凌无双微昂头,端起公主的架子,眼中尽是蔑视。
“哼!”莫邪冷哼一声,却是根本没将她放在眼中,对着拓跋飏一抱拳:“大王,末将告退。”
拓跋飏淡定地看着他,没接话。
他这个时候如果开口,拆了凌无双的台,不就等于拆了自己的台?
莫邪一看这两人一条心,也不待他回应,直接转身离开。
“本宫听说,莫邪将军是扈达战无不胜的战神。”凌无双盯着他的背影,轻蔑地道:“原来这战神之名是如此来的!”
莫邪的背影一僵,虽然听懂了凌无双的羞辱之意,却没有理会的意思,继续离开的脚步。
他不搭话,却有人配合。
“哦?无双此话何意?”拓跋飏饶有兴趣地问道。
“赢了两场仗,便永不再战,不就长胜了?”凌无双穷追不舍地讥讽道:“本宫还当是什么良将,不过是沽名钓誉之辈,还真是浪费本宫的时间。”
莫邪忍无可忍,蓦地转过身,愤怒的眸子中迸射出两道火光,直直地射向凌无双,似要用怒火将她烧死一般。
拓跋飏看着仍旧淡定自若的凌无双,对她的佩服不禁又多了点。倒不是说莫邪真敢对凌无双如何,而是他震慑人心的气势,天下间也没有几人能不心慌。
两人针锋相对的对视良久,莫邪满含怒火,咬牙挤出几个字:“请公主慎言。”
“原来莫邪将军不只是自负,浪得虚名,还听不得实话。”凌无双话中的讽味越发的浓,便连平日里清澈明亮的眸子也闪出蔑视的光芒。不待莫邪接话,她又侧头对拓跋飏道:“大王,久无军功者,竟可占着将军的位置,领着朝廷的俸禄,这让为了拓跋洒热血,抛头颅的将士情何以堪?”
拓跋飏清了清嗓子,心里不免觉得凌无双这话有些过火了。
莫邪能坐上今天的位置,且不管他怎么自负都没人动他,必然是有原因的。
他本有了些许的迟疑,但看凌无双眸色一戾,尴尬地扯出一抹笑,却还是配合地道:“无双所言有理。”
他转念一想,这样也好,他也放任了莫邪太久。这回有凌无双做黑脸收拾他,挫挫他的锐气,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若是真激得他放弃将军之位,他大可以再做白脸。
“莫邪将军,既然你无心为朝廷效力,就把将军令交出,犒赏这次立下军功的将领。只是,不知莫邪将军如果被削去官位,天下人会如何看待将军?”凌无双唇角的笑意越发清冷,眼中的光芒也更加的鄙夷:“大王是本宫的夫君,本宫自是不会让他背负上残害忠臣的罪名。届时,本宫会诏告天下,淳于莫邪叛国投敌,大王念其曾对社稷有功,饶其一命。”
凌无双对莫邪虽不算了解,但她看懂了一件事情。
莫邪如果真的半点不在乎将军的位置,早就辞官了,也不会等到她来羞辱。而他那么自负的人,又怎么会甘愿背负上叛国贼的骂名?
拓跋飏听到这里,真有点想为凌无双喝彩了,这天下还没人敢如此羞辱淳于莫邪。
莫邪虽扬名不久,但扈达这片土地上,却无人不知。
若是叛出拓跋,自是有大把的人欢迎他。
是以,只有人唱黑脸,未免将莫邪逼得太久,反而会适得其反。
“够了!”拓跋飏拧眉呵斥凌无双:“莫邪将军曾为拓跋立下赫赫战功,还轮不到公主一个外人来教训。”
凌无双消瘦的身子一震,不屑地冷哼,“哼!大王当他是自己人,可惜他丢尽了大王的脸,一心做个缩头乌龟。”
两人互不相让的视线又在半空中对峙了良久,莫邪忽然撩袍,跪了下去。
“大王,末将愿请命出征,追随公主,不立战功,情愿埋骨沙场。”莫邪一字一顿,字字清晰有力,眼角的余光却是冷冷地扫着凌无双。
他要让她看着自己立战功,看看他是不是她想的那般浪得虚名。
“孤王准了。”拓跋飏并无半点惊讶,却是大喜:“莫邪将军,快快请起。”
有些话,只有凌无双能说。有些事情,也只有凌无双能办。
这样的激将法,他不是没想过,但他做起来却一定没用。且有些事情搁在中间,他也不能这么做。而他身为一国之主,自是不能求人去办此事,凌无双倒真是解决了他一桩愁事。
“谢大王。”莫邪一抱拳,起了身:“夜深了,末将告退。”
“嗯。”拓跋飏颔首,目送他离开后,紧绷的唇角才绽出笑意:“无双还真是聪慧过人。”
“无双倒是要谢谢大王的信任。没将无双刚刚的言行当成是胡闹。”凌无双微笑着道。
她在世人眼里,出了名的顽劣。是以,他刚刚的信任,又何尝不是对她的一种认同?
