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你出去罢。”
夏初一没想到封溪会突然间叫了中野瑞的名字,还用那般熟稔的语气。愣了一下后,就听着中野瑞腔调奇怪地道一句“多加小心”,而后竟迈步走了出去。
夏初一摸着下巴,眨了眨眼睛,心说这两人的关系还真是不一般啊。
“在想什么?”封溪走到她对面的位置上,毫不客气地坐下。
夏初一弯了唇角:“想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没必要跟你禀告吧。”
封溪也笑:“圣主说的是哪里话。”
夏初一装糊涂地道:“我是人,说的自然是人话。难不成像某些人一样,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不成?”
她即便眼睛看不见,可是脸却一直面对着封溪,脸上带着笑意,眼睛弯成好看的弧度,一点也不像一个瞎子该有的模样。
这说好听一点,就叫做虚张声势吧。
封溪倒是不在乎她说这话有没有什么弦外之音,唇角带笑,目光微寒:“是圣主下的手吗?”
夏初一一脸茫然地装糊涂:“你说什么呐。”
封溪身子朝前一倾,压低声音道:“白锦鸢。”
“我不知道,”夏初一摇了摇头,“兴许是那蛊虫变异了,兴许是一路舟车劳累她的身子不堪重负了,即便医术再高明,也没办法阻止意外的发生吧。”
说着,皮笑肉不笑地冲着封溪一咧嘴角:“总之,这种结果要比落在一个人面兽心的人手里,变得疯疯癫癫要好吧。”
封溪搁在旁边茶几上的手微微一蜷,随即松开,脸上笑意未变:“昨日我肯对圣主说那些话,是把圣主当同盟来看待。不过让我伤心的是,圣主似乎不是那么想的啊。”
“嗯哼,因为我没看到你要和我结盟的诚意啊。”夏初一歪着头笑眯眯地对着他,那面上表情当真纯良无比。
“圣主要我怎么做。”
“你也说了,结盟的前提是要有共同的利益,你还没提出什么让我心动的条件呢。”
夏初一低下头,双手交叉,不停地转动着大拇指,像是在等待着对方的回答。
封溪从上到下仔仔细细地看着夏初一,眼睛眯紧成一条线,而后又缓缓地张开:“许卿半壁江山,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夏初一眉梢一动,蓦地抬起头来,显然吃惊不小:“你要谋朝篡位!”
“你以为我要的是这兽族的江山吗?”封溪摇头笑笑,“看来圣主也有思虑不到的时候啊。”
夏初一脑海里面各种想法转了又转,只觉得这次三族大军全部集中在魑魅一族边境,肯定有什么阴谋。可是那阴谋太大太大,她到现在触摸到的,也不过是冰山一角。
而封溪,绝对是盲目自信狂妄自傲的人,他的话说到这个地步,就越发地坚定她的想法——这里是个是非之地。
笑了下,她松开手,从肩上勾过一缕墨发,在指上缠绕了两圈,漫不经意地道:“肯许我半壁江山,那就说明我的用处很大咯?可我不过是这兽族的傀儡圣主,没有一丝实权。你又不要这兽族江山,要我何用?”
“圣主可是这场好戏的压轴角色,以后您就知道了。”封溪不卑不亢地冲着夏初一微微一颔首,“那就不叨扰圣主了,锦鸢郡主的尸体,我立马让人来处理。”
夏初一挥了挥手:“不用麻烦了,封溪你去忙你的吧,我一瓶化尸水就解决了。”
“可是白锦鸢好歹也是一个郡主,尸身怎么能够随便毁去?”封溪原本要退下的,结果这会儿却站在那里,不肯走了。
夏初一也不管他,漫不经意地玩弄着自己的头发:“我是怕她死了都不得清净,想送她好好上路。”
封溪长长地呼吸了好几口气,夏初一耳力极佳,又怎么会听不出他有些乱了的心跳?
几不可闻地微勾唇角,不出三秒就听封溪道:“好,圣主说了就是。”
说着一拂袖,转身就走,脚步急促,显然还是乱了情绪。
她悠悠地抛出一句:“既然想结盟,那中野瑞哪里……想必封溪会处理好,给我一点甜头的吧。”
封溪脚步一顿,而后掀开帘子,直接走出了帐篷去。
在一旁听着两人不停打哑谜的红夜,终于忍不住开了口:“小姐,人都已经死了,你怎么不肯让他叫人来处理了?”
