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简单而又复杂的世界。
笼统的有三种分界,人界,妖界,还有处于中间起协调作用的道界。
顾名思义,人界住人,道界住道士,妖界则是各种乱七八糟的妖灵魔神之类的。
房间关着灯,只有桌子上支着几只蜡烛,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女孩在中间,跪坐在椅子上,双臂支着桌子,故作神秘的开始她的讲述:“那是人界c市一个晚上,时间已是凌晨……”
人界C市,某个小镇的巷子尽头,安安静静,好像月色一般,却突然,叮叮铛铛的几声铃响,如惊风掠过麦田。
“在那边!”
随着一声低声惊喝,一群黑衣人踩着步子向声音传出的方向逼近。似麦浪般,涌向目标,渐行渐远。
月光下,拉长的大楼影子,是隐秘安全的遮蔽,没有了脚步声,只余一人的轻微呼吸,在夜晚和风之中,一个二十来岁男人,斜靠在墙边,慢慢睁开眼睛,从暗影之下轻步走出。
“啊――”
随着远处传来的几声惨叫,那人的嘴角逐渐上扬,露出满意的笑容。
紫烟。
这是他的道名,也是别人对他的称呼,他是一个道士,一个年轻而实力强劲的道士,却被一群,不,是很多群各种来历的人或是妖怪追捕。
原因?
因为他有一身如唐僧肉一般的特殊血液。
“喵?”
紫烟正掰着手指头,数这次追杀是今天的第几波,听见声音,低头一看。
一只毛发杂乱的黑猫。
他蹲下身子,右手抚摸着它的毛发,黑猫也不胆怯,在他的手心蹭了蹭。
虽然紫烟知道,它有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听不懂普通话,但还是幼稚的问了一句:“我叫紫烟,你叫什么?”
黑猫没有回答,静静看着紫烟。
紫烟感觉指尖的触觉,似乎摸到了什么,抬起手发现是一块被烧焦的毛发,伤口已经没有流血,但依然留着丑陋的疤痕。
紫烟不由的皱起眉头。
倒不是因为那伤口,而是,不易察觉却十分熟悉的感觉,触及他身为道士敏感的神经。
有妖气。
“这么惨啊?”
紫烟不免有些可怜:“派你来的人,对你不好?”
黑猫似乎听的懂人话,歪着脑袋眨了眨眼睛:“喵?”
“别装了,妖气没藏好,虽然少,但仔细点,能感觉出来。”紫烟用食指戳了戳它的额头,黑猫往后缩了缩,闭着眼睛,前爪向前抓掉紫烟的手指。
“你,谁派来的?好像没什么妖力?”
黑猫还是没有回答他。
紫烟从怀里掏出一根香肠:“你跟我说句话呗。”
黑猫那圆溜溜的眼睛转了转,试探着用它的小舌头舔了舔香肠,瞬间露出惊喜的的开心表情,咬了下紫烟宽大的道袍袖子,往右边拉扯。
“你让我跟你走?”
黑猫点了下头,便往月亮的方向跑去。
紫烟向四周望了望,寂静的没有一点声响,也无半个人影,就像世界仅剩他一人一般。
安静,太安静了,过于安静,反而让他感觉不对劲。
虽然有所提防,紫烟还是抬脚跟上黑猫。
那黑猫直直的往前走,到了一处公园停下脚步:“喵。”
现在已经很晚,公园空无一人,仅有一堆游乐设施,左前方有棵大树,树下是一片沙地。
黑猫飞奔跳到沙地上,用爪子在地上划了划。
在梅花脚印和鞋印中间,模糊不清的可以看出形状。
是一个字。
“板?”
黑猫摇了摇头,右爪在地上拍了两下。
“板板?”紫烟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你叫板板?”
黑猫点了点头,对着沙地叫了一声:“喵。”
这是你问我答还是你画我猜?
紫烟噗呲一笑:“你还不会说话?”
虽然只是一只猫,紫烟却似乎能看到板板那鄙夷的表情,并能迅速领悟他那发自猫心的白眼:猫不会说话不是很正常吗?
但是,身为妖怪,连说话都不会,也太没牌面了吧。
紫烟正想再逗逗这只黑猫,突然听到有轻微的声响,他立刻提高警惕,但还是用以往吊儿郎当的语气说道:“出来吧,躲着多没意思?”
