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水楼中,一切尘埃落定。经历了轮回世界中的一切,巫木现在只剩下了一个念头,那就是变强。
玉盘中的巨人告诉巫木,只要相信力量源自自身,就会变得更强。此刻他的神魂世界已经完全融合了巨人和水龙的力量,却并没有相应的秘术能够发挥。
他欠缺的只是更为强大的秘术!
巫木前一刻再次使用明静如水,竟然覆盖了整个永宁镇,可让他失望的是,偌大的镇子此刻只有萤裳一位水元魂术师了。
如今,只有离开永宁镇才有机会接触到更加强大的秘术,从而提高自己的实力了。
打定主意的巫木从楼梯口走到栖水楼大门,只有短短十几步,萤裳却感觉比两人相识的时间都要长。
始终跟在巫木四步后的萤裳,看巫木一脚迈过门槛,都没有回头的念头,有些哽咽,不知如何是好,好像巫木跨过这道门槛后,就会从此消失。
萤裳失声说到,
“对不起。”
这是她此时唯一能说的。
巫木跨出的一步没有落下,自己和萤裳、和这栖水楼,甚至永宁镇算是有个了结了,可,为何总感觉忘了什么呢?
随后,巫木跨出栖水楼,只听到身后的萤裳有些哭腔的喊道,
“不要忘了我啊”
是了,巫木的记忆之中,似乎也曾有一个女子对自己说过这句话,
‘不要忘了她…’
可是,她是谁呢?
漫天的飞雪洋洋而落,这是凛冬,四季终结之际,却也是孕育希望的开始。
……
离开永宁镇的官道有两条,一条通向大荒,一条通向隔壁的石屋镇。
大狱中,刘五曾说过,顺着壹水河,走过一条条巷子,那条官道就通向隔壁的镇子。如今,巫木穿着入冬前的袍子,独自走过永宁镇的街头巷尾,才发现空无一人的街道别有一番风味。
高高低低的房子排列在街道两旁,没有生活的烟火。
光秃秃的树木没有一片叶子,却能挺过凛冬在新的的春天抽芽吐司,焕发新的生机。有些狭窄的巷子,因为空无一人,也变得十分宽阔。
白雪覆盖了一切,遮住了一切。
巫木踩在白雪堆积的石路上,深陷的雪堆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留下一排深深浅浅的印子。不过当巫木转过另一条巷子,前面的脚印就渐渐模糊了。
永宁镇没有城墙,最外围的石屋比袜子巷还要不堪。
许许多多的石屋墙壁早已裂开缝隙,很多房子中也堆满了积雪,曾经住在这里的人不见踪迹,孤独的石屋告别着离开的人,在岁月中渐渐老去,逝去。
巫木走过记忆中熟悉的永宁镇大街小巷,最后出现在巫木眼前的是一个空旷的营帐,四周的山林静静悄悄,在那里,曾经发生了巫木不愿看到的一幕。
过去不能改变,未来的真的能改变吗?
他看向天空,不知何时起,凛冬风雪中的逼人寒意开始消散了。
……
通向石屋镇的官道上,极少有积雪。
一方面是因为铺筑官道的岩石中参杂着一种极其有名的熔砂岩,这种熔砂岩中蕴藏着微弱但精纯的火元之力,可以缓慢的融化管道上的积雪。
当然,这一丝火元之力对于提高火元魂术师的实力来说,可以忽略不计,倒是没有趁夜去挖官道的石头贩卖赚钱。
不过这石头用来铺路,却恰如其分!
另一方面,紫衣卫中还有人专门负责凛冬官道的除雪,这也是永宁九镇中一个古老的传承,每个镇子通往临镇的官道在对等的脚程中,都由各镇负责清理。
……
巫木看着远方的天空,那里的景色未曾改变过,一样的白雪,漫无尽头的官道。就这样走了一天,永宁镇的影子已经消失在地平线下,巫木也没有看到任何人影,就连传说中的清道夫也没看见。
到了第二天中午,巫木终于看到了第一个人。
来人骑在头上挂着萝卜的小毛驴上,腰间别着个红色的葫芦,弯弯的鹰钩鼻和永宁镇上的人都不同。
打着盹的小毛驴被眼前突然出现的大活人吓了一跳,原地刹车,头上挂着萝卜的丝线不知是被冻僵了,还是咋地,突然断掉。
萝卜掉在地上,相比起来这个看似普通的人类,明显萝卜更能吸引小毛驴的视线。
就在小毛驴停下脚步的时刻,驴背上的主人跳下驴背,一把抄起地上的葫芦卜,朝着毛驴比了个胜利的手势。
小毛驴‘哼哧哼哧’,朝着主人表达不满,
谁知道毛驴的主人顺着毛驴身上柔软黢黑的驴毛说到,
“这个可不能给你,永宁镇还要有些日子,你脚程又慢,性子又懒,给了你更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到了。”
男人从兜里掏出来一团丝线,重又把萝卜绑好,挂在了毛驴的头上。
这个时候,他好像才看到一旁的巫木,说到,
“小伙子,你是从永宁镇过来的吗?”