夏初一端着红夜剥开的白霜果,美滋滋地吃着:“那个封溪啊,你别看他长得人模狗样的,其实是个有恋尸癖的大变质!这白锦鸢死的时候还是个黄花大闺女,我可不能让她死了之后还清白不保。”
红夜嘴角忍不住连连抽搐,那表情各种复杂,好半天才半信半疑地道:“没那么恐怖吧?”
夏初一冲着她扬了扬眉:“你信不信,今天晚上就会有人来抢尸体。”
红夜摇了摇头:“我才不信。这太超出我的承受能力了。而且就算那人有怪癖,那也该找个漂漂亮亮的,这锦鸢郡主死得那么惨,看着还不得做噩梦啊。”
“所以说是大变质咯。”夏初一晃了下头,随即又笑开,“没事儿,如果没人来更好,过了午夜我就将尸体毁了,一了百了。”
红夜垂着头“哦”了一声,没再说话了。
不知道封溪用了什么办法,总之中野瑞还真没跑过来找夏初一的麻烦。不过看着主帐那里不停地有人进进出出,就知道这里的形势远没有最初预想的那般乐观。
夏初一原本是想去看看小屁孩的,结果那小子因为悔过书的事情彻底地焉了,乖乖地待在中野瑞身边,也不乱跑,也不到处惹祸了。她不想见中野瑞,自然只好放弃了去看他的想法。
至于泷越,夏初一到底是高估了自己。
本以为那么久的相处,自己应该能够很清楚地感知到他的气息才对。可是每每以为身后有人,一转过头去,却只看到周围空荡荡的空气。
久而久之,她都不太确定,那个好像从来就没有被她掌握在手心里的男人,到底还在不在她身边了。
“呵,这久不动脑子了,突然间动一下脑袋就晕乎乎的。”夏初一揉了揉太阳穴,对红夜道,“我要睡会儿,你要是累了也休息一会儿吧,大白天的不会有什么事的。”
红夜连忙将夏初一扶到另一张榻上:“小姐你睡吧,我守着你。”
夏初一打了个哈欠,也没说什么,倒头就睡了。
旁边某只妖孽在跳脚——她说脑袋晕!十五,本君记得妖玉髓好像能治脑袋晕?
十五懒洋洋地回答——妖玉髓只要米粒那么一小点就能活死人肉白骨,你说能不能治头晕?
碧绿的眸子微扬,他飞快地朝着外面走去——那本君去取点来给娘子补身体。
十五突然生出一种深深的无力感来——朽木不可雕也!
……
晚上的时候,夏初一被红夜推醒,有些着急地道:“小姐,快醒醒,有人偷袭军营!”
夏初一揉了揉眼睛,慢腾腾地起身,问道:“这里驻扎着将近五十万的军队,要偷袭也太不明智了吧?又听到是哪个部落的军队来偷袭吗?”
红夜赶紧地给她将衣服系上结,小声地道:“不是哪个部落的军队偷袭,来偷袭大营的,只有一个人。”
“一个人?!”夏初一有些好笑,“一个人怎么搞得那么乱?”
红夜摇了摇头:“具体情况我也不太清楚。不过好像那个人的速度非常快,来无影去无踪的,专门挑要紧的帐篷点火。为了以防万一,刚才族长派人四处通知,让我们先出去集中,等抓住了人再说。”
“既然来无影去无踪的,要抓住也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你多带点吃的,我们找个地方边看热闹边野餐。”
夏初一这句话转折得太快,让红夜顿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微抽嘴角道:“小姐你怎么想的。”
这是性命攸关的事情,怎么从她嘴里出来就那么具有喜感啊。
“我怎么说的就是怎么想的。”夏初一用手指将头发全部拢在一起,而后随便系上发带,戴上帽子,就算是整装完毕。
红夜听她的话将吃喝的东西带上,她则掀了榻单,将白锦鸢已经僵硬了的尸身一裹,准备扛在肩上带走。
“小姐,你不用干什么事情都惊世骇俗吧。”
夏初一眉飞色舞地道:“我这叫不走寻常路。”
结果两人刚刚准备走,就听见帐篷外面顿时乱了起来,各种“救火”、“救命”的声音交杂在一起,听得两人心里一紧。
还没出去,就见帘子像是被隔壁的火苗给沾着了,立马就开始顺风燃了起来,朝着帐篷的四周就扩散开去。
夏初一感觉到那灼热温度,二话不说,立马拿出火云在帐篷顶上划开一道口子,一手拧着红夜就扔了出去。
红夜刚刚站稳脚跟,就看见那帐篷上的火像是燎原似的,只要有零星一点火光,就能够在片刻间将一个帐篷烧得只剩下灰烬。
她看着那烧成炭的帐篷支架在崩塌,刚刚都还好好帐篷这会儿变成了一片火场,她的喉咙有些哑了,想叫一个字都叫不出。
完了,完了……
“死丫头,发什么呆呢,不要命了!”