拓跋飏俯身在她耳畔,轻声呢喃道:“不是为夫君分忧吗?”
凌无双的俏脸腾地红了个透,急急地道:“大王,夜深了,该回去安歇了。”
“既然无双邀请……”拓跋飏语气暧昧,却又偏偏摆出一副君子像,好似在说是你邀请我的。
凌无双羞得面红心跳,不禁咬牙切齿,堂堂一国之君,就非要这般无赖的戏弄人吗?
她低着头,犹自在憋屈,他已经揽上她的腰,携她向前走去。
她的身子不禁僵了下,很不习惯他突如其来的亲密。
拓跋飏的分寸从来都拿捏的刚刚好,比如此刻,凌无双羞了,他便又若无其事地感叹道:“无双,你是怎么想出那兵法的?”
“无意中想到的,大概是无双比较幸运。”凌无双谦恭,并不傲慢自居。
拓跋飏笑吟吟地看着她,从兵法到编舞,哪里有那么无意?
“只是,你在大殿上公开表演那舞,就不怕看懂的人太多,泄露了出去?”
凌无双摇了摇头:“真亦假时假亦真,用兵之法在乎神速,在乎变化。看懂了一支舞不算什么,因为他并不一定知晓拓跋的具体实力,更猜不到拓跋打算怎么用。”
“无双真不愧是帝王之后,果真有见识。”拓跋飏顿下步子,扳过她的身体,与她相对而望,温柔的大掌拂过她额间飘落的发,声音低哑磁性地道:“你真是越发让孤王觉得惊喜。再这样下去,孤王怕是会被你迷得神魂颠倒,再也离不开你了。”
“只要大王愿意。”她握住他的手:“无双会陪大王一辈子。”
她望着他的眼神专注,却太过清明,不带一丝的情欲。
无情,无欲望,全因不爱。
“呵呵!”拓跋飏失笑,眼神却蓦地转为认真:“孤王说过,孤王要的不只是你的人,还有你的心。”
凌无双松开他的手,笑笑道:“无双就怕大王连人都不想要。”
拓跋飏唇角的弧度回落成一条直线,脸色也沉了:“无双这是在质问孤王?”
“无双不敢。无双只盼望能知晓大王的心结在哪里。好让无双用诚意解开大王的心结。”凌无双定定地回视着他眼中的冷然,她问心无愧,自然无需胆怯和心虚。她要让他知道,她是带着满腔的诚意来了这片于她而言很陌生的土地。
良久的对峙后,拓跋飏眯着眼,几乎是一字一顿地说道:“五日前,孤王收到显国皇帝亲笔写的贺贴。”
凌无双眼中的情绪微滞,竟有心虚闪过她的明眸。她有些急切地道:“拓跋与显国是盟友国,显国皇帝送来贺贴,也是情理之中。”
“没错。送贺贴是情理之中。”拓跋飏忽然话锋一转:“只是,孤王有一事没有想通,想向公主请教。”
“无双才疏学浅,不学无术,只怕爱莫难助。”凌无双直接将路封了,不想谈及关于皇甫睿渊的事。有些伤太疼,太隐晦,根本无法碰触。
这一刻,她的气焰仿佛被他一盆冷水无情地浇灭。
只是,拓跋飏哪里会那么容易放过他?
“公主先听听,再下结论也不迟。”拓跋飏驳回她的话:“显帝在贺贴里说,为孤王大婚备了厚礼,又说派了特使来参加大典。只是,那特使要翻山涉水,从显国到拓跋只怕最短要两个月。若是他再走得‘慢’点,怕是要走上半年之久。公主给孤王分析分析,显帝此举是何意呢?”说到最后,他竟是咬牙切齿。
凌无双的心尖颤抖,一时间被质问得哑口无言。她在他的声音里听出了恨。
他定然是不甘心被皇甫睿渊要挟,为了拓跋的未来,他却只能接受他的威胁。而她,怎么想都没想到,阻挠她大婚的人竟是皇甫睿渊。笨到非要来质问他,伤了他的颜面,亦扫得自己脸色无光。
这会儿再说什么,都显得苍白无力。
“来人。送公主去休息。”拓跋飏冷冷地吩咐一句,旋即阔步离去。
凌无双急着想开口解释,他却只留了一道渐行渐远的背影给她。她微微叹息,都说难得糊涂,她这次算是被自己的明白砸了脚……
拓跋的宫人默不作声地领着凌无双一行人在后宫里穿梭,末了,在一处院落前停下脚步。拓跋的后宫根本无法与翾国的皇宫比,甚至是她住的院子还不如翾国一个女官所住的院子好。
院子有些奇怪,门上竟是连块牌匾都没有,让人无法得知这里到底是什么院。
凌无双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便抬步向里走去。
院子里分正房和左右两边的厢房,院落算不得宽敞,地上铺着青砖。没有任何的花草点缀,光秃秃的。与翾国皇城的普通民舍区别并不大。
陪嫁来的几名翾国宫女不禁蹙眉,大有嫌恶之意。
凌无双的视线扫过这里的一景一物,却不禁心酸。她越发能体谅和明白拓跋飏。
她缓步走进只有一厅,一寝的正房。屋里陈设简单,仅有的几件摆设,却也比不得翾国的精致。她不禁又想起了拓跋飏的泥瓶。比起那泥瓶,这里的摆设倒也算是上品了。可见,倒也是拿出了最好的物品招待她。
不同于翾国的高床软枕,拓跋的寝室里是从东到西的一张大炕。炕上摆放着没有什么雕工而言,线条简单的桌子。桌子上是一应的茶具。
素月看了眼火炕,请示道:“公主,要不要多铺几床丝被?”