巫木看着这个奇怪的人,点了点头。
“那你知道从这里到永宁镇还要多久吗?”
巫木比划了一下,这里距永宁镇不是很远。
“我一路走来,也不过一天多个晌午的时间,永宁镇不远了。”
男子闻言,非常感谢,最后临别到时候还夸了巫木几句,
“小小年纪就已经是武者了嘛,年轻人多出去看看,还是好的。”
……
巫木又走了一天时间,虽然没有带任何食物,但是天地间风雪之中蕴含的水元之力却源源不断的涌入巫木的神魂之中,滋养着巫木的身体。
巫木整个人没有感觉到饥饿,反而精神矍铄,腰腿有力,一口气走了一天,不觉得累。
这一路上,巫木看到的第二个人,是一个穿着普通,普通到只围着几块破布,遮盖住了身体重要部位的瘦弱男生。
男生长相普通,普通到巫木一转眼就能忘掉的脸庞。
这个人年纪应该比巫木稍稍大一些,手上拿着一把青蝶竹捆成的笤帚,每走一步,就轻轻的摇摆着手中的笤帚,累积在官道上的积雪被扫开到两边。
仔细去看,前方的官道上,积雪的确要薄一些。
巫木开口问道,
“小哥,你也是永宁镇的人吗?”
年轻人看向巫木,指指嘴巴,摇摇头,随后又指向官道的另一方。
‘哦’巫木懂了。
“谢谢……”
巫木和这个普通到骨子里的男孩交臂而过,看来石屋镇不远了。没想到这么两天的路程就遇到了两位魂术师,看起来,石屋镇不会让自己失望?
……
永宁镇深处,有许许多多石头做的宅子,它们不同于富贵巷的木头房子,也不同于袜子巷简陋破旧的石头房子。这些石宅高大,整洁,每一块石头都经过石匠的双手,认真打磨。
它们叠置在一起,同为石头,却因为多了花纹,线条,刻痕而令人敬畏。
一小圈石屋远远望去,徒生肃穆,严谨,纵然千篇一律,却又别样风致,让人为其庄隆折服。
在这些庭院中,还有从大荒移植过来,哪怕凛冬也能保持翠绿的植被。
虽然跛老头住在镇守府,但他为徐锦江找的住处在这。
不过眼下,一处石屋中,只剩下三名侍女,也许她们等不到徐锦江回来了。
……
在另外的石屋中,长满络腮胡的男子身旁,一个粉雕玉琢的女娃娃和弟弟堆砌着手中的积木,当一块又一块积木互相叠加时,就有了缩小版石屋的影子。
女娃娃和弟弟拍起手来,引来一旁男子的注目。
男子身材不怎么强壮,在人群中也要稍矮一些,然而坚毅的目光却不会有人怀疑他的勇气和决心。他看向姐弟俩,也为两个小家伙的杰作露出真诚的笑容。
这时,石屋外面的连廊中,走进一道影子,将兽皮纸做成的信封交到他的手中。
待来人退下,男子反手瞧了瞧兽皮纸上的印记,失去兴趣,把这封没有拆开的信封扔进炉火之中。
“嚯”
燃着的火焰吞噬掉一切,灼热的火苗跳的更高了。
……
镇守府中,跛老头听到徐锦江失踪的消息,有些意外。
油头粉面的徐锦江固然令人厌恶,可好歹,他是跛老头的靠山,魂术师的实力在五十年只觉醒一个神魂的永宁镇,足以碾压一切阴谋诡计。
眼下,少了最大的倚靠,跛老头还真的要好好考虑自己的计划了。千年永宁镇,永宁九镇,真的会像看上去那么简单么?
跛老头又想到册子里面写的那些东西,这个凛冬,不好过哟。
风韵犹存的半老徐娘名叫倩如,她是跛老头在奄镇找的如夫人。虽然跛老头在奄镇之中从不沾花惹草,在旁人看来也不过是有心无力,可这事,谁又知道呢?