突如其来的一个爆栗吓了红夜一跳,她转过身,就看着夏初一好好地站在自己身边,除了脸上沾上了一些炭灰,倒是没什么大碍。
她愣了下,有些语无伦次地道:“你你你……”
“这点火可烧不死我,可惜刚刚动作慢了一步,没法子将白锦鸢的尸体一起抢出来。”
夏初一自言自语了一句,随即推了推还在发愣的红夜,有些不满地道:“我说红夜啊,这周围可是火海啊,你不惦记着逃命,还发什么呆呢。”
“哦哦,我不发呆了。”红夜赶紧地回过神来。
夏初一囧了一下,而后伸手挽住红夜的胳膊:“方位感还行吗?”
“什么叫方位感?”
夏初一:“……”
想了想,道:“不用管什么方位感了,你直接看着哪里火小就告诉我一声,还有落脚点,一定得说清楚。”
“哦哦,好。”红夜忙不失迭地应道。
夏初一这会儿严重怀疑一会儿到关键的时候,自己和她会不会出现沟通障碍的问题。
“准备好了,我可就走咯!”
夏初一足尖一点,依着红夜说的第一个方向,一个纵身,高高跃起。
“啊啊啊啊……你怎么能够跳那么高……啊啊啊啊……下面全部是火啊……”
夏初一身体里面提着一口气,要不然这会儿直接地就怒吼出声了:“你她丫的再瞎叫唤,老娘手一松给你扔下去!”
可惜这会儿不能分心,她抱着人凝着一口气飞出了老远,心想着这红夜怎么还不说一个落脚点,她这借力的劲道可用得差不多了。
结果等她承受不住了,两人径直地往一个火坑里面扑去,红夜这时候才嚷嚷着叫唤出声:“啊啊啊,要掉火海里面去了,要掉下去了!!”
夏初一赶紧地掐了她一下:“快看看周围哪里有暂时落脚点。”
红夜感觉那火苗都开始要烤她的脚了,赶紧地东张西望:“左前方,那里有顶还没烧着的帐篷!”
夏初一深呼吸一口气,任由身体自由降落。直到那脚底接触到火苗了,她猛地提气,借着那火苗的力,一个纵身再次跃起!
在一旁已经捻了诀准备出手相助的男人,看着她成功地脱困,并且在几个纵身落地之后平安落地,那修长如白玉的手,慢慢地收了起来。
一团白绒绒的肉球趴在他的肩上,有些欣喜地道:“以前她只能借助有实体的东西,现在居然借助火焰也能够腾空了,假以时日,像你这种直接借着气流在半空之中行走,对她也不会是什么难事了。看吧,逆境才能够造就人才。让她自己拼搏,比你强行灌输给她任何东西都要有用。”
如玉的手轻轻地落在那毛绒绒的背上,清冷的声音显得幽远而低冗:“你可以再说一句废话试试。”
十五识趣闭嘴。
这个男人,死鸭子嘴硬。
……
夏初一站到边上喘气的时候,心里都还有些不敢相信刚才的那一幕。
踩着火跑出来的啊,听起来多牛叉啊!