“不必了。入乡随俗,若是本宫连这火炕都睡不了,又凭什么让拓跋的子民尊敬本宫?”凌无双果断的拒绝。她来这里,便做好了要与他共患难的准备。
夜色深重,凌无双躺在硌得人骨头发疼的火炕上,辗转反侧。她相信,拓跋飏不是个小气的人,但她要怎么做才能真正解开他心里的结?若两个人之间有心结在,纵使她做再多,也无法获得他真正的信任。
她在炕上翻滚了一个时辰,也没有半点睡意,索性起身。在外间守夜的素月听到声音,快步走了进来。
“公主有何吩咐?”
凌无双随手拉过大氅,披在身上。
“本宫睡不着,想去院子里透透气。”
素月赶忙帮她系好大氅,跟在她身后,出了屋子。
拓跋的昼夜温差很大,这会儿已是午夜,就更是凉风阵阵。
凌无双裹了裹身上的大氅,抬首望去,映入眼帘的突出楼阁,吸引住了她的视线。初入宫时,她便留意过。因为除了那里以外,拓跋皇宫里都是些一层的建筑。是以,不管从哪个方位望去,那处大概有三层高的楼阁都绝对是鹤立鸡群。
“素月,你知道那是哪里吗?”凌无双脱口问道。
“回公主。无忧楼。拓跋皇宫的禁地。若没有特殊的应允,只有拓跋王一人可以自由出入。”素月肯定地回。
凌无双对于她的反应一点都不惊讶,一个训练有素的暗卫又岂会不在来一个地方前,是先了解好那里的地形呢。别说是那么突出的建筑,便是拓跋皇宫里的每一条路,素月都会一清二楚。
但,她和素月都不知道,这一刻,拓跋飏就盘膝坐在无忧楼一楼空旷的大殿中,闭目面对着光秃秃的墙壁,似打坐,似沉思,亦是一夜无眠……
翌日,天明。
凌无双刚刚用过早膳,就有宫婢来报:“公主,拓跋王派人送来他亲笔题写的牌匾,说是作为公主寝宫的名字。”
凌无双愣了愣,她还在苦恼怎么挽回昨夜的失策,怎么都没想到拓跋飏会主动“求和”。
“好,本宫知道了。”她颔首应了声,带着忐忑地心情向外走去,便见宫门口两个侍卫正抬着一块盖着红绸的牌匾。
两人一见她出来了,立刻施礼,禀报道:“公主,大王吩咐,请公主亲手揭晓。”
“嗯。”她微颔首,面上淡定无波,心里却在猜测拓跋飏此举的目的,牌匾上到底写了什么。
她站在牌匾前,迟疑了一下,才抬手去掀牌匾上的红绸。
红绸在视线中飘逸而落,牌匾上刚劲有力的“天下无双”四个字落入她的视线中,她不禁当场愣住。
这时,她的身后忽然传来一道洪亮的声音。
“公主觉得孤王的字好看吗?”
她这才回神,侧身看去,认真地打量着他。
他昨夜明明愤怒不已,今早便送她这样一块牌匾。到底是他太大度,还是他又有新的谋算?
“谢大王恩典。”凌无双欠身谢恩,心里却荡不起半点激动的情绪。
拓跋飏走到她的身前,将她拉起,看向崭新的牌匾。
“孤王写这牌匾的时候,本是打算当成一份欢迎公主前来和亲的厚礼博公主一笑。如今,孤王想作为一个承诺给公主。只要公主对拓跋不离不弃,孤王雄霸中原之日,必许公主天下无双。”拓跋飏虽没有指天扬誓,但那股属于帝王的霸气,却不亚于任何的誓言。
“天下无双……”凌无双轻轻地念叨着这四个字,心头密密的疼,有股苦涩直接从心底蔓延上了喉咙。
她曾盼望过皇甫睿渊许她一份天下无双,终究只是痴梦一场。
他看她径自出神,微低头,温热的唇贴在她的耳边,声音明明很轻,却透着一股子狠劲,“凌无双,不管你接受与不接受,这世上能给你天下无双的男人,也只能是孤王了。”
他仿佛在宣誓,这让凌无双忽然想起了昨夜。他这会儿的狠狠决绝是因为皇甫睿渊对他的胁迫吧?暂不娶她是权宜之计。但他绝不会让皇甫睿渊如愿的得到她,这事关一个男人,一个国家的威严。是以,他狠狠地扬言,她只能是他的。哪怕粉身碎骨,也只能葬身于拓跋这片土地。
她侧头,看着他轻轻的笑,她明白了他的心思,但这牌匾上的四个字,他真的懂吗?
