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是澄清的蓝,空气是干爽的冷风。
冬日的晚霞照耀,大地显得一片宁谧,在傍晚时分,一个穿着素色白衣的,神情有些落寞的男子站在回城河边,孤独的身影被霞光拉得老长老长。
这样的一幕,让路过的阿霞忍不住望过去,暗忖,他该不会是想自杀吧?站着一动也不动,难道是稻草人?可又不太像。
好奇心催使下,阿霞忍不住朝那人靠过去。然,在她还来不及靠近时,一把亮晃晃的、冰冷的长剑瞬间架到她的纤颈上。
“你是谁?”
冷冷的、低沉的嗓音,似有些熟悉却又陌生,阿霞微怔,抿了抿唇自嘲地笑道,“看来是我想多了,一个如此冷冽的人又怎么会是想自杀呢。”
“说,你是谁?”也不等她再次回答,用剑直接挑开她的面纱,男子惊讶地低叫,完全忘了刚刚的失礼。“梁姑娘?”
阿霞心微微一震,面不改色地说,“我叫阿霞,不是什么梁姑娘。”
“你不记得我了?”男子伸手在自己的脸上摸了一下,撕下一块玉色面皮,渐露出一张俊帅的脸庞。
阿霞轻扬了扬眉,原来他是唐新儿?但她似乎没必要与他认旧的感觉,强调地说,“我叫阿霞,我真的不认识你。”
“不可能,你一定是梁姑娘。”唐新儿沒料到她迭口否认,但他不可能没认得出她来的。
“哈哈……你真好笑,我怎么可能是什么梁姑娘,我在野国长大的,从未踏出过国家边疆半步,怎么可能认识你?”阿霞突然大笑起来,就像江湖中人一样爽朗。
“你绝对是梁姑娘,再也没有人比你更特别了。”唐新儿紧抿着唇,生活了二十几年,何时见过如此豪迈的女子?而且单是她的小动作就已经出卖了。
阿霞蓦地停住了笑声,眨了眨眼,“没想到我给你的印象这么好。”一阵冷风吹来,冻得她不由得缩了缩脖子,也是因为面纱被挑开,挡不住寒风。
“对不起。”见她冷得缩脖子,唐新儿捡起面纱递给她,为刚刚的失礼而道歉。
“没事啦,只是天气太冷了,对了,你怎么会来野国?白谷教解散了吗?”阿霞接过面纱,立刻裹上脖子上,谁叫她怕冷来着?
“玄教你知道吗?”唐新儿并没有回答她,而是淡声问。
“玄教?好像在哪里听说过。”阿霞蹙了蹙眉,不太记得谁跟自己说过了。
“这半年你去了哪?生活得还好吗?”唐新儿见她不知道,再度把话题转开。
“我?呵呵……不就是一直在野国,还过得去。”阿霞笑道,看看天色,又暗了些,便说,“你怎么不入城?找不到地方住吗?”
“难道你有好去处介绍?”唐新儿莞尔,对着她扬了扬眉。
阿霞思索了一会,便耸了耸肩说道,“如果不介意的话,我也是寄人篱下。”
“哦,若不麻烦的话,还想与你秉烛夜谈一番。”唐新儿微垂下眼帘,关心的话语几欲出口,同时也很想知道她有没有想过原谅追风不?但,却无法开口与她道说。
“秉烛夜谈就算啦,我还想那暖暖的被窝,呵呵……”阿霞抿嘴轻笑,尔后又道,“以后就叫我阿霞吧,那个梁思如已经死了。”
唐新儿欲开口想问为何时,却见她不想再继续这样的话题,也就只好闭嘴,暗忖,反正来日方长,至少有她的消息了,追风应该会很高兴吧?
可是,为何她没嫁给孤独仇,却不回雷落国找追风?而是制造假象让人误以为她死了?现在的她,似乎也没有打算去找他的意思,这一切令唐新儿有些困惑。
“你打算就这样站在这里过夜吗?”阿霞走了一小段路,忽然发现唐新儿竟然站在那里呆呆地看着自己的背影。
“啊?哦,马上就来。”被她这一叫,唐新儿忙回过神来,紧跟着她后面进了城。
阿霞回到别院,忽然发现气氛有些怪异,平常对自己嚣张得很的丫环个个都像做错事般低垂着头站在那里,像忏悔又像等待处罚。
她张望了一下,却对上了一双冷冽的厉光,心一惊,强装着镇定假装不知发生什么事地问,“出了什么事吗?你怎么会在这里?”
