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紧要关头,池铭竟是忍着剧痛,一手将那画戟抛起,尔后双脚用力一蹬,一脚踢在画戟之上。这一击池铭使足了全身的气力,也是忍着极大的痛苦,那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落下来。画戟飞出之后,池铭筋疲力尽,人又从空中摔落。而本已经迎来的中都士兵一见池铭受伤严重,倒是激起了他们心中的斗志,很快便将池铭护在其中。
被池铭一脚踢飞的画戟去势极快,正面对着女藏而来。三丈的距离,女藏一个猝不及防,便被百余斤的画戟击中胸口,顿时口中鲜血喷涌,人也倒飞出去数丈之远。那握着软鞭的双手,早已经松了开来。
凌琴一见女藏受此重击,也顾不得池铭受重伤,是除掉他的最好的机会,而是狂奔向女藏落下的位置。
身在空中的女藏,脸色已经一片惨白,鼻息若有若无。身子落下之后,被赶来的凌琴接住。那些南充西元两国的将士一见女藏被池铭伤得这么重,能不能活命都说不准,一时之间激起了他们心中的愤怒。
弩箭的啸声,再次划破了夜空。赶来护住池铭的中都士兵却半步都没有退让,即使身上已经被几支弩箭穿透,还是以肉身为盾牌,替池铭挡住了飞来的弩箭。而中都士兵这样的坚持之下,池铭被随后赶来营救的士兵护住了,退回了军营之中。
凌琴见女藏的气息微弱,脉搏似有似无,也顾不上再与中都一战,传令三军立刻退回军营。两国将士闻言,也是依令撤退,此刻还有比取池铭的命更为重要的事。
回到军营时,早已经有数十位军医等候在女藏的营帐外,一见凌琴横抱着女藏归来,便立刻迎了上去。
凌琴紧紧的抱着女藏,一边催促军医赶紧诊脉开方子,一面又传令三军严守营地,以防中毒前来偷袭。
说着说着便就进了营帐中,待将女藏安顿在床榻上后,那些刚刚替女藏诊过脉的军医纷纷摇头,叹息道:“大事不妙,陛下的五脏六腑已经被震碎,怕是就在这半个时辰之内了!”
“你胡说什么,信不信朕砍了你的脑袋,她可是一国之主,你们一定要保住她的命,否则朕要你们来偿命!”凌琴暴躁的对着那些军医吼道。
“陛下,请稍安勿躁,女藏陛下确实已经药石无灵了,你就是杀了我们也无济于事啊!事到如今,还是赶紧将女藏陛下的身后事备下,也好让她走得体面一些!”若是能救这些军医恐怕宁愿用自己的性命来换,可是女藏的情况却是已经拖不了多久了,只能扼腕而叹。
“青……凌琴陛下……你不用……不用担心……朕的身子朕自己知道……你们都下去吧……”女藏不知何时已经醒了过来,气色看上去似乎还不错。不过在场的众人都明白,这不过是回光返照,片刻之后,女藏的性命便会陨落。
除了凌琴留下之外,所有的人都退出了营帐。凌琴见女藏似乎有话要说,忙道:“陛下,你,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放心吧,这里的一切还有我,我一定会手刃池铭,保住我们两国的!”