他能许她的,只怕不过是一份尊贵。
“曾经有一个人对无双说过,这世上唯有真心最容易打动人。是以,无双是带着一颗真心来拓跋,想换得拓跋与翾国之间的永世和平。”凌无双的声音顿了顿,凝视他一眼,才继续道:“而非助大王血洗中原,换得一个无双的权位。”
拓跋飏冷笑着对在场的所有宫人一摆手,待宫人们都退出老远,他才掀唇讥讽道:“公主既以嫁妆支持孤王征战鲜于,这会儿又与孤王说这些,就不觉得自己伪善吗?”
“若是无双反对,大王就会停止杀戮吗?无双只是个俗人,也没有什么菩萨心肠,只想保护好自己的子民,翾国的,拓跋的。”凌无双勇敢地迎上他的视线,丝毫不畏惧地说出心中的想法。
或许,很多人在这样的时候都会很识相地说,自己希望这世上永无杀戮,来表现自己的善良。可是,凌无双不想。她明知自己阻止不了,何必还去说没有用的话,给拓跋飏机会嘲笑她。
拓跋飏闻言,忽然便笑了:“好。孤王就喜欢性情直爽的女子。”似乎刚才阴沉着脸的人根本不是他,这会儿他竟是能笑得格外豪爽。
凌无双有些哭笑不得,这男人还真是喜怒无常。
拓跋飏的唇畔含笑,对侯在远处的宫人摆摆手,吩咐道:“将牌匾给公主挂上。”
“是,大王。”侍卫立刻领命上前,爬上梯子,动作利落地将牌匾挂了上去。随后,识相地退了下去。
凌无双抬头,望向门上的金字牌匾,忽然觉得人生很可笑,她极尽渴求的四个字,原来已不再是她渴望的意思……
忽然,一只强而有力的手臂霸道地拥她入怀。
她的身子只是僵了僵,没有动,靠在他的胸膛上,听着他霸道的声音强势灌入她的耳中。
“凌无双,你是孤王的。不管你想要怎样的天下无双,都只能努力地从孤王这得到。”
她安静地听着他的心跳,扬起唇角,轻轻地笑了……
她知道,他不爱她,更没有什么所谓的一见痴心。她不过是他与另一个男人所争夺的战利品。而这也恰恰说明了,他心中的芥蒂……
既然,拓跋飏是她不能抗拒的命运,她便只能学会享受他的霸道。
一入宫门深似海,这个掌握着她命运的男人,只能是她这一生唯一的男人。
他的话很对,等同于又给她上了一课。她想要的,只能付出努力,从他的身上得到……
拓跋飏神色淡然地望着前方,似在想什么,又好似什么都没有想。这时却听内侍小心翼翼地禀报道:“大王,王后娘娘回宫了,求见大王。”
凌无双闻言微愣,她听说拓跋的王后,也就是周国公主周清漪在周国亡国后,便搬出了拓跋皇宫为父母守孝。
她刚一入宫,她便归来,到底是巧合?还是刻意?
