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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百年永宁

不知何时,耸立在石头广场之上的巨大雕像转过了身子,原本白色的石头像活了过来一样,充满生机。

那只金色的巨大手掌不就是巨人的手么?蓝色水龙的鳞片十分坚硬,巨人的手掌虽然抓住了水龙,却无法伤到水龙半分。

但对巫木的神念来说,却是解下燃眉之急,水龙似乎对巫木有一种天生的敌意,想要吞噬掉巫木的神念。

然而,一旦神念被水龙吞噬,就等于巫木这个人从此不复存在!巫木抬起头,仰视巨人,这一幕竟十分熟悉。

巫木想到了屏风上面的两个巨人,一个红色巨人手拿冥日,另一个蓝色巨人掌握弥月。这个巨人不就是左边蓝色的巨人么?

再看向巨人的手心,果不其然,随着巨人的手掌缓缓伸展开来,那里藏着一轮弥月,还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巨人抓住水龙的蓝色手臂迸发出耀眼的璀璨金光,如同一尊神祇,掌控着天地间的一切,广场周围的时间,空间有了微妙的变化。另一只手将弥月轻轻的覆盖在蓝色水龙庞大的身体之上,只见巨龙的身形开始崩溃,就像孩童堆起的积木,呼的一下,全都塌掉了。

巨人没有犹豫,手指朝着巫木神念中心一指,所有蓝色的方块浩浩汤汤,汇聚成了一条河流,通过巫木的神念,毫无保留的涌进了巫木的神魂之中。

巫木黑色的神魂世界终于有了色彩,那就是水龙的颜色,如梦似幻,纯洁无暇之蓝,取代了所有的黑。

巫木感觉自己充满了力量,一刹那间,蓝色的天宇中,似乎有光华流转,一道道光华如同蓝色海洋中泛起的微光,那一道道微光也像巫木自己。

这一刻,巫木的神念站在广场的雕像前,也像一座石刻,被一层淡蓝色的巨龙鳞甲所覆盖。巨人的雕像恢复了沉寂,这里的时空好像凝固了一般。

……

水龙,巨人和广场全都不见了。

此刻,巫木的神念出现在一条人来人往的巷子里,这里全是新堆的石屋,朴实、整洁,四周的身影神色匆匆,满是笑容。

只是,他们全然没有看到巫木一般,还有些从他的身上穿过。

巫木伸出手来,自己的身体有如实质。但当他想要拉住身边的人时,却只能从他的身上穿过,巫木有些初悟,这似乎不是真正的世界!

可这里,又是哪里呢?

这处小巷的行人来来往往,速度越来越快,直到巫木都看不清他们的身影,乱成一片。四周的石屋,院墙也开始慢慢衰败,被时间的流逝所腐蚀。

终于,周围的身影面容开始凝固起来。当巫木抬起头时,身旁的男人蹲在自家敞开的院子里,正在种下一棵小树苗。身旁的孩子手捧一颗鲜嫩的水桃,叽叽喳喳听不清在说些什么。但这种感觉,让巫木很是温暖。

巷子里的行人往来也恢复了正常的速度,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清晰可见。

不远处,一个豆芽菜一样的小男孩干净清秀,他跟在同伴的身后朝着巷子的另一头跑去,却自己摔倒在地上,膝盖都红了一大片。

小男孩揉了揉眼睛,看着同伴消失的背影,没有哭。他可是要成为魂术师的男人,怎么连这点小伤都忍不了呢?

巫木看到这里,想要扶一把小男孩。刚伸出手到小男孩身前,却记起别人看不到自己。就在他想要收回双手时,倒在地上的小男孩艰难的爬了起来,对着一旁的巫木轻声说,

“谢谢大哥哥。”

