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小姐,快起来了,厉夫人正唤你呢”朦胧中的一场梦被清脆的声音打断,梦中的人渐渐远去,消失的无影无踪,她又置身于一片混沌之中,忽而混沌分开,婢女思思的脸出现在眼前。
落萱从床上坐起,环顾四周,确定了这是她在落府的闺房,才缓缓下了床。“小姐你怎么了,脸上为何会有泪痕?昨夜可是做了什么噩梦?”伺候洗漱的铃玲细心问道。
听得这一提醒,落萱急摸了摸脸确实有水迹,一把擦了,回道“没事,可能是太热了,出的汗。”
“小姐,这才四月,您睡觉连个被子也不盖,不着凉已是不错,又怎会热,”思思一边整理床铺,一边说道。“难道是小姐梦中思及哪位公子,所以才……”
“多嘴,平常对你们太好了吗?”落萱略带玩笑地喝到。
“妹妹这碎扬轩怎的如此热闹,连去给姐姐请安都忘了?”
“见过太子妃娘娘。”思思铃玲急跪下行礼,落萱也赶快站起,声音过后门外走进一个身着华服之人,不过更让人注意的,是她头上那支璀璨夺目的发簪。这人便是落萱大姐,落府大小姐,也是才过门一个月的太子妃,落凌。
“落萱见过太子妃娘娘。”落萱也跪了下来,但始终紧盯着那根嵌着红宝石的玉簪。
落凌把落萱扶起,伸手便要取头上的发簪,旁边侍女萦索挡着她的手道“娘娘,这可使不得,夫人吩咐过,这乃是皇上御赐,不可赠予他人。”
落凌不顾萦索挡着的手,把簪子拆了下来,扶落萱坐到铜镜前,亲手给带了上去。“萱妹妹怎能算作他人?你瞧,妹妹带饭要比姐姐更贵气几分”
“妹妹甚喜欢这支簪子,不知姐姐可否赠与妹妹?”
“这可不行,这是殿下喜欢的。”落凌脸上现出严肃的神色,“若是其他的簪子,你全拿走,我也不拦你。”
“那便还给姐姐吧。”听此,落萱抬手要摘簪子,却被落凌拦住。“不急,先去给母亲看了再摘也不迟,正好安儿和宁儿也在正堂呢。”落凌帮落萱挑了件合称的衣服,带着她去了正堂。
几个人说笑着行至正堂前,却听得里面略有些嘈杂,仔细一辨便知是主母厉夫人正训斥家人,落萱急进去,但见二姐落安跪在中央,厉夫人满脸愤怒坐在交椅上,一个家丁手握鞭笞正打落安。落萱先上前推开家丁,抢来鞭子冲堂上道。“落萱斗胆一问,安姐姐又犯了何罪,不过几日惹母亲打了三回。还请母亲明示,也给安姐姐个改过的机会。”
话音刚落,小少爷落宁跑来落萱身边,眼中噙着泪说道。“三姐怪我,今早我去莎宏院玩,贪玩爬墙,正遇着二姐从屋里出来。我一激动忘了自己在墙上就掉了下来,砸到了路过的夫子,夫子告诉了母亲要罚我,二姐却说是他的责任,母亲便要打他,我说母亲也不听。”
落萱为落宁拭了泪,叫人带了下去,握紧了手中鞭子。“想必父亲母亲听到了,这事不怪安姐姐,安姐姐是怕宁儿被骂才揽下责任。”又侧身对着坐在堂上的一位老者说:“夫子脾气可是忒暴躁了些,不过是被宁儿砸到,竟要安姐姐受此责罚。况且莎宏院乃是安姐姐的房间,夫子怎会在此?”老者脸上有些难看。落萱回转过身:“萱儿曾多次提及夫子错处,父亲置若罔闻,安姐姐傻,宁儿傻,父亲母亲也傻吗。”
“放肆。”坐在最高位上的家主落霖拍案而起,颤抖地指着落萱说不出话。
“父亲息怒,妹妹们顽劣,女儿带回去教训,不劳父亲了。”落凌站出来说了话,知会萦索扶起落安,退下了。厉夫人也叫人给落霖与老者各端了一杯茶,送了客,扶落霖去后堂歇息。
却说姐妹三个到了落安的莎宏院,落凌差人拿宫里赏的玉凝膏帮落安处理了伤口,才长舒口气。
落安一直面色凝重。
“安姐姐今日可是忒冤了,不过萱儿已经替你讨回公道了,要不你这些日子先去凌姐姐宫中住吧,省的这个老头又找你麻烦。”落安抬眼看了看落萱,又小心翼翼的瞧了瞧落凌。
“可以,正好最近玫皎宫中无事,你们去陪陪我也好,待我去与母亲知会一声。”言罢,落凌便起身去了厉夫人住处彬纶舍。
太子妃提出,厉夫人自是不敢拒绝。
仆人当日便收拾了行李,姐妹三个乘马车入了宫。
马车行至城门前,落萱启窗外观,明明已近中午,外面却下起了大雾,朦胧之中见一面容出落的女子浑身是伤得蹲在街边,周围五六个大汉对她拳打脚踢,还骂不绝口,心生同情,停了车唤家丁喝退那几个大汉,下车扶女子起来。谁知那女子倒抓着她不放,跪在地上恳求:“小姐,你是心善人,你收留收留我吧,你今日走了,他们还会再回来,小姐你看,他们就在那,他们没走,他们会回来的。”
看着她满是尘灰的脸与饱含泪水的双眼,落萱动了恻隐之心,正好落凌好奇下了车。
“姑娘你叫什么名字?”落凌问道。
“昙云。”女子回答。“娘娘,娘娘,你收留收留我吧,让我做个奴才也好的娘娘。”
“我们宫中近来缺人,妹妹你说让昙姑娘去做个奴婢如何?”