原本就满腔怒火的商子谦,看见她还带着一个男人回来,怒火更是掩饰不住,他愤怒地握紧双拳,脸色阴寒得可怕。
他闭着眼狠狠一咬牙,硬是压抑满腹愤怒的情绪,挤出笑容睁眼注视着她。
“你不觉得这句话应该是我问的吗?”
“哦,也对,我只不过是出门一趟罢,而且我这不是回来了吗?”阿霞状似轻松地说,即使心弦绷得紧紧的,但仍然说得轻描淡写。
“是吗?”冷冽的目光与她身后的男人对上,空气间骤然散发着一股肃然的杀气。
“商王爷在怀疑什么呢?”唐新儿轻扬眉,虽说两人同是玄教人的,却甚少相交,没料到会在这样的一个情况下见面。
“你怎么会跟他在一起?”没有理会唐新儿,商子谦微眯眼注视阿霞,她的身份越来越像个谜团,竟然认识玄教的副教主。
“以前就认识的,路上遇到,便邀请他一同行。”阿霞被他望得心虚,但随即又在心里啐一下自己,她又不是他的谁干嘛心虚的?
“以前就认识的?”他的语气更是冰冷,满腔的怒火来得莫名,连他自己也搞不清楚为何会这样。
“当然,她以前可是兰谷堂堂主。”唐新儿微扬唇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影,暗忖,梁姑,不,是阿霞怎么会跟他在一起?
“你骗我!”商子谦神色一变,难以置信地瞪着她。
“我不做堂主好多年了。”阿霞不经意地想到那句歌词,我不做大哥好多年,唇畔极力忍着笑意,若不是此时的气氛不宜笑,她真的想狂笑一番。
唐新儿啼笑皆非地看着她,她离开白谷教也就不过一年罢,就说这样的话,令人哭笑不得。
闻言,商子谦差点气昏了,还有她脸上这是什么表情?简直就像在说笑话般。
见他们都不理自己,阿霞站着觉得有些累,毕竟走了这么久的路回来,“我可不可以入去坐一下再讲呀?我现在又累又饿,总得让我吃饱再训话吧?”
商子谦这才注意到清秀的俏颜染上一抹倦意,即使心里有些不舍,但仍轻哼一声,行动上支使他往屋里走去,忽又停了下来吩咐道,“你们通通下去,顺便把饭菜热一热端上来。”
僵站着的丫环们一获得解令,疲惫的脸色均松了一口气,若王爷真的要责罚的话,她们还真的少不了要挨板子,那可是要好几天也得忍着疼痛干活。
阿霞朝唐新儿眨了眨眼,看他神色自若的,不禁好奇他站得比自己要久怎么就不累,“你都不累吗?”
他摇了摇头,曾经三天三夜不休息,他都只睡了五个时辰而已,这点路程算得了什么呢?要是这样就累的话,还是男人么?
“还是进去吧,以免真的把你累坏了。”
伸手拍了拍她的头,显得有些宠溺,感觉就像兄长宠妹妹般,但在别人的眼里看着却是另一回事,尤其是对她有好感的人。
“别在外面恩爱得让人恶心。”商子谦看不过眼,冷嘲热讽一番,心里却是一股妒火。
阿霞微怔,不由得皱了皱眉,总感觉到他越来越厌恶自己,该不会是自己做错了什么事吧?于是便开口想问些什么,却不料问了一句他听不懂的话来。
“你内分泌失调吗?怎么老是发火?”话一说完,阿霞郁闷一番,这个时代哪有人听得懂哦,不由得轻啐一声。
商子谦困惑地看着她,她在说什么?后一句他是明白,但是前一句是什么意思?
站在她旁边的唐新儿轻皱眉,努力地想她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却又无解。
“呵呵……没什么,说错话而已。”见他们都瞪着自己看,不由得干笑几声,“我真的好饿了,有没有吃的?”