然后就一瘸一拐的朝着巷子的另一端跑去。

巫木心里非常分行惊讶,他竟然能看到我?而巷子里其他的行人对于巫木仍然当作空气,甚至还有一个人就从他身上穿过。

巫木意识到,眼前的小男孩有些特殊。于是便跟在小男孩身后,想要看看这到底是为什么。

每当巫木向前走一段路,看向两旁的巷子时,熟悉的感觉便越是明显。等他看到一瘸一拐的小男孩跑进了眼前的小院时,巫木豁然开朗。

这里是袜子巷的歇马驿啊!只是眼前的一切比起若干年后的巷子,显得更为干净,整洁,充满生机与活力。

当他走进这件熟悉的小院时,小男孩不见了身影,周围的景色全都变了,这里只有白茫茫的一片,连半个人影都没有。

刚刚有些头绪的巫木搞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于是他退出院子。外面的袜子巷同样安静,因为似乎季节来到了凛冬,一片风雪中没有半个身影。

巫木漫无目的的向前走去,小巷中间的梧桐树已经撑开了枝叶,这里的人家还没有搬走,紧闭的大门上还挂着前一年的桃符,桃符上的四个黑色大字还很清晰。

一低头,巫木看到巷子中躺着一个和自己差不多年纪的少年。在寒冷的凛冬中,这就意味着死亡。

看到周围空无一人,巫木赶紧跑到少年身边伸出援手。索性发现的早,少年只是刚刚晕了过去,嘴唇发青,面部有些僵硬而已。

少年倒在巫木的怀里,也许是因为巫木隔绝了周围水元之力的原因,少年慢慢醒了过来。那双明亮的眸子一睁开,巫木就恍然大悟。

原来是他啊。

少年哆哆嗦嗦的嘴唇始终说不出话来,巫木想到过往的总总,却还是把少年背起来,重又走了回去。

他走到三间并排的石屋前,终于停下了脚步。当他敲开门时,一对神情焦急的中年夫妇立刻冲了上来,将巫木背后的少年背入了屋中。

妇人赶紧打了盆热水,为少年擦拭身体。朴实粗狂的汉子看着巫木,不知道该如何感谢他,想要邀请他到屋中坐坐,又怕眼前的少年看不起自己。

巫木摇摇头,没有进去,而是轻轻替汉子关上房门后转身离去。

先前为少年擦拭脸蛋的妇人看到自家的汉子一声不吭的站在门前,有些不满,哪有如此对待恩人的?

便出言埋怨,

“当家的,你咋不让人家孩子进来坐坐,他救了咱们的孩子啊!这天寒地冻的,不能让人寒了心呐。”

汉子本就嘴笨,这时候被自家妇人一说,又无从辩解,毕竟是巫木自己关上了房门,根本没有给自己开口的机会。

更何况,眼下已经算是进入了凛冬,连他这个大汉都不敢冒着风雪在外行走。眼前的少年身影消瘦,全然没有武者的气质,他却只穿着一层薄薄的衣服,面色还有些红润。

答案呼之欲出,他是一位魂术师啊!

大汉虽然在妇人面前还不了嘴,但心中却不生气,想到自家的孩子是被一位路过的年轻魂术师救了,不免还有些得意。

这巷子里的人,成天胡扯八坎的,有谁见过真正的魂术师?自家孩子说不定因祸得福,被魂术师救了也能沾沾人家的仙气,后年说不定也能成为魂术师呢?

汉子呆呆的笑出了声,妇人反倒提不起劲来了,只是心里盘算着,哪天再见到这位小哥一定要好好谢谢人家。

……

巫木退回到巷子时,周围的一切再次发生变化,他终于明白自己的处境了。这里可能就是一段永宁镇的过往。

只是,自己刚刚出手救下年少时的黎爷爷,是否就意味着改变了过去呢?毕竟,自己世界中还有黎爷爷的身影,这就说明,就算自己不出手,黎爷爷也会被别人发现。

巫木摇了摇头,也许,这里并不是真实的过去,只是些和自己有关的幻境呢?但如果和自己相关的场景都会出现,巫木的脑海中出现两个念头:

第一个就是问问当初的父母为什么不留下只言片语,就离开了袜子巷,离开了自己。第二个,就是想问问黎叔,为什么要陷害自己。

也正因为后者,巫木在看到少年的眼睛时,第一个想到的是,如果自己不救这个少年,日后自己是不是也不会遭受不幸?