不等落萱回答,昙云便先磕起头来,一个接着一个。
“可是这人来历不明,凌姐姐,真的可以吗?”
“不然你看那边。”落凌指了指远处,朦朦胧胧的几个人影。“我们走了,那些人若再回来,看刚才下手的轻重,这位姑娘怕是性命不保。”
落萱想了想,觉得落凌说得也对,叫人扶昙云上马车。
马车飞驰,远处几个大汉顷刻间化为花瓣落地,被风吹散,无影无踪。
到了宫中一切安排妥当,却才过申时,落萱便到花园中闲逛。原来这玫皎宫中只有两处景是最美的,一处是正殿门前琉璃廊,另一处便是这花园中的荷花池,此时虽才四月,荷花未开,这一池睡莲反倒又是一番别样的景致。
落萱走到此时日已落,周围却还未上灯,她也未带侍从,只靠月光寻路。一阵风过,银月消失,一片漆黑笼罩。
黑夜中找不到回去的路,正巧前方似乎有人拿着花灯,落萱沿着荷花池走去,指望能借她手中的“灯”照亮,却才靠近,不等落萱开口,拿灯之人手中的“灯”忽而消失,一片黑暗中,她只觉得被人一推,向后跌去,落到一半才意识到身后是几米深的荷花池,双手向前抓望能抓住个救命的东西,然而能碰到的,只有一摊空气。
闭上双眼,刺骨的寒意透过衣衫,冰凉的水环绕在周围,水面上时隐时现的微光彻底消失。她尽可能屏住气,希望自己能多活一会,希望有人发现自己。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仍没有人。
她打算放弃了。
偏偏此时一只手拖住她的后腰,落萱只感觉自己被人揽在怀里,她害怕了,紧紧搂着那人不放手,仍是无法呼吸,她想自己可能只是抱了根柱子,并无用处,再次准备放弃时,柱子突然有了动静。
他的嘴唇被一个温润之物覆住了,呼吸一点点通畅,体温也在恢复正常,这样过了许久,她与柱子一起浮上了水面,腾空片刻,回到岸上,柱子走了,只被她看到了一片白色衣角。
不远处一个拿着灯的奴婢走来,见她浑身湿透,并不惊讶,只行了礼道:“小姐可是迷了路?请随我来。”落萱只好随着她走,边走边问道“敢问姑娘此地为何不上灯?”
“回小姐,此地到六月才有人游玩,其余时间无人照看。”
“无人照看那你为何会在此处?”
奴婢不说话,加快了脚步,落萱只得跟上。
“小姐,到了。”那奴婢停下了脚步,落萱正欲道谢。方才奴婢站处只剩一盏烛灯。
落萱拿起烛灯进了殿,奴才禀报声过,内阁闪出太子、落凌二人,随其后的,是落安。
“思思,铃玲,快,快扶萱妹妹去换身衣服,别着凉了。”
戌时已至,落萱仍穿着单薄纱衣坐在窗前,对着窗外一轮新月发呆。门被打开,一股冷风灌进屋中,融在燃着香的暖炉旁。
“小姐,二小姐来看你了。”
落萱起身到桌前,落安与她桌面坐下。
“萱妹妹,你同我说实话,今日你到底怎么了?”
落安虽性子软弱,察言观色的能力却在落萱之上,落萱也是深知这点自然不敢瞒她。
“我今日确实落了水,九死一生,而且……”
“我只想知道你是如何脱困的!”
“我只感觉有人抱住了我,之后呼吸就通畅了,没多久就从水中出来了。”
落安脸色明显不好:“妹妹此事千万要守住,不要对外人说,免得被人毁了清白。”
看着落安渐渐离去的背影,落萱心中疑惑:“安姐姐不是染了风寒吗?怎么还四处乱跑,月初竟然没有好好照顾姐姐,该罚!”
第二日辰时未到,落萱边离了榻前往荷花池,试图找找救命人的踪迹,可过了一夜,哪还会有什么线索,正欲放弃时,池边一把竹扇映入眼中。
打开看,扇里还有丝丝水痕。
“这应该是那人留下的,待我先收着,说不定可以通过这个找到救我之人。”
在太子府叨扰多日后,姐妹两个告别了落凌会府,当日昙云便跪在落凌面前一番哭诉:
“娘娘救奴婢于水火之中,奴婢对娘娘感恩戴德,本应听从娘娘安排不再麻烦娘娘,可奴婢深知自己有错,还请娘娘将奴婢赶回市井,莫要脏了娘娘的眼。”
一番话义正言辞,听得落凌有些摸不着头脑,上前想把他扶起来,昙云却不肯起。
“奴婢父母双亡,从小被一群恶孩子欺负,长大后更是因奴婢有几分姿色,被一家富少看上,奴婢不从,那人便叫了几个大汉来打奴婢,幸得娘娘与三小姐宅心仁厚,救了奴婢,奴婢十分感谢娘娘。”
“可是太子殿下人中龙凤,奴婢一见倾心,娘娘是正室,又与殿下恩爱,奴婢这个想法简直罪不可赦,所以请娘娘将奴婢扔回市井,断了奴婢念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