拓跋飏松开凌无双:“孤王去看看。”
“嗯。”凌无双微颔首,目送他的身影消失,才转身向院里走去。
拓跋飏没有再过来,倒是派了个在宫中服役多年的老嬷嬷过来。让她有什么不懂的,都可以问这老嬷嬷。老嬷嬷为人忠厚老实,简单地跟她说了说宫里的规矩。相比较翾国皇宫而言,拓跋皇宫的规矩都已经不算是规矩。
凌无双对规矩向来没兴趣,倒是对民俗方面特殊感兴趣,愣是拉着老嬷嬷聊了一天。好在她为人也没什么架子,时不时的还不忘给老嬷嬷讲讲自己闯荡江湖时的所见所闻,老嬷嬷倒是也乐在其中。
说着说着,老嬷嬷便提到,拓跋的男人远行前,妻子或是爱人都会做鞋子给男人。这样男人才能一路走得踏实,不会忘记回家的路。
两人一直聊到天擦黑,老嬷嬷才离开。
凌无双看着床边放着的红色马靴,想起那一日拓跋飏赠鞋的情景。不管他对她是真心还是假意,对她到底还算是尽心。或许,她也该礼尚往来,为他做些妻子该做的事情。
想到这里,她起身走到书桌旁,拿起笔沾了沾墨,笔尖灵巧地在纸上舞动起来。很快,一双中原款式的鞋样在纸上跃然呈现。想了想,这样华而不实的靴子,只怕拓跋的环境几日就坏了。她换了张纸,试着结合拓跋的马靴,反反复复画了不知多少幅鞋样。中间素月叫她用膳,她也说不饿打发了。
等都终于满意时,已是午夜。
她捶了捶酸痛的肩膀,许是累到了,这一夜还真是倒床便睡,只是梦里鞋样飞舞。
天一亮,她就命素月去给她找拆材料,找的还是昨日的老嬷嬷。很快,素月就带回了她要的东西。
凌无双最后定下的鞋样不只是考虑到了中原的精细,亦考虑到了拓跋的环境。她不禁想,若是她能将这种翾国和拓跋结合的马靴和服饰能带入拓跋,也是美事一桩。
凌无双对针线活到底是生疏,刚出了一点轮廓,已经不知道剪坏多少布,扎到多少次手了。好不容易熟悉了点,她正津津有味的投入,就听屋外一阵的嘈杂。
“让开!”一道娇喝无礼地响起。
凌无双被忽然响起的声音吓到,一下子没注意,针又扎中了手指。她疼得倒抽一口凉气。
“奴婢出去看看。”素月道。
“素月,等等。”凌无双放下手里的鞋样:“本宫去看看。”
来者不善,素月身上的功夫又了得,若是起了冲突就麻烦了。
她才一站起身,就见一个女子身着火红的箭衣,像火团一般冲进了门。
女子在屋子中央顿住脚步,一抬手里的马鞭,桀骜地扬起下巴。
“你是凌无双?”
女子的年纪一看便不大,白白嫩嫩的脸蛋有些婴儿肥。这会儿不知道是热的,还是气的,泛着红晕。她的容貌虽算不上惊艳的天姿国色,却甚为可爱。
凌无双忍不住感叹:这血雨腥风的宫中怎么会有如此美好的人儿?看她的发髻,显然已是人妇。
“没错。”凌无双淡笑着打量她:“夫人有何指教?”
女子抬手高指,毫不客气地回道:“我要你门上那块牌匾。”
凌无双被她稚嫩的嚣张气焰直接给逗笑了。
“你笑什么?”女子一皱眉,不悦地质问道。
凌无双唇角的弧度不变:“牌匾是拓跋王所赐,岂容我随意送人?”
“中原人就是虚伪。”女子撇撇唇,不乐意地道。
“夫人与我这种虚伪之人多言,就不觉得失了身份吗?”凌无双不待她反驳,复又道:“夫人这般蛮横,就不怕被诟病扈达之人野蛮无礼吗?”
“早就知道你们中原人只会牙尖嘴利。”女子不甘心地嘲讽回去,视线有些不自在地一扫,看到了桌上的鞋样。
“你在给谁做鞋?”
凌无双被问得一愣,还不待多做反应,女子已经冲了过来,拿起鞋样。
“果真没错。”女子仿佛认定了什么:“还没正式嫁过来,就知道勾搭人了。”
凌无双的脸色一赫:“夫人,拓跋民风素来奔放,似乎没有勾搭一说,我也只是入乡随俗而已。”
女子被她的话噎得心口一哽,凌无双说得没错,别说是送鞋,就是亲吻,先行房再成亲也是时常有的事情。但前提是两情相悦,认定了对方。拓跋人恨极了始乱终弃。
女子咬咬唇,扔鞋样狠狠地丢在桌子上。
“我现在正式向你宣战!你我各做一双鞋,大王出征穿了谁做的鞋,就算谁赢。若是我赢了,你就把牌匾给我。”
话落,女子也不等凌无双答应,就转身风风火火地离开了。
凌无双走到门口,微微叹息,她本不想惹事,反倒是有事情上门。
关于今儿上门女子的身份,并不难打听,随便问一个拓跋的宫人都认得她。
她叫纥奚沅紫,纥奚部落首领的女儿,如今这个部落已经归顺于拓跋飏,俯首称臣。
纥奚沅紫十三岁嫁给拓跋飏,至今已有三年,荣宠不衰,一直甚得拓跋飏的喜爱。她在宫里的口碑也一直很好,甚得宫人喜爱。而她的性子是野蛮了点,但是胜在正义。
被纥奚沅紫这么一搅合,凌无双也没有了做鞋子的心情。她让素月将东西收了收,眼下之际,还是想办法应对纥奚沅紫才是。自然,与她比拼绝对是下下策。赢了,得罪纥奚沅紫不说,也让她在宫中锋芒毕露。若是输了,岂不是丢了翾国的脸?是以,能不应战才是上上策。只是,纥奚沅紫来势汹汹,若她执意不应战,只怕纥奚沅紫会把动静搞得更大。她可听说,这位沅紫夫人仗着有拓跋飏撑腰,在这宫里向来为所欲为。
她正犹自苦恼,安静的室内忽然想起一道有力的声音:“何事让公主如此苦恼?”
