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一日，李云野赶到阿蒙克市IBM公司总部，见到了两次邀约他的系统产品事业部的总经理艾瑞克先生。
艾瑞克四十多岁，胡子刮得很干净，头发也梳得十分整齐，一身深灰色西装极为正式，开口也很直接：“李先生，很高兴见到你。你开发的WFRM指令集得到了部门首席科学家弗兰克·索斯博士的很高评价，当然，贝尔实验室的丹尼斯博士也向我们推荐过你，所以，我们向你发出了访问邀请。”
“很高兴能接到IBM公司的邀请，我认为这是对我努力的一种认可。”李云野客套道。
艾瑞克点点头，道：“很高兴你能这样说。接下来，我会派人带你去见弗兰克·索斯博士，技术问题，就该由专业人士和你进行沟能、交流。我想说的是，我代表IBM公司系统产品事业部向你发出工作邀请，希望你能认真考虑，加入IBM这家伟大的公司。对你个人的能力与学识，我们一点也不怀疑。”
李云野微微皱起了眉头，一丝不快在心里慢慢滋生。先不说这位艾瑞克总经理那隐隐倨傲的态度，一旦真的答应加入IBM，那么，我的那些开源软件……
艾瑞克有些诧异，按照以往的经验，新人一听说有加入IBM的机会，哪一个不都是欣喜若狂？尤其是这些来自第三世界的国际留学生。这位有些奇怪，或许，这个消息让他过于兴奋了吧。
“李，你可以再考虑一段时间。现在，很抱歉，还有个重要的会议等着我。”说完，艾瑞克拿起桌上的内部电话说了句话，稍顷，一名褐发职业女性推门走了进来。
李云野只好起身告辞，跟着来人左转右拐地走了五六分钟，才见到了一头灰白乱发的弗兰克·索斯博士。
索斯博士笑眯眯地，开口就把李云野逗乐了：“我想，当你见到绅士艾瑞克总经理时，是不是觉得整个世界都应该像流水线上的产品，整齐规范，不能有一丝错乱？”
李云野笑着道：“艾瑞克是位很严肃的绅士。”
“很中肯的评价！艾瑞克认为科学研究是世界上最严肃认真的工作，从事科学研究工作的人，就应该像绅士一样，严谨、有序，一切都要遵循规矩，比如，一加一就必须等于二，李，你说呢？”
“华夏有句俗语，一加一大于二，是我们改进工作方法的目标。”李云野笑道。
“所以，我一直认为，华夏民族才是这个世界上最浪漫的一个民族，想想，你们都浪漫了五千年！真是难以置信！”索斯博士哈哈大笑起来。
李云野一下喜欢上了这位开朗风趣的弗兰克·索斯博士。
索斯博士很健谈，他对华夏文化似乎有着非同一般的研究，甚至能说出李白、杜甫二人诗歌风格的不同及历史意义，这让李云野大感惊讶，索斯博士不无幽默地道：“从本质上说，科学家才是最浪漫的人。没有各种梦想，就不会出现当今各种过去看来匪夷所思的发明创造，所以，绅士什么的，就如同一加一等于二般，非常无趣。”
李云野深以为然。
索斯博士似乎知道李云野的想法，接下来的几天里，他绝口不提邀请李云野加入IBM的事，只是和李云野探讨指令集、操作系统等技术问题，全程陪同李云野参观IBM的芯片生产线，详细解答李云野提出的各种问题，直至一周后，艾瑞克再次召见李云野。
“李，你的决定我想不用再问了，对此我很遗憾。但我想，我们还是有合作的机会，IBM有意收购野火开源社区网站，或者，换一种方式，以风险投资的方式入股，你觉得怎么样。”
李云野道：“艾瑞克先生，野火开源社区网站的运营管理是我的两位朋友在负责，对于商业上的事，我没有权利。”
艾瑞克深深地看了李云野一眼，不明白这小子的戒心从何而来，便道：“那好，我们就直接联系你的朋友，是伊斯科和尼古拉两位先生吗？”
李云野点点头，他相信艾瑞克在故作姿态，只是，他有点想不通，IBM为什么会想收购一家初创的小网站，为了那么点技术吗？他不觉得，IBM会真的看重自己开发的软件。
离开艾瑞克的办公室后，带着疑问，李云野试着询问了索斯博士对自己那些软件的看法，索斯博士道：“李，你可能低估了你自己的技术能力和影响力，就不说你那篇论文，只说你开发的WFRM指令集，就已经引起了很多人和公司的极大关注，这是一套非常优秀的指令集，单单一个强大的扩展能力，就值得很多大公司投入人力和资金进行研究与开发，只是，你的身份有些敏感，加上外界的环境对你的国家并不太友好，想想以前的巴统协议吧，你开发的指令集和操作系统，触动了某些人敏感的神经。如果，你只是开发一些诸如IDE这样的应用软件，那你也不会接到IBM的邀请函，在这一点上，IBM还是有足够实力的。”