当然,当巫木救下年轻的黎爷爷后,一切都不会有答案。就像他不知道,自己到底身处何方。

……

冰雪消融,新绿抽芽,他走出了袜子巷,按照自己的记忆,最先去了帮工的张记木枋。远比后世热闹的富贵巷中,任然没有一个人能够发现巫木。

反倒是熟悉了这一切的巫木径直推开了张记木枋的院子,走了进去。

这时,院子中响起了年轻的声音,

“大勇,木枋的后门被风吹开了,你去关一下。”

“好嘞,掌柜的。”

再去看时,被称为大勇的劳力汉子冲着巫木撞了过去,却直接穿过。巫木看向自己经常蹲的角落,张记木枋的年轻掌柜身材不高,但却充满力量,此刻正在对着一块木板发愁。

巫木穿过院子走进前面的珍宝铺子,这里十分热闹,两个小二就像人群中的蜜蜂,忙得不可开交。

巫木走过这里,看着这熟悉又陌生的一切,越发觉得自己和永宁镇之间割舍不开。当他穿过正门,重新站在富贵巷时,突然想去一个地方看看。

栖水楼!

如果,眼下发生的一切都和门匾中的那道水元之力扯不清关系,那么在这里自己能够寻到答案呢?

周围的世界仍然保持着眼前的景色,巫木渐渐把握住了些规律。如果自己对眼前的一切有眷恋和羁绊时,这些景色就不会很快变化。

栖水楼也很是热闹,胭脂水粉总是少不得莺莺燕燕和浪荡公子,哪怕是偏僻如永宁镇,也不例外,大抵有人的地方都是如此,这是天性。

巫木没有进去,他只是站在栖水楼的门匾下,看过那一道门匾上的玉钗后有些失望。

那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木刻版画,呆板的线条也无法让人联想到潺潺的流水,至于那道水元之力的气息,也是毫无痕迹。

这个世界果然不是真实存在的过去吗?那自己出现在这里又有什么意义呢?

……

巫木继续向前走去,当他跨过壹水河上的石拱桥时,周围的世界不断轮转,眼前的人物却没有一个能让巫木停下脚步。

他走过大狱,甚至去了从来没有到过的镇守府和洞儿爷巷,却发现如果没有那些认识的人或熟悉的事,这些地方对他就毫无意义。

于是,巫木继续徘徊在永宁镇上。一抬头时,他又走回了袜子巷,眼下梧桐树枝繁叶茂,宽大厚实的叶子已经把整片天空都遮蔽起来。

不知何时,这间院子的主人已经不在了,就连院子的大门都不见了踪影。巫木走进这间院子,坐在白色的青罡石上,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

似乎,只要慢慢等着时间流逝就够了。

然而,此时。

一道熟悉的身影终于出现从门口一闪而过,巫木跟了上去,才发现,四周的梧桐树叶都已经落下,秋天到了。

……

方脸青年刚刚在媒人的帮助下新娶了隔壁巷子的妇人,自己也在父亲的推荐下去了永宁镇食货坊的狩猎队。

在他的心中,努力耕作上一两年再生个白白胖胖的大小子人生就圆满了。这么一想,就连走路的步子都快了几分。

可没过多久,他却心中有些疑惑,

‘为什么身后的小伙子始终跟着自己呢?’

从他的身上,方脸青年还有些熟悉的感觉。这由不得他想,难不成是小时候从袜子巷搬走的人家,如今回来了?

渐渐的,方脸青年就感觉到少年的诡异了,当这个少年和身旁的人接触时,竟然像空气一样,被人直接忽视了。

方脸青年有些害怕,难不成自己撞鬼了?

想到当年分符前,自己在镇碑庙中心底暗自嘀咕的不良言语,有些心虚,此刻只能祈求【神明】保佑,让这个‘鬼’放过自己,赶快离开。

却没曾想,身后的少年加快了步子,直接走到自己面前,开口,

“你果然能看到我!”

“啊?”

方脸青年不敢继续走了,眼下明明三轮冥日当空,阳气十足,怎么会有鬼呢?可是,他真的没有影子啊!

方脸青年手无足措,而在旁人看来,他的身前空无一物,不知为何突然停住了脚步,似乎在想些什么。

自然也不会有人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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