“饿死你算了,以后不准你出门!”商子谦横一眼她,语气却隐含着一抹溺爱,可听者却不知他的心思。
“啐,谁会听你的,我想出就出。”阿霞啐他一声她会听话?才怪,随意地坐下来,看到那些丫环端进来的菜,不由得大流口水。
“可以先吃饭了吧?喂,美女,哦不,是新新,快来吃饭吧。”阿霞呼喝地叫站着的唐新儿也坐下来一起吃,忽然又瞄中那个阴寒的脸,忙笑道,“哎呀,王爷也赶紧吃饭吧。”
一旁端菜的丫环对她对王爷不敬的态度,不由得恼怒一番,端着的菜故意从她旁边掠过眼看就要倒到她的身上时,商子谦挥手迅速把盘子撇开,怒斥,“你是怎么做事的?来人,把这丫环拖出去乱棍打死!”
“王爷饶命,王爷饶命呀……”丫环猛地跪下来求饶,头瞌到地上都出血了。
阿霞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了一跳,吃个饭,怎么会变成这样的?把嘴里的饭吞了下去后,才出声,“她怎么了?”
丫环一见阿霞出声了,突然拉住她,“阿霞姑娘,奴婢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故意的。”
“这么说来,刚刚你是故意的喽?”阿霞挑了挑眉,实在想不明白自己在哪里得罪了她。
“王爷。”没一会,从外面进来两名侍从,腰身挂着一把剑,挺像守卫的。
“把她拉出去,王府不需要这些耍心计的人。”商子谦冷声地说,面上没有一丝松懈的表情。
“是。”两名侍从就要把跪在地上的丫环拉起时,忽然被阿霞挡住了。
“既然她都说是不小心的,就算啦,我也没有什么损失,何必动怒?”阿霞松开丫环的手,淡声说道,在食物面前谈杀生,确实不是一个好话题,搞得她都没胃口了。
也不是她善良,而是在收卖人收,至少在她认为这个别院里的人对自己是颇为的不尊重,虽然她很不想这么做,但也不想自己做人这么败笔。
“阿霞你还是这么善良?”一直沉默的唐新儿缓缓地出声。
阿霞轻哼,“我什么时候善良过?以前的人不都一直喊我是魔女么?”
一旁的丫环闻言,脸色一变,吓得浑身发抖,没想到自己竟然惹到一个恶魔,后悔死自己刚刚的嫉妒。
“别这样讲,日久见人心,可见你并不是这样的人,对不对?”唐新儿微摇头说道,枉他还以为她有多自信。
“哎,别吵了,不吃饭的,通通给我滚出去,我要吃饭。”阿霞挥了挥手,真是没趣。
“还不赶紧退下!”商子谦厉声一喝,丫环连逃带滚地逃出屋去,惟恐慢一步便被拖去乱棍打死。
三个人坐下来细咽慢嚼,不,应该是那两个大男人是细咽慢嚼,阿霞则像狼吞虎咽,像风卷残云似的把扫桌上的菜都扫得干干净净,一顿饭下来,商子谦、唐新儿简直就是张口结舌地瞪着她,就算是江湖汉子也没她吃饭来得粗鲁。
阿霞随意地抹了抹嘴,又满足地拍了拍肚皮真饱,忽然瞟到两个人都看着自己,下意识地看了一下桌面上的饭菜,一下子看得出被她扫荡过,不由得干笑几声,“你们不吃了吗?”
“我吃饱了。”唐新儿把筷子放下,轻道。
“哦,那我回房去了,你们慢慢聊吧。”突然觉得有些尴尬便想溜走,忙站起来说。
“阿霞明日可有空?”唐新儿在她还没溜出厅堂时,突然开口问道。
“咦?明天呀?没有什么可做的,你有事吗?”阿霞蓦地停住了脚步,转身问他。
“刚到野国,不太熟悉,想请你带我到外面走走。”唐新儿睁大眼说谎,丝毫不心慌。
“好,好,好,你想到哪我都可以带你去,不过得声明,花费你自己出……”阿霞连声说好,忽然感觉到一道冷冽的目光,下意识地瞄向商子谦后顿时闭上了嘴,暗地咕哝,这个男人好恐怖。
“本王说过准你出府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