凌无双被惊得回神,微微一笑,起身道:“大王这个时候怎么会过来?今儿没有政事要忙吗?”
“政事再忙,孤王也不能怠慢了公主。”拓跋飏走到椅子旁坐下,语调微扬:“如若不然,岂不是让你中原人觉得我拓跋人不懂礼数?”
凌无双跟着坐下,笑笑道:“大王将中原人、拓跋人分得还挺清。”
“看看,孤王就说公主喜欢咬文嚼字。”拓跋飏故作无奈地道:“算孤王失言了。”
“大王这个‘算’字用的还真没有诚意。”不是说她咬文嚼字吗?那她就嚼到底。
“你看孤王这张嘴。”拓跋飏哈哈地笑了:“不如公主说说,可有什么需要孤王表现诚意的地方。”
凌无双微微出神,想起纥奚沅紫的事。只是,话已经到了嘴边,又被她咽了回去。
她不能跟他说,若是这事找他出面解决,只怕会让她和纥奚沅紫之间的嫌隙更难修补。
“怎么?在心里盘算呢?”拓跋飏打趣道。
凌无双煞有其事地点点头:“嗯。无双打算好好盘算一下,再和大王说。”
拓跋飏深深地打量她一眼,知道她是不打算说了。
恰逢这时已经是午膳时间,宫女进门禀报道:“公主,该用膳了。”
凌无双看了看一旁的拓跋飏,笑着问道:“大王要留下用膳吗?”
“也好。”拓跋飏说着起身:“孤王正好也尝尝中原的美食。”
她闻言愣了下,他旋即察觉出异样,问道:“怎么?不欢迎孤王?”
“不是。”凌无双连忙道:“只是未想到大王会这么赏脸。”
“公主的脸,孤王岂敢不赏?”拓跋飏故作夸张地道。
凌无双与他相视而笑,一起向外走去。
她用膳的地方设置在东厢,屋里收拾得很干净,却空落落地。一张黒木桌子,敦厚,没有什么花样,摆在厅堂的中央,普通得不如中原的一般大户人家。
凌无双看着拓跋飏先坐下,自己才跟着坐下。
服侍的宫女立刻摆上碗筷,和已经备好的两碟小菜。
拓跋飏不禁一蹙眉,碗碟是拓跋宫里所用的泥碗,自是比不上翾国皇宫所用的华贵,绚丽。两碟小菜就更是堪比宫人的伙食。只是,经凌无双带来的厨子一番处理,倒是精致了不少。
“不知道大王会来,便没让厨子多准备两个菜。”凌无双顿了顿,又道:“无双初来拓跋,还有些水土不服,便让厨子准备了些清淡的。”
“是孤王委屈了公主。”拓跋飏轻叹,深深凝了她一眼,对外吩咐道:“来人,去将公主陪嫁的瓷器都搬过来。”
冀安自外走了进来,领命,转身便要去办。
“等等。”凌无双连忙阻止:“大王,既然无双捐出了所有嫁妆,就请大王别让无双言而无信。”
拓跋飏盯着她,未接话,似还思量,似在等她继续说下去。
“无双既嫁来拓跋,就是拓跋的夫人,而非中原的公主。”凌无双说着拿起手边的碗筷,夹了一口菜叶放入口中,细细地咀嚼后咽下,才又道:“碗筷就是用来吃饭的,只要能填饱肚子,大王又何苦在意形式呢?还是说大王觉得用这种粗劣的碗筷食难下咽?”
拓跋飏蹙眉,冀安不乐意地插言道:“我们大王可没中原人那般娇气。”
凌无双抬头看了眼冀安,暗忖:这奴才可真够嚣张的。
“下去!”拓跋飏冷声吩咐道。
“是。”冀安将将抬步,又停下动作,问道:“可还要属下去取瓷器?”
“不必了。”拓跋飏未加犹豫,对他一把手。
看着冀安退了下去,凌无双不禁感激地道:“谢大王成全。”
拓跋飏拉过她的手,叹道:“是孤王该谢谢你,愿意不远千里而来,与孤王同甘苦。”
凌无双回望他,眼底盛着浅浅地笑意:“用膳吧。”
在这个明净的男人面前,她不愿意多言。因为她懂得,他们之间的信任需要的是时间,而不是几句动听的话。
这一天中午,两人将两碟小菜吃得干干净净,末了擦完嘴,不禁相视而笑。拓跋飏直赞中原的厨子手艺独到,扬言以后每日都要过来用午膳。
能与拓跋飏和平相处,凌无双的心情自然也是大好。而越是这般,她越是不愿意将纥奚沅紫的事情说出来,给他平添麻烦。
又过了一日,纥奚沅紫那边没有任何动静传来。想必是在窝在自己的院子里赶工。
一早,凌无双刚用罢早膳,周清漪的贴身婢女墨香便来了。
“公主,王后娘娘请您过去一叙。”墨香一进门,便冷着脸道。
凌无双听完墨香的话,不禁心中生疑,周清漪才一回宫就要见她,所为何事?