李云野想了想，道：“WFRM指令集和野火操作系统都是开源软件，而且刚刚起步，未来会有什么发展，谁也不知道，应该不会引起什么大的关注吧，您是不是有什么地方弄错了？”
索斯博士摇头道：“不会错的。你最近可能没关注野火网站的访问量和注册人数，至于其他，我不能说得太多，而且，有些事我也说不明白。昨天，我和埃文通了电话，他对你拒绝IBM的工作邀请很高兴，或许，当你离开IBM时，你还会接到微软、英特尔、超微等公司的邀请，埃文的建议是：你应该尽快回国。”
李云野悚然一惊，随即摇头自嘲道：“我就是一还没毕业的博士生，又没取得什么了不起的成就，想多了。”
索斯博士道：“去年九月，我做为技术专家参加了在荷兰瓦森纳召开的多个西方国家参加的会议，会议的成果或许很快就会出来，我只能说，很可能会是一个加强版的巴统。而你开发的软件，在芯片及系统软件领域都形成了一定的影响。如果你不是华夏人，就不会如此敏感，只怕会如同开源的Linux操作系统一样，远不成气候，哪怕野火操作系统发展的潜力明显比Linux系统大，在wintel联盟的暗中打压下，要想成功，也是非常困难的事，这是业内很多人的共识。”
“那为什么IBM还会想要收购野火网站？不收购，也能下载完整地源码进行研究和开发啊！”
“原因有很多，其中的一点是，虽然IBM有足够先进的Power系列处理器和OS/2操作系统，但在个人PC领域却缺乏足够的竞争力，收购野火，花费很小，但却是另一个机会也说不定……”
索斯博士还说了一些内幕消息，李云野听了暗暗心惊，尽管，索斯博士所知也不详尽，很多也是人云亦云。
“……很遗憾，李，因为你的决定，你在IBM的行程不得不提前终止了。”最后，索斯博士遗憾地道。
“谢谢博士，非常希望有机会能在华夏见到您！”李云野倒没什么，从决定拒绝开始，他就有心里准备。
索斯博士却高兴起来，道：“会的，我一定会去华夏的。李，你不知道，我也是水手俱乐部的一员，只是受不了埃文那个老家伙的固执，我才离开的。”
李云野心领神会，道：“埃文老师可不是固执，应该是非常固执。”
索斯博士哈哈大笑起来。
当天下午，李云野即收拾好行李，离开了暂住的小酒店，乘车赶往肯尼迪机场。时间已经是二月九日了，离除夕只有九天了，坐在出租车上，看着车窗外的异国风情，这一刻李云野无比想家，想那个渐趋没落的矿山里的家。
在机场预订了一张明天的机票后，李云野入住了机场酒店。
他没打算和铁丹红汇合，商业谈判他也帮不上什么忙。晚上八点，给铁丹红打了个电话，简单问了问谈判进展情况后，他将自己明天回国的决定告诉了她，电话那头沉默了好一会，传出“咯”地一声，电话挂断了。
这是生气了？李云野独自枯坐了好久，有一点他心里清楚，他不知道如何同时面对铁、岑二女，对二女的感情，他也说不清楚。
铁丹红挂断电话就后悔了，对着一脸疑问的岑诗霜，强笑道：“蛮牛拒绝了留在IBM的工作机会，购买了明天回国的机票。”
岑诗霜诧道：“他就这样回国了？这边他就一点也不关心？”
铁丹红苦笑道：“他来了又能怎样？他说话管用？”
岑诗霜恨恨道：“说是和我们公司谈合作，可那些领导总说我们年轻，没经验，哼！”
“好在最后签字的还是我们，忍忍吧。再说，他们也是好心。”
岑诗霜忽然爆发了，咬牙道：“这都叫什么事！蛮牛这家伙也溜了，连个电话也不给我打，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他！早知道这样，我还不如不来。”
铁丹红笑道：“哦？你打算怎么收拾他？”
“买件衣服给他套上，上书：逃兵二字，一周内不许换！”
“还要让他晨昏请安，每天给岑大小姐洗臭袜子！”
“呀！红姑你笑我，这是你自己的想法吧！”
二女随即扭成一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