紫烟还未看到人,便听到一声轻笑自背后传来,转过头去,是一个和他年纪相仿的年轻人,手里提着一小袋鱼干。
“葛路明?好久不见。”
葛路明是何许人?
好听点就是预言家,不好听就是个算命的。
紫烟对着他手里的小鱼干抬了下下巴,葛路明注意到紫烟的视线,将手抬起来,一副“怎么了?”的表情,顺带着略带无辜的眨眨眼睛。
“葛路明,道门出了名的睡不饱,三天两头都在睡觉,今天这么晚不睡觉,出来喂猫,真的好兴致啊。”
紫烟倒不是阴阳怪气,这是陈述事实。
葛路明,虽说有预言的能力,却天生嗜睡。
对于目睹过葛路明连睡三天三夜不吃饭的紫某人,现在看到葛路明大半夜搁街上溜达,实在是匪夷所思。
“原来,我给你这样的印象,看来以后得少睡点了。”
说是这么说,但怎么可能就这么改了。
葛路明颠了颠手里的鱼干:“不过,我如果不这么晚出来喂猫,怎么能看到道门当年出了名的狼,现在落魄的,好像败逃的犬?”
紫烟也不恼,眼瞧着板板欢快的向葛路明……确切的说,是向着小鱼干跑去:“这个,也是你预言的一部分?我很好奇,你平时怎么预言的?”
看着板板的两只眼睛如镭射般,直勾勾的盯着鱼干,葛路明无奈,打开袋子口袋,弯腰放在地上,板板飞快扑上去大快朵颐,迅速把紫烟的小香肠忘的一干二净。
“预言嘛,属于个人天赋,你的血,不也是你的个人天赋嘛?”葛路明也不拐弯抹角,他还急着回去睡觉,“我这次找你,也是为了帮你,你跑了这么多年,道门那儿你也不想回去,在外头你还得被妖怪吃,我们好歹认识一场,勉强算个兄弟,我给你指条路,安全可靠,酒足饭饱。”
“哦?说来听听。”
葛路明从口袋掏了样东西,抛向紫烟。
紫烟一把接住,摊手一看,一块白色的小石头,宽度约莫一个指节,上头豁然刻着一个黑字:影。
紫烟看向葛路明:“听闻,在各大妖族中,隐着一个仅有几十个妖怪的小组织,虽然人少,却各个身怀绝技,都是十分强劲的妖怪,确实安全,但可靠又是怎么说?”
“你可能不知道,在几百年前,你的那个,不知道前面加多少个曾的曾祖父,就是这个组织的创始人之一,这块石头,就是信物。”
“据我所知,影的创始人是三个妖怪,一个是以音律出名可以洞察人心的陆仁,一个是以变幻出名可以魅惑人心的易凌,还有一个是以听力出名自带冰棱的阿嘤。”
紫烟竖着三根手指头,总觉得这样讲话自带中二气息,并在心里默默吐槽自己的排比句不整齐,强行将思绪掰回主线,清楚的问出关键问题:“我都不知道我那几百年前曾祖父的事情,你怎么知道?”
葛路明打了个哈欠:“易凌和阿嘤,在小的时候,曾经被抓到道门,就是那时候接触到的。我怎么知道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信不信?”
“我信的话,他们也不一定信啊。”
“实不相瞒,你这脸,和你那祖宗,一个模子里出来的,由不得他们不信。”葛路明又打了个哈欠,嘴巴张的能吞下一个拳头,“你去影,报易明的名号,这人你应该认识,就说,你那祖宗是他朋友,有什么东西要给她,易凌应该就会见你,她见了你,就会让你进。”
易明。
几百年前葛路明的某个旁系祖宗,也会预言。
易凌曾是养在他手里的一尾白狐,听说这一妖一人,还曾经定过契约,人和妖的契约,妖就得跟人姓,且可以跟那人分享妖力,还有诸多好处。
不过大多好处都在人身上,这是绝对的信任才会同意的事情。
也因此,易凌和易明总有些风韵传闻。有说易凌是易明圈养在身边的妖族老婆,又因易凌的父亲是人和妖的混血,也有说易凌和易明其实追根溯源是隔代的兄妹,反正传闻就是传闻,总有各种说法,但总的来说,易明对易凌而言很特殊。
这些事儿,还是紫烟在妖族八卦里听到的,上回为了找机会从妖界跑出去,在大树上,抱着树枝一动不动,听了一晚上守卫的八卦。
等天蒙蒙亮,守卫退下时,紫烟腿麻头晕,腿麻自然是因为呆久了,头晕嘛,则是信息量太大分不清真伪。
“我先睡了,告辞。”葛路明也不打扰紫烟的思考,打着哈欠离开,离开时嘱咐了一句,“我知道你在找一本书,我只能提醒你,那书,在你见过的地方,好好想想吧。”
公园大树的枝杈上,躲在丛丛的树叶后,一只青色小鸟,转了转眼睛,化成青烟离去。
紫烟像是感觉到什么,向大树看了一眼。
然后呢?