不管为何,王后娘娘召见,她自是不能怠慢。简单地收拾一下仪容,她就随着墨香去了翊宁院。
比起她住的院落,翊宁院就气派了很多。大小且不说,只说院子里的点缀、装饰、花花草草,乃至于地上的地砖都是精心布置的,且多是些中原的花样。
凌无双倒也不觉得奇怪,周清漪到底是王后之尊,又是周国的公主。住得舒服些,无可厚非。不代表她不需要这些,就觉得别人也不应该拥有。
正房门口,墨香停下脚步。
“公主,王后娘娘在里边等你。”
“嗯。”凌无双颔首,见墨香没有进去的打算,便也就懂了她的意思,转首吩咐素月:“素月,你在外边候着本宫。”
“是。公主。”素月停下脚步。
凌无双独自一人抬步迈进大厅,便见正对面的椅子上坐着一袭白衣的清瘦女子。她的发丝全部绾起,髻上缀着三朵白色的小花,姣好的面容透着疲惫,眼角眉梢散发出冷然高贵的气息。
若非她身上云锦所做的白衣,以及如今所处翊宁院,凌无双大概怎么都无法将这般打扮的人和拓跋的王后周清漪联系起来。
云锦虽是周国皇室专用的制衣布料,这里到底是拓跋。而周清漪是拓跋的王后,这般打扮自然于理不合。于情,却不难理解。周国惨遭灭国。而拓跋竟然没有伸出援手。周清漪的心里定然很伤很痛,除了替周国,替父母守孝之外,她已不能再做些什么。
“无双见过王后娘娘。”
凌无双刚一欠下身,周清漪立刻起身来扶。
“无双公主不必如此多礼。”
“谢王后娘娘。”凌无双借着她的搀扶起身。
“坐吧。”周清漪的唇角微微拉起弧度,人看着也温和了些。
凌无双在一旁坐下,道:“本来应该无双先来拜见王后娘娘的。但听闻王后娘娘刚刚回宫,怕叨扰了王后娘娘休息,便想过两日再来。”
“公主无需客气。”周清漪笑得越发温和:“你我都来至于中原,自是比其他人都亲切。日后当姐妹相处便可。”
凌无双回以微笑,心里却很清楚,周清漪不可能与她亲如姐妹。且不说她们都是拓跋飏的女人,本就很难和平相处。只说她是翾国的公主,周清漪便真的能不恨翾国和显国联合灭了周国一事吗?
“来人,将本宫要给公主的东西呈上来。”周清漪对外吩咐道。
须臾,墨香端着一个盖着锦布的托盘,走了进来。
凌无双看了眼被盖得严严实实的托盘,也没心思去猜测周清漪要送她什么,一会儿谜底自会揭晓。
墨香将托盘放在桌子上,旋即又退了出去。
周清漪轻轻一笑,道:“公主揭开看看,本宫为公主准备的礼物,可合公主的心意。”
凌无双没有急着去揭锦布,而是道:“无双上门,也没给王后带礼物,岂好收王后的礼物。”
“公主便别与本宫客套了,本宫也没准备什么值钱的东西。”周清漪温和地又道。
“那无双就不推迟了。”凌无双抬手揭开锦布,一双青黑的靴子赫然映入眼帘。看大小,样式,都是一双男人穿的靴子。靴靿上绣着繁琐,精美的图案。做工不但考究,亦考虑到了拓跋的环境。真真是凌无双想要的中原与拓跋的结合。
凌无双微愣,旋即明白了周清漪的意思。她定是知道了纥奚沅紫向她宣战的事情。可是,这算是什么?怕以她的能力赢不了纥奚沅紫,便投其所好?
“王后怎么还送无双一双男子穿的靴子?”凌无双故作懵懂地道。
周清漪望她一眼,微笑着道:“自是想帮咱们中原的女子争口气。”
“也是。”凌无双恍然大悟一般点点头:“凭着无双这不学无术的性子,想要赢沅紫夫人自是难事。”
周清漪唇角的笑意僵了下,随即笑着解释道:“本宫知晓公主出征前有大事要忙。这些闺房细活,本宫就自作主张替公主分担了。”
“无双谢王后娘娘不辞辛苦,如此为无双着想。”凌无双感激地笑笑:“只是,无双并未打算应战。不如王后直接将靴子送给大王,也好保大王旗开得胜,平安归来。”
周清漪打量她一眼,见她心意已决,转而道:“真羡慕公主能文能武。本宫一直遗憾身子羸弱,不能陪大王出生入死。”
“王后娘娘是一国之母,身份尊贵。需要坐镇皇城,管理后宫。又岂是无双能比的。”凌无双谦逊地回道。
“王后不过是名头而已。”周清漪的神情落寞:“本宫倒是真希望可以跟大王一同上沙场,这样便可劝劝哥哥了。”
凌无双听得云里雾里,不解地看着她。关于周清漪的哥哥周景澜,她倒是有所耳闻。听说周国灭国时,皇室死的死,被抓的被抓,只有周景澜一人不知所踪。
见她如此,周清漪问道:“公主难道不知这次鲜于出征的主帅是谁吗?”
