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二十八日，周一，上午九点，郑老、舒老、林秋峪、楚天江、埃文等一众专家走进公司大会议室时，发现公司在家的高层管理人员已经就坐，紧接着，李云野、铁丹红二人陪同黎国明和任飞一起走了进来。
工作人员给与会的每个人发了一份资料，铁丹红开口道：“公司筹备科学实验室的事情，大家已经知道了，现在大家手里拿的，是公司对燕京、沪海、神圳、星湘四市的考察报告，这里我先解释一下，为什么会有星湘市的考察资料。”
“上月十五号，我们曾经就实验室筹备方案开过一次讨论会，会议没有取得一致的意见，十六号下午，我接到一位长者的电话，他给我谈了国家中西部大开发战略的一些构想，所以，我才决定，在选址考察中加入了星湘市。大家可能要问，为什么不是其他中西部城市？比如蓉城、双庆等大城市，有两个原因，一是成本问题，这是我们首要考虑的问题；二是区位及交通问题。星湘市地处楚南省腹地，是楚南省地理几何中心，楚南省能源原材料基地。境内铁路、公路交通发达，与楚南省会星沙市仅三小时左右的车程，未来高速公路通车，所需时间将更少。更重要的是，前年，楚南省成立相关协调机构，开始推进星沙、槠洲、潭城三市经济一体化发展进程，打造中部城市群，而星湘市恰好处于三市一小时经济圈内，又与楚南省西部相连，区位优势明显。”
任飞与黎国明对视一眼，又不约而同看了眼正看材料的李云野。
“星湘市的硬件基础不错，但缺点也很明显，工业经济发展十分落后，尤其是国企深化改革，使得大批企业倒闭，职工下岗，境内虽有世界最大锑矿，但近些年也处于亏损当中，此外，星湘钢铁厂、星源机械厂等一些大中型国企处境也十分艰难，星源矿务局已有多家煤矿倒闭，可以说，整体工业经济的表现为：技术落后，研发投入极度不足，外资进入基本为零；此外，教育与人才方面也乏善可陈，没有什么吸引力，和其他三市相比，毫无可取之处。”
楚天江道：“星湘市我去过几次，这是一座新城，建市历史不长，教育方面，确实没有什么很好的大专院校，但邻城潭城有综合性全国重点大学潭城大学，还有刚才铁总说了他的区位优势，这一点我赞同。此外，星槠潭三市一体化，人才资源的流动会加快，星湘市未始没有机会。虽说目前经济发展非常落后，但也意味着建设成本低，便于我们争取当地的各项优惠政策。”
林秋峪道：“我不这么认为，建设成本低只是其中一项，但对吸引人才来说，我们将不得不付出更大的成本，有谁愿意放弃优渥的大城市生活，跑到一个也许听都没听过的小城市去工作、生活，单只子女的教育就是个大问题，优质的教育资源总是倾向于大城市集中的，而现在的年轻人，奉献精神已经很少了。”
林秋峪的话引起与会很多人的共鸣，大家纷纷发表意见，基本都不看好星湘市，甚至有人说：“铁总，选址讨论星湘市，我觉得是在浪费时间。”
铁丹红不动声色，道：“那行，既然大家都不赞同，咱们接下来讨论其他三市的情况。”
会议持续了一天，在放弃了星湘市后，针对另三座城市，专家们分析一城的教育、人才、科研实力等优势，管理层则从政策法规、经济活跃度、经济规模等方面进行讨论，三地各有优势，一时难以决断。
任飞与黎国明全程未参与讨论中，只静静地听取众人的讨论发言，李云野似乎也没有参加讨论的意思。
散会后，任、黎两人并未离去，而是和李云野一起进了铁丹红的办公室，坐下后，黎国明笑道：“铁总，我想知道，那位长者给你打电话，除了中西部大开发战略的话题，还有哪些？”
“他提了西部的三个城市，中部除了星湘市外，他还提了楚北省的夷陵市。”
黎国明略为失望，任飞却笑道：“铁总，有话一次性说完，别卖关子。”
铁丹红展颜一笑：“任总洞察秋毫。长者说，野火实验室的创建，是国内第一家以市场为导向的科研实践探索，意义非常大，让我们不要顾虑其他，按市场化运作即可。不过，他提了一点要求，就是希望我们能为中西部开发做点贡献，以实验室为中心，打造一个高新技术产业园区，带动一地的经济发展，为此，他特意点明了星湘市，作为一个新兴的城市，地处楚南省地理几何中心，工业基础及交通设施都有一定的规模，发展不起来有人的原因，也有科学技术的原因。所以，这次考察，我特意叮嘱过考察人员。”
任飞松了口气，他要的，就是那句话：“不要顾虑其他，按市场化运作即可。”
“星湘吗？”黎国明想了会，道：“这可能跟长者是楚南人有关吧。”
铁丹红笑了笑，面容一正道：“蛮牛、额！是李总，他就是星湘人，对星湘的情况他最清楚。”
黎国明和任飞一起笑了起来，黎国明戏谑道：“蛮牛老总，说说星湘的情况吧！”
“星湘市是在今年一月才地改市的，工业以矿业、钢铁、机械加工为主，但设备老化、技术陈旧，工业发展水平铁总在会上已经总结过了，确实很不理想。但选址星湘，也不是不行，周边城市中，星沙和槠洲都是中部有名的工业城市，星沙在计算机领域，有国家最早的亿次巨型机，教育、人才更不用说；槠洲在动力机械方面有优势，江南航天航空动力机械公司的大名几位应该听过，未来的高铁计划中，他们也占有重要的地位；潭城的南江机器厂，更是老牌国有军工企业，几十年的技术沉淀，实力不可轻视；即便是星湘市，近年崛起的山一重工，和位于星沙的华联重科，已经成长为国内工程机械的两大品牌。星湘市和三市未来都在一小时经济圈内，又连结西部，区位优势是不错的。”