她抬起脚来摸了摸,确定还能感觉到一丝温度,这才让她相信,这不是一场刺激的梦。
红夜在一旁直接地语无伦次了:“你你你……火火火……刚才……我们……”
夏初一直接地翻了个白眼:“别你你你我我我的了,快看看,这里是哪里。”
红夜转悠了一圈,有些奇怪地对夏初一道:“小姐,我也不知道这里是哪里。”
“我知道你不知道这是哪里,但是你看看这里是营地的哪里。”夏初一之前还说这红夜胆子不是一般的大啊,无畏无惧地还挺对她脾气。
没想到细细相处下来才发现,她哪里是无畏无惧啊,是无知无惧!什么都不明白,就根本不晓得其中的厉害,她还有什么好怕的!
有些头疼地想,自己这个瞎子找了个呆子,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红夜这会儿仔细地观察了一会儿,很确定地对夏初一道:“小姐,这周围都是光秃秃的树,根本看不见营地在哪里。”
夏初一闻言顿时将红夜往身边一拉,身上的灵力罩顿时盈起,警惕地观察着周围。
兽族驻扎的营地这会儿一片的火海,就算是她一瞬间孙悟空附身,一个跟头翻出好几里地去,那火光总该还是看得见的。
周围全是光秃秃的树,这说法听起来就像是有古怪的。
红夜见夏初一一瞬间紧张,顿时也赶紧地抓住她的衣服:“小姐,怎么了?”
夏初一摇了摇头:“我也想知道怎么了。”
正说着,就听四周传来一声尖锐刺耳的笑声,不停地回荡在这周围,就好像有数百只乌鸦在一起叫唤似的。
那嗓音有些沙哑,不辨男女,在这夜里听起来不是一般的惊悚。
红夜扯了扯夏初一的胳膊,小心翼翼地说:“这个声音,是人在搞鬼吧?”
夏初一想了想,道:“其实她就是一只鬼,一只丑得惨绝人寰的鬼,简称丑鬼。”
红夜抽了抽嘴角。
那声音响了一会儿,见没吓着两人,一个黑斗篷一跃,眨眼就闪现在了两人的面前。
红夜看着面前突然冒出来的黑影,顿时吓了一跳:“还真是鬼?!”
这一句,惹得来人有些恼怒,抬头瞪了她一眼:“小娃儿真不懂事。”
这一瞪算是彻底把红夜给吓着了,只见那斗篷下面一张沟壑纵横的脸,皮肤褶皱一层一层叠着一层,就像是一只沙皮狗。
她顿时“妈呀”一声惊叫,直接双手环过夏初一的腰,整个将她抱住了。
夏初一摸了摸她的头,面色不改地道:“烟婆婆,好久不见呐。”
来人阴阳怪气地笑了一声:“老婆子也没想到,还能在这里遇见熟面孔。”
夏初一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我家小洛洛呢?烟婆婆没有杀人灭口吧?”
烟婆婆冷笑一声:“我还不至于害了铃儿性命。”
“那就好呀,既然如此,那就青山不改,后会有期了。”夏初一话锋一转,直接转身就准备离开。
结果因为红夜躲在她后面没给她看着路,她直接一头给撞到了旁边的树干上,疼得眼泪花花都飙出来了。
烟婆婆朝着她们走进两步,似笑非笑地道:“之前老婆子还不太确定,没想到你还真瞎了。看来雪妃还是有些手段的。只是可惜老婆子没能亲自动手,否则今时今日,怎么会再有机会见面呢?”
“是啊,若是当日我没因为铃铛放了你,直接一刀结果了你性命,想必今时今日,我们是没机会再见面的。”
夏初一紧紧地握住红夜的手,那力道大得让人直想喊疼。可是脸上却没其他太多表情,还有心思和烟婆婆“谈笑风生”。
烟婆婆眼睛一瞪,旋即又微微地眯起,继续笑道:“老婆子倒是要看看,你还能嘴硬到什么时候。”
夏初一唇角笑意不减:“烟婆婆一定不知道吧,你耗费了二十年的功力,助穆正阳的魂魄聚起人形,结果不过才半天时间,就被人打得魂飞魄散。哎呀,这种事情,说起来都好伤心的,哦?”
“夏初一!”
