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旧皮箱放在腿上,我习惯性看着窗外,车开得不快,在路上很平稳地行驶着。
回头用余光看了看坐在车内的人。
车厢最后面一个戴着耳机的中年男人,脸部棱角分明,双眼紧闭,看起来平时是一个非常严肃的人。
紧挨着他是一个看着手机,翘着腿坐着的一个穿红色长裙的女人。脚上踩着高跟鞋,穿的比较暴露,眼睛看起来盯着手机,却是不是看一眼身旁的男人。嘴角勾着笑容,手机泛出的白色荧光把她浓妆的脸照射的惨白惨白。
坐在后座第一排还有一个我一眼没有看出性别的人,后来从她平平的喉结看出她是个女生。穿着蓝色卫衣,短发,个子不高,眼睛盯着窗外。
最后一个就是和我隔了一条走廊的座位上,一个拎着篮子的大妈。她打着电话,声音不大,看起来是平时比较有修养的人。
眼睛又慢慢不经意看向窗外。
电车平稳的行驶着,在顶上的电缆卡锁处不断发出呜呜的声音。
慢慢将箱子打开,把运动相机拿在手上。
目光虽看着窗外,但注意力全部集中在我的旧皮箱中。就在我离那盏唯一连着的路灯越来越近时,突然,一道人形的黑影出现在昏黄路灯下,我吓得一激灵,差点没有失声喊出来。
赶紧平复心情凝目向外看去。
还是什么都没有。但我确信我没有看错。
周围的人并没有注意我,将运动相机捏在手心,把摄像头靠在衣服边上。在昏暗光线的遮蔽下,应该没有人看得到小小的运动相机。倘若真的有人看到了,我也可以解释撒谎说我在拍vlog,再把之前准备好的录像放给他看。
这些经验都是从婚姻诉讼里积累的。
压低鸭舌帽,我又开始注意四周。
风尘女的动作越来越不安分,她带着微笑不时把头发轻轻一甩,把发梢从戴着耳机的中年男子身上划过。
蓝色卫衣女孩子仍是一动不动,将干净的娃娃头的齐刘海放的更低,几乎只能看到两片平平的嘴唇露在外面。
将摄像头调整角度,对准穿着暴露的风尘女和双眼紧闭的耳机男。
车上的人都没有什么大动作,除了这两个人的行为诡异。所以根据我的直觉,很有可能这个女人就是我要注意的对象。
刚刚调整好摄像角度,走廊对面的大妈突然挂掉电话站起身,向我走来。
我见势不妙马上将相机藏在口袋里,手握住皮箱,装作在看窗外犯困的样子。
“小伙子,来,跟我走。”大妈轻缓地握住我的手臂,“下一站跟我下车,白律师!”
我一下子瞪大眼睛看着她,她居然知道我的身份?
“这车....不是给我们坐的!”大妈严肃低声对我说。
不是给我们坐的?心里诡异的感觉越来越重,这时突然车速减慢,车子发出“吱吱”的摩擦声。
东恒路,到了。请到站的旅客携带好随身物品,准备下车.....
在滑行了快有五六米后,电车停在了一个站台前,“哐铛”一声巨响,车门自动打开,拍击在两侧。
大妈拉着我的手,向下拽去,嘴里还不停低语着让我跟他走。
我想反抗,大妈看起来年过五十,但臂力惊人,我被拉的踉踉跄跄,从座位上站起,但又不敢厉声阻止,如果被周围的人注意上了,可就没有办法继续偷拍下去了。
但是我仍无法反抗,直到被拉下车,我才跟大妈低声说道:“阿姨,我在办事,现在不能下车啊!”
大妈看着我笑,什么都不说。仍在不停地拉拽着我向公路外走。
那边是被铲平的土地,在月光下还能隐约看见黄色的泥土中窜过一些小动物。
我又说道:“阿姨您放开我,我不是在这一站下!”
大妈的微笑仿佛凝固了,只是看着我,不断拖拽着我。两侧嘴角微抬,眼睛眯成一条缝,保持着这个诡异的笑容,拉拽着我。
感觉鞋子已经离开沥青路面,踩在泥土上,我感觉越来越不对劲,因为大妈脸上的笑容幅度越来越大,已经不是普通人脸部肌肉可以承受的幅度了。
嘴角上台,几乎要贴到耳根,眼睛眯成两条月牙,就在某一刻,我看见她哭着的眼睛里露出的眼白突然形状改变,两道血前后从两只眼睛里流出,眼珠的残渣被挤到眼眶外,和黑夜里显得更加浓黑的血液混在一起!还在盯着我。
我尖叫出声,挥动另一只手猛击大妈两只拽着我的手,可疼痛感让我清醒,也明白了凭我的肉体力量根本无法挣脱鬼的束缚。
“就快到了!就快好了!替我去死!”大妈表情仍未改变,狞笑着,但声音似乎就从四面八方传入我的耳朵。
看着离电车站台越来越远,我心中绝望感越来越重,但脑中突然闪过一道念头。随机伸手入怀,掏出早上在梦境中兑换的龙鳞匕用牙咬住泛着霉味的裹刃布,一下子扯下来。
金色的光芒一下子在月光下反射到我的眼睛,手反握住龙鳞匕,一下子向前面拽着我的鬼物刺去。
一截断臂一下子崩碎成细小的粉末,这一刀就把大妈像钢铁一样的手臂削落。这鬼物尖叫一声,退后四五步,身型变得暗淡。
我清楚地看到从那节断肢的伤口处,有一丝丝黑色气体夹杂着一些黑色铭文散出,消弭在空气中。
看到鬼物被我击退,我赶紧站起身向缓缓开始发出呜呜电缆摩擦声的电车跑去,上车前将龙鳞匕裹在布中塞到口袋里,喘着粗气坐会车厢中部,惊魂未定的我看了眼窗外。
那狞笑的鬼物依然勾着嘴角,眼角挂着碎末,看着我的方向。当车门关上的一瞬间,我才松了口气,开始思考着人生....
我把头转向前方,我左侧车厢的玻璃瞬间震动了一下,一个头颅贴在玻璃上,一张脸被压的平平的,脸色浮肿的脓疱被压破溅出黄色的血,还在狰狞地笑着....
我尖叫一声,从座位上弹起,一屁股坐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