“你说的这些只是星湘市的潜在优势，和其他几家比起来，不算什么！”黎国明眼睛眨了眨，问道。
“是不算什么，不过，星湘市最缺的是什么？是技术资源！是科研实力！这其实是很多内陆城市的通病，是制约当地经济发展的重要原因之一。黎总，你知道这几年里，国内有多少城市设立了所谓的高新技术产业园区？不说这些园区吸引了多少高新技术企业，发展如何，一个不争的事实是，大中城市，尤其是沿海开放城市，几乎占据了高新技术资源的百分之九十以上，而且，与内陆差距越来越大。国家提出中西部大开发战略，内陆很多地区也越来越重视技术资源，才有了这么多的高新园区，哪怕只是一块牌子，也代表了这些地区对技术资源、科研实力的渴求。”铁丹红插嘴道。
任飞点了点头，道：“我曾和一些经济学者探讨过内陆地区如何发展经济的问题，在国家日益重视环境问题的当下，很多技术落后、环境成本高的产业面临淘汰或是产业升级的急迫问题，发展先进科技，扶持科技企业，走可持续发展之路，已是共识。实验室这样一个项目，表面上带来不了多少就业，但它产业孵化的能力，才是落后地区急需的。”
任飞的话羸得了三人的赞许，黎国明道：“国家入世在即，届时，海外狼群齐至，产业升级、调整的呼声日高，科技实力、尤其是基础科技实力的缺失，已成为制约产业升级的关键因素，粗放式的经济发展模式必将淘汰。可是，开放这么多年，不少地方及企业欠科研的账太多，想奋起迎头赶上，却发现落后太多，前期发展得来的红利，一夜间成了包袱，教训不可谓不重！”
“这也是深化国企改革的重要原因，哪怕承受切肤之痛，也要坚决施行，这是不得不如此的选择，也是必然的选择！”任飞深有感触地道。
李云野道：“我想不到那么多，选址在哪，我也没有意见。我只强调一点，芯片项目，是野火科技未来的重中之重。芯片制造，离不开高、超精密的半导体和集成电路制造设备，我们能从国外引进的，都是别人已经淘汰的，技术落后两代以上的设备，我们设计出了先进的芯片，这些设备却制造不了，只能求人。国内在设计方面并不差国外太多，但在设备制造方面，我们落后太多，就以光刻机为例，早在七七年，国内已经研发出GK-3型半自动接触式光刻机，八一年，JK-1型半自动接近式光刻机研发成功，其后受制于国内加工工艺，直到八五年才研发成功分步投影式光刻机，而美国，是在七八年研发成功的，我们与他们的差距是七年。”
“时至今日，光刻光源卡在193纳米无法进步已近二十年之久，这一技术难点，国外也研究了近二十年，相信离最终解决之日不久。而这二十年，我们的光刻机技术研发几乎陷入停滞状态，五十到七十年代，国内半导体产业发展的盛况也早已消失不见，当年那些意气风发的科研人员，很多也已老去了。”李云野叹了口气，继续道：“所以，选址方面，要考虑当地承接这样一个项目的能力，包括其他一些项目，技术研发出来，却受限于当地的工业水平，不得不转移至外地，如此一来，还不如直接选择那些工业发展水平高的地区。我是说过要重视成本，建设成本是其一，技术承接与转化成本也是其一，国外留给我们的时间并不多。”
“研发晨曦一号时，处理器的选择，当初我们是找遍了全国，可最后，也只能选择国外产品，到现在，国产替代依然是一大难题，不是没有，而是时间等不及。”黎国明赞同道。
李云野这一番话，又引起几人对选址问题的激烈讨论，最后，铁丹红无奈道：“我也想选燕京、沪海、神圳这样的大城市，长者电话里的意思我清楚，但我不能不考虑得更全面一些。现在的实际情况是，缺钱！如李总这样一说，一两个亿的资金，相比国外数十上百亿的投入，根本是杯水车薪。”
任飞和黎国明一听，也只能是叹口气。
“这样吧，过几天我带队与星湘市正面接触一下，先听听他们的意见再说吧。”
几人点点头，任飞与黎国明随即告辞离去，不管选址在哪里，二人此行最重要的目的已经达到，上次会上，黄昶说的那些话，有长者开言，已不是问题了。
二人走后，铁丹红皱眉道：“蛮牛，实验室不是研究基础科技吗，芯片项目，年所长他们不正在研究？我们有必要掺进去吗？”
“工业设计软件及产品加工制造，这两项是短板，EDA的研发我们已经在进行，可半导本制造设备？比如方才我说的光刻机，据我所知，国内还没有一家机构从事这方面的研究，无他，技术门槛太高，投入之大，配套需求之高，是难以想象的。”
“那咱们这个小小的野火科技就行？”铁丹红极度怀疑地看着李云野，“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李云野笑道：“怎么可能，我说的芯片项目，并不是一开始就上马光刻机项目，先解决基础的工艺问题才是正道，比如，超高精密度的加工设备，五轴或是多轴数控加工设备，还有光学设备等。再说，半导体与集成电路的前道制造设备，可不仅仅只有光刻机一项。”
铁丹红白了一眼，问道：“那这次去星湘，你要不要一起？”
“我就不去了，”李云野摇摇头，“谈判这种事，我只会添乱，起不了什么作用。而且，微软最新的操作系统windows2000候选版发布在即，我得专心于咱们的野火操作系统。”
“你有多久没和霜丫头一起吃个饭了？”铁丹红突然问道。
“什么？”李云野一时没转过弯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