周围的风一瞬间乍起,打着旋儿从她的脸上如同刀刃一般锋利刮过。
烟婆婆怒喝一声,那掌中云涌的黑色雾气,几乎片刻便直逼眼前。
夏初一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偏偏要抓着人的痛脚踩,或许对她来说,看着人家跳脚,也是蛮好玩的事情吧。
更何况——
“烟婆婆,你耗费的二十年功力是弥补不回来的,你此生最高的修为也就是如此了。可是我呢,恰不巧,前两日一不小心冲到了灵宗一级,你觉得赢我的几率是多大?”
一道纯白的灵力划开,那白光之中隐隐夹杂着电光,嗞嗞嗞嗞地飞快闪过,却带着惊人的力量。
而与此同时,天空之中的黑幕像是被一只强力的大手扯动,片刻之间便成了一个巨大的黑色漩涡,夹杂雷光,夹杂电闪,夹杂那以摧枯拉朽之势毁天灭地的暴风!
风婆婆顿时被那气息震得倒退一步,有些不敢置信地道:“灵宗一级!怎么可能进阶得那么快……”
“因为本小姐聪明呗。”夏初一得意地吐了吐舌头,表现得就好像是没长大似的。
风婆婆眼睛眯起,阴寒目光直勾勾地落在她身上:“看来恩公说的话不无道理,除了那片大陆的人,还会有谁会进阶得如此神速?当初不该留你,不该留你!”
夏初一感觉到对面的杀机四起,心里面也有些隐隐地打鼓,可是面上却强撑着,没有退后一分:“要杀要刮请赶紧,我还得回去睡觉呐。”
红夜十分不忍心地提醒道:“小姐,你才刚刚睡醒,再睡会成猪的。”
“……”
夏初一对于这个只会才自己台的姑娘没有任何感想。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那烟婆婆却并没有对她动手的意思:“你既然在这兽族大营里,那就好玩了。老婆子今日是来干正事的,先不取你性命。你且等着,老婆子会再来找你玩的。”
莫名其妙地抛下这么一句话,烟婆婆一个纵身,便消失在了这无边无际的夜色里。
而与此同时,一队嘈杂的人声响起,红夜惊喜地道:“那些光秃秃的树枝消失了唉。啊!小姐你看,是族长他们!”
中野瑞?
夏初一还没来得及细想,就听见四周盔甲兵器碰撞的声音叮叮当当地响起,不一会儿就将她团团围困中间。
中野瑞走到她的面前,高大伟岸的身躯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像是要将面前这个面色不改的小女子给看个彻底。
他双拳紧握,面色冷峻。好半天,才自嘲地冷笑了一声:“夏一啊夏一,亏我还三番两次地试着相信你,可是你却当真会伤人心啊。若说之前我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什么,那今日呢?众目睽睽之下,你和巫族圣女里外串通,总没有机会再抵赖了吧?你知道今日她一个人毁了我兽族多少粮草,死伤了我兽族多少将士吗?!”
“才不是这样呢。”红夜把夏初一和烟婆婆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若是那恨不得将对方剥皮抽筋的怨恨模样也能够串通的话,那才真是见鬼了。
然而她想解释,却被中野瑞那阴鹜深邃的眼睛狠狠一瞪,瞪得心里面顿时就发了慌。
“你的来历也不清不楚,说是寿图族的族人,可是寿图族全族被灭,谁能够证明你的身份?我现在十分怀疑前两日妖狼群的进攻,也是你精心策划的一场戏!”
“我……”
红夜咬着下唇,忍不住想辩驳,却被夏初一拉了过来。
“他现在就是一个疯子,逮谁咬谁。兽族大军损失惨重,他不找个替罪羔羊,怎么能够洗刷他的指挥失误?你就别和他多说什么了,清者自清。”
“好个清者自清!”中野瑞伸手从旁边的侍卫那里拔出一把长刀,伸手一抬,直指夏初一,“我真不知道还有什么理由,能够让我再相信你一回。”
夏初一无所谓地笑了笑:“我也没指望你相信我啊。”
说着,她直接伸手握住那把刀。那也算是三品小灵器的刀刃,在她手里瞬间就卷曲成了一块废铁。
周围的人,瞬间倒抽一口凉气。
就连中野瑞也有些惊愕地看着她,心里有一个答案隐隐地呼之欲出——灵宗一级!