“无双听说是鲜于的长公主鲜于英珠。”凌无双回道。
说起鲜于英珠,倒也是世上难得一见的女将领。真真是巾帼不让须眉。
周清漪继续道:“公主可知鲜于长公主有一个女儿,而这个女儿刚刚招了一个中原男子为夫。”
凌无双摇摇头,旋即反应过来,惊问:“难道这个中原男子就是王后的哥哥?”
“没错。”周清漪颔首,眼底浮现伤痛之色:“本宫听说,鲜于英珠已经决定认命哥哥为副帅。大王和哥哥已是本宫在这世上最后的亲人,本宫不想看到他们相互厮杀。更怕周家最后的血脉死在大王的剑下。”
这样的局势,便是她这个外人也不免替周清漪难过。只是,她又能帮她什么?两国交战,于她而言,周景澜便是敌军。
“无双,本宫就不和你绕弯子了。”周清漪恳切地求道:“你可否帮本宫交一封家书给哥哥?”
“王后,两军阵前,无双交书信给敌军将领,若是被人发信,无双该如何解释?”凌无双没有当即拒绝,因为她看得出周清漪不是莽撞的人,她说之前自然会想好怎么说服她。
果真,她的话一落下,周清漪当即道:“若是这封家书能帮公主赢一场漂亮的仗,让本宫的哥哥归顺,公主可愿意铤而走险?”
凌无双笑笑:“既然有这等好事,王后为何不将家书交给大王?到时候王后岂不是又为拓跋立上一功?”
周清漪的脸色沉了沉,出人意料地回道:“本宫不信他。”
凌无双未想到她会这么说,一时间不免有些不知该如何接话。
“鲜于早晚都是大王的囊中之物,本宫不过是想保住哥哥的命,保住周家唯一的血脉。”周清漪的声音微涩,红了眼圈。
凌无双不免在心里同情她,周国被灭,自己的夫君袖手旁观已是极大的伤害。若周家最后的血脉再死在自己的夫君手里,让她情何以堪?
但,这事求她,未免也怪了些。
“王后连自己的夫君都不信,为何信无双这个敌国公主?王后应该知道,现在不管是翾国,还是显国都在抓周国的余党。”凌无双提醒道。
“本宫知道公主与翾后感情甚好。本宫的哥哥对她有救命之恩。本宫相信若是翾后知晓这事,定然会救本宫的哥哥一命。”
不得不说,周清漪是个聪明人,她的话的确打动了凌无双。
可是,心软归心软。这等家国大事,她不能凭着私情去决定。若对方不是沙场敌手,她定会替皇嫂还了这份恩情。
“王后娘娘,请恕无双爱莫难助。”凌无双起身谢罪。
“无双公主何必如此绝情?”周清漪不免有些激动。
“王后娘娘与大王是结发夫妻,娘娘何不找大王试一试?无双相信大王绝非无情之人。”凌无双略过她的指责,建议道。
“不劳公主费心。”周清漪冷冷的回拒她的好意。
“既然如此,无双告退。”凌无双礼数周全的欠了欠身,才转身向外走去。
“无双公主可曾想过,今日你对别人见死不救,便等于断了自己日后的路。”周清漪的声音忽然在凌无双的身后响起。
她顿下脚步,转身看去,平静地道:“于王后而言,那个人是哥哥,是你不能不救的周家血脉。可是,于无双而言,没什么比翾国与拓跋的和平来的重要。无双今日一念心软,换来的许是王后的感激,也有可能是大王以我背叛拓跋为由,讨伐翾国。是以,为了翾国边关无数的生灵,无双不能赌。”
“公主应该很清楚,拓跋如今根本不可能与翾国为敌。”周清漪笃定地驳回她的话。
“王后当真是不了解大王。”凌无双感叹一句,不愿再多做解释,抬步向外走去。
拓跋飏能和翾国联合,同样也能与鲜于联合讨伐翾国,这战场上的事情哪里有个准?
而且,谁又能保证这不是周家兄妹的一个计?
若非她背负两国和平的使命而来,她只是凌无双,或许她愿意赌周清漪只是兄妹情深。可如今她赌不起。
周清漪扫了眼托盘上的靴子,眼神暗了暗,面色沉冷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