小女孩面前那身着古装的男子,半张脸遮在折扇后,期待的等着女孩继续说。
“然后,我就走了呀,后来我派人盯着了,不过,以紫烟那躲避追查的能力,和他的警觉性,要不就是妖力极弱,要不就是妖力强到可以隐藏,否则,一般的妖怪,估计靠近就会被发现,所以,要跟着他的话,可能要好好挑选了。”
“嘁。”
一声轻蔑的轻哼,表达不屑。
古装男子寻声看去,坐在他左边的一个罩着卫衣帽子的男生,约莫十七八岁,双臂交叠叉胸坐到桌子上:“我还以为你们讲恐怖故事呢,搞得这么神秘。”
古装男子一敲折扇:“你觉得不恐怖?”
那男生耸了耸肩:“人界的恐怖故事,不都有鬼吗?这故事连鬼都没有。”
女孩竖起食指晃了晃:“不不不,你这么想就不对了,这是我看到的消息,不是故事,所以,真实事件,才可怕。”
他疑惑的看向古装男子,古装男子微笑着摇了摇头,无奈解释了一句:“一个道士,要加入我们,你觉得,猫和鼠,可以住一块吗?”
“哦――”
男生点了点头表示赞同,却又在那声“哦”停止的时候表示质疑:“不过,好像也不怎么可怕,他又打不过我们这一群妖怪。”
说着,不知哪儿来的热血突然灌了一身,拉了拉帽沿,大臂一挥,拍了拍胸膛:“只要有我,弗洛伦斯,就让他站着进来,爬着出去。”
古装男子摇了摇扇子,顺带着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行了吧你,一个月前,变回原型就为了打一只妖族派进来的高级隐藏间谍鼠,把那房子都撞散了,气的邬鹿语直接把房子炸了重新建了一个,累散架好几台机器人,你可躲着点,邬鹿语见你估计得拍死你。”
听着这事,女孩还不忘看热闹的在一旁加料:“对了,他上次还说要把你脑袋拆下来,弄只机械龙。”
弗罗伦斯吞了口口水,他才不会觉得自己怕了,一定……一定是因为今晚水喝多了!
“不是聊那个什么道士吗?关我什么事。”
弗罗伦斯连忙把话题扯回来。
女孩抿了抿嘴:“对啊……这事,我们要不要……”
看着女孩吞吞吐吐的,弗罗伦斯催促了一句:“说,这儿就我们仨。”
“我们,要不……瞒下来吧?”
“好呀。”
这句好呀,是女人的声音,并不是弗洛伦斯他们的回答。
而且这声音……
女孩激灵的抖了一下,慢慢回头,扯开一个笑容:“嗨,阿嘤姐,阁阁姐也在啊?易姐姐……应该不――在――吧?”
阿嘤穿着一件缀着黑色花纹的灰色毛织裙,阁阁则是紫色花纹灰领黑衣,都是暗色系的衣服,待走到桌前,那两位的白皙皮肤在烛光照耀下,与衣服形成鲜明的色差。
弗罗伦斯眨了眨眼,看向女孩身后突然出现的两人,压着声音低声对旁边的古装男子说:“艹,你们刚才为什么不开灯?”
其实看的话,还是会发现,只是他们注意力过于集中话题了。
“就算开灯,我也听的见。”阿嘤微微歪了下脑袋,听到他们的呼吸急促了些,“不用紧张,我们现在,是同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