“那就好……那就好……”女藏听后,脸上出现一些淡淡的笑容,转过头来似乎往营帐外看去。
凌琴也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却什么都没看到,复又听到女藏的断断续续的话:“你……你来了……真……真好……不要……不要离开……”
话还未完,女藏的声音便瞬间低了下去,凌琴看去之时,女藏已经闭上了双眼,也不知她方才看到了什么,是在跟什么人说话。
女藏一去,凌琴心中悲痛万分,女藏一直到临死之前也没有传下旨意,日后的南充国该由谁来继位。不过这些都是以后的事了,便就立刻宣了几名部下前来,商议将女藏的尸身运回南充国去安葬。
可是众人才商议完毕,看向床榻上已经渐渐冰凉的女藏尸身时,不可思议的一幕却在这个时候发生了。女藏的尸身开始发出淡淡的金色的光芒,光芒之中,尸身开始慢慢消融,犹如化作极细的灰末,湮灭在了光芒之中。
而这个时候,那奉命暂时看守青筠尸身的人也慌慌张张的前来禀报,说青筠的尸身在众目睽睽之下,一道光芒之后,便就只留下了一身衣衫。
凌琴仰天长叹,或许他们都不该是生在这个世间的人,但愿下一世,他们不必再沦落红尘。
这最后一战,关系到各国命运,因此各国统帅也皆是拼尽了全力。大军交锋,自然是少不得死伤,而且两方还算旗鼓相当,便就胶着起来。
一直打了三天三夜,就算是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住这般连续的心力交瘁,不少的士兵是半点气力都使不出来了,只能死在敌方的士兵手里。
云影吴君二人不知为何,似乎在处处保护凌琴的安危,就连与池铭决战都没有让凌琴上阵,而是由他二人亲自上阵。韩杰已经得了云影吴君二人的密令,这一战之后,不管成败,都要带着众北魁的将士臣服于凌琴之下,听他指挥。这样一来,也就等于将北魁整个江山拱手相送。也是到了这个时候,韩杰才明白了云影吴君二人的心意,他们是要效仿女藏,希望这个乱世能够尽快统一。
第四天清晨,经过三天三夜的较量,双方都未能分出胜负,一时间众人都认为这场仗还要很久很久,久到他们都不知道能不能活到那一天。
可是,这一天之后,这个局面终于被打破,这个乱世总算恢复了平和。黎民百姓们不知那一站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能够不用再打仗,能够安居乐业过上好日子,只要统治这个天下的国主是一个明君,便再无他求。
凌琴果然没有让众人失望,一战之后五国军士尽是臣服于他麾下。从此,中都、南充、北魁、东梁、西元这五国也彻底的成为了历史,现在这个天下叫做天丘国,而凌琴也是这天丘国唯一的国主。
多年之后的一日,凌琴在梦中,又回到了那一日,那一战。乌云密布,原本风景怡和的地方开始飞沙走石,狂风起舞。
就是那一阵风过后,他看到与池铭对决的吴君云影二人紧紧的抱在一起,早已经没了气息。而池铭也不见踪影,除了那留在原地的还握着画戟的手臂,一大滩血迹之外,便再无他物。
也就是在那一阵风过后,疲惫不堪的众将士谁也没有再动手,只是对着云影三人决战的地方静静的看着。在短短的沉默之后,不知是谁终于喊出了一句“不用再打仗“,尔后便是排山倒海的将士们的呐喊声,欢呼声。
没了池铭的中都将士溃不成军,在四国兵马面前,终于低下了他们一直以来高高在上的头颅,甘愿供凌琴差遣。而凌琴不仅没有为难他们,还将他们编入自己的军队之中。
待得停战之后,凌琴带着人想要去收敛云影吴君二人的尸身时,却发生了如同青筠一样的情景,尸身上散发出淡淡的光芒,越来越盛,直到目不能视。待得光芒消散之后,凌琴发现那黄沙掩盖的地方,只留下了一只黑色的木盒。打开后,里面藏有一只晶莹剔透的玉杯,杯身上一队鸳鸯在溪水追逐,活灵活现。
凌琴将那只玉杯收好之后,一言不发的离开了。谁也不知道,那个黑色的木盒是从哪里来的,只有北魁朝凰城的百姓们知道,原来的大将军府在一个大白天里,轰然倒塌。
凌琴从梦中醒来,离床边不远处的案桌上,那只鸳鸯杯在黑夜之中闪着点点光芒。
翌日,凌琴宾天,享年五十三岁,而由他一手创立的天丘国也渐渐达到最鼎盛的时期。凌琴死后,只带走了那只放在他身边整整三十年的鸳鸯杯,一起长眠于乾元山皇陵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