倩如拿了件衣服披在跛老头身上,自己则裹得严严实实的。
跛老头毕竟成了虎级的武者,在奄镇都能排名前五,这次来到永宁镇,倩如就觉得终于熬到头了。不是她看不起永宁镇,小小的永宁镇这些年还能称为永宁九镇之一,也不过是靠着曾经的历史。
……
如今只有两万多人的永宁镇人口还在不断缩减,相比起来七十多万人的奄镇,根本不在一个数量级上。
在永宁九镇中,每一个普普通通的人族生于斯,长于斯,呼吸着这里的每一寸空气,脚踩承誉千年的土地,早已和这片土地密不可分。
强如魂术师,也是从普通的人族中出现,觉醒,直到成长为名震一方的绝世强者,都和养育他的土地有着莫大的羁绊。
更何况,每一个普通人族,就是这份土地的一份希望。
他们辛勤的劳作,养育着自己和家庭,让荒芜的土地结出丰硕的果实,相比于埋藏在土壤山岩中的金银矿石,这些呼吸着的人族让一切金银有了意义,让永宁九镇更加精彩。
没有人比他们本身更值得尊敬,他们也无须向任何人低下头颅。
当然,眼下两万多人的永宁镇相比曾经,在其他八镇看来,就是一种衰败。
妇人倩如曾经有五位丈夫,可是每一个丈夫都死在了凛冬的寒夜里。所以,哪怕跛老头是武者强者,本身不惧这风雪,倩如也十分在意。
正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更何况,倩如又不止被咬了一口。
这样想着,倩如又紧了紧披在跛老头身上的衣物,自己也轻轻的贴在跛老头的后背之上
……
春夏秋冬四人这些日子融入了永宁镇中,他们没有再去探寻巫木的案子,反而趁着凛冬开始熟悉这镇子的所有一切。
镇守老头留给他们的紫衣卫黄册逐渐变薄,他们也对永宁镇的历史有了更多的了解。
只是,当春偶尔路过栖水楼的门匾,停下脚步时,内心之中总会有些动摇。当日的选择就像一个钉子,钉入了围城水桶的木板之中,木板和钉子看似严丝合缝,但拔出钉子时,木板就不适合装水了。
暗地里跟踪四人的无名人士们见状,也开始有些松懈。
一切都恢复了往常的节奏,如果不是紫衣卫乔三还被关在大狱之中,恐怕人们都忘了镇守府中,新任镇守曾经的不满。
不过,就像乔三所说的那样,这一切并不重要。
……
大狱之中,黑白轮转,又是一天。
乔三躺在这里,什么事都不做,反而有些轻松。看守大狱的老头曾经那样让自己厌恶,可如今也要讨好自己,自己被关在大狱中又如何呢?
转个身子,这件事一闹,自己完好无损的走出大狱,恐怕跛老头就要夹起尾巴做人了吧。
更别说,被关在大狱之中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明明手上没有石枷,却被人时刻怀疑,仇视。
“哈哈哈哈”
乔三突然笑了起来。
大狱中,自然不敢有人出来阻止,不管是狱卒还是囚犯,都似若未闻。
可是没过一会,就有人发现不对,狱卒连忙跑出去喊来了牢头。
上年纪的牢头不紧不慢的打开了关着乔三的大狱,此刻的乔三口吐白沫躺在稻草之上,四肢蜷缩在一起,没有了呼吸。
牢头扫了一眼周围的狱卒,看似随意的问到,
“乔三爷……不!”
“乔三的大狱中,可有什么人来过?”
一旁的狱卒你瞅瞅我,我瞅瞅你,都摇头否认。牢头摸摸自己精短的胡须,砸吧砸吧嘴,
“小的们,把这间牢狱附近的腌臜们提出来好好拷问拷问,最少给我把他们撸一层皮下来!”
牢头凶狠的瞪了一眼周围露出头看向这里的囚犯。很是轻松!
既然都不知道,难不成凶手变成幺蛾子飞进来了?
‘哼,在这大狱中,就算是幺蛾子,自己也要把它从墙缝中挖出来。”
附近大狱中的囚犯们传来了哀嚎,对于他们即将面临的命运无法挣脱,除了嚎叫又能怎么样呢?这样想来,有些人暗地里反而念起了乔三的好。
毕竟乔三掌管刑狱、问讯的这些年中,不用吃‘笑面阎罗’的皮肉之苦,除了死掉的倒霉鬼,对于其他人来说,倒是更舒服一些。。
如今,笑面阎罗重掌大狱,很多老囚犯们哪能不怕呢?新囚犯们还不知道,这永宁镇大狱的真实面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