就在前不久,他们还简单地交过手。那时候的实力,他敢确保自己比她还要强上一些。而这短短的时间里,她竟然进阶了那么多吗?
是刻意地压制着自己的实力吧!
参加驯兽师比赛,救下小英,就好像是安排好似的走入兽族内部。
她,其实一早就没安什么好心!
夏初一也不管他们怎么想,将那碍手碍脚的刀拿着扔开,而后心念一动,将临时储存在虚无芥子中的白锦鸢取了出来。
“本来想做场戏,把给她下蛊的人抓出来的,不过现在很明显,没用了。”
夏初一自顾自地说着,随即将裹着白锦鸢的榻单打开,伸手将她的脸一抹,露出那白净的面孔。
同时手中五根银针乍现,隐隐闪耀银光。却在片刻之间,飞快地扎进了面前之人的身体里。
夏初一几乎不用看,手按住其中一点,那身体之间穴道的距离位置,便清晰地浮现脑海。
“你居然练到五针了!”跟在中野瑞身后的封溪面色一异,随即喃喃地自语一句,“怪不得敢如此乱来。”
中野瑞却不知道他们在打什么哑谜,一下子冲到白锦鸢的面前,一掌将夏初推开:“她都死了,你还碰她干什么!”
夏初一收针不及,硬生生被中野瑞给推倒在地,脸上却偏偏一点表情也没有,慢慢地拍了拍屁股上的土,站了起来。
红夜连忙地跑过来看她怎么样了,而与此同时,中野瑞怀中的白锦鸢嘤咛了一声:“瑞哥哥……”
“鸢儿!鸢儿你没死!”
中野瑞像是瞬间懵了,伸手去碰她那些未擦干净地黑色,伸手一碾,才发现是墨汁。
那个女人刚刚说,她原本想做场戏把下蛊之人引出来了。
这一切,都只是一场戏么?
“瑞哥哥,我头好痛……我这是怎么了?”
中野瑞连忙低头去看白锦鸢,将她揽在怀中:“鸢儿,没事了,没事了……”
“没想到啊没想到,圣主居然练到了五针,还真是让我刮目相看啊。”封溪笑吟吟地挡在夏初一的面前,那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几多探寻,几多耐人寻味。
夏初一似乎连应他一声都不愿,但见他挡着迟迟不肯让开,这才冷冷地道:“正好我飞云五针的技术还不够稳定,怎么,想让我拿你练练手?”
封溪耸了耸肩,让开了一条道。
然而那些围困在周围的士兵们却并没有得到命令,一层一层地将她的去路拦得死死的。
夏初一突地发现自己好像有些累了,累得直想在这千军万马之前双脚一蹬,好好地睡上一觉。
她这是做的什么孽,为了救白锦鸢一命,她几乎耗费了通宵时间来将飞云三针提高到五针!
人家提高一针少则三五年多则数十年,她则几乎全程耗费着灵力走,一边在自己的身上试针,一边摸索着白锦鸢身上全身穴位的具体位置。
为了今日这场戏,她连红夜也瞒着,一晚上都在忙着,几欲昏厥,换来的就是他们的刀剑相向吗?
内奸……
呵,这种感觉,比直接拿刀戳她还让人难受啊。
她这算是自己作孽吗?
放着元宝、秦曜轩那些真心信任她、爱护她的人不管,费尽心思地跑到这种地方来受这鸟气,这就是她要走的路吗?
瞎眼又怎样,可怕的是,有眼睛还看不到希望。
红夜扶着夏初一,有些警惕地看着周围:“小姐,他们好多人,我们怎么办?”
夏初一漫不经意地勾唇一笑,那笑容绽放的同时,一股杀气,狂溢而出!
“还能怎么办,遇神杀神,遇佛,弑佛。”
她说话的语气,随和至极,可是在场的所有人,却觉得这是他们听过的,最让人胆颤心惊的话语!
那五指微颤之间,六支九天雷箭闪烁着银光,箭头上缠绕着的银龙,龇牙咧嘴,栩栩如生,就好像是就困于牢笼,像是在这瞬间,直冲天际一样。
她早该这样的。
她是夏初一啊,人若辱之、还诸千倍的夏初一!
什么时候,她变成圣母了?
“其实,我想揍人,想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