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筱浮孤身一人背着茶具来到街口,街衢上的人群依旧分明,该是贵族世家走的街,平民百姓沾都不沾。她在自己常摆摊的地方停了下来,一如往常一般,洗茶、摆壶,只是在往常时候,都有一个人帮着她做,如今呢,只有她一人了!
不远处几个粗裳男子见着陆筱浮独自收拾着,微抚了抚头,交头接耳般的说:“咦……这两个摆茶姑娘,如今怎么只剩下一人了,她们不是同来同去的吗?难道,中途出了什么意外的事?”
“你连这都不知道?”其中一粗衣男子错愕的看向那说话的人,声音中有着难以言语的惊讶。
那人依旧有些不明所以,于是手微微抬起,挠了挠头,面上挂着些许尴尬,什么事……他必须知道吗?其实,她也真算是孤陋寡闻了,自上次陆筱浮进了一次长安天狱,人们好奇之余,便已经把她身上的背景扒出来了不少。
当然,那也都是来到天都长安之后的事,至于之前,这个世界上知道她事的人已是极少,除了任青荼、夜茗晨与那个不明身份的杀手之外,便是无人在世,说起来也算悲戚。
粗衣男子见其挠头,便已是晓得他不知情,好在他心情正是不错,倒也不介意多传一句:“这摆茶姑娘据说与那群要饭的定了一个所谓七天之约,如今七天时间即到,显然输赢就在眼前了!想必另一位姑娘,怕输,丢下她,独自逃避去了吧!”
那人一听,便是恍然点了点头,不过下一瞬又是轻吐了一口唾沫道:“呸,那丫头也是不要脸……”
“就是,就是……”
众人也是附和道,显然对这般行为很是不耻。
然而还不待他们多说什么,只见不远处已是有着一群人这群而来,来人皆是破烂衣裳、蓬头垢面模样,唯有领头的,形象上倒也还算是稍过的去。路人见这群人过来,也是自觉的往后退了退,倒不是恐惧什么,只是怕一群要饭的脏了自己的衣服而已。
察觉到人群的动作有些骚乱,正低头洗茶的陆筱浮微皱起眉目,抬头便见要饭老大正领着几人过来。好似一副讨债的模样,陆筱浮眼眸微凝,这人什么意思?就这么急着来宣布自己赢得七日之约?
旋即,她又毫不在意的埋下头,似是来者与她无关一般。
她一边洗着茶,一边轻声道:“七日之约,似是还有半日时间,时间未到,输赢未定,公子就忙着过来,是不是太急了些?”
一旁的人听得陆筱浮对要饭老大的称呼,也是有些唏嘘,这姑娘真是有礼貌,一个要饭的老大也配称公子?便是他们这群久居天都的平民,最多也不过一句阁下,一般能称句“足下”已是给极了面子。
要饭老大自是晓得旁人唏嘘的缘由,但她也不在意,淡笑道:“来早来晚……还有区别吗?”
言外之意,基本就是胜负已定。
陆筱浮抿嘴,依旧自顾自的洗着茶,她甚至没有任何资本能让她说一些反驳的话……甚至从一开始,这个赌约似乎就是一个不可能赢的赌约。
要饭老大的目光往陆筱浮之后的位置移了移,按往常来说,那里应该还有着一个人才是,今日却是反常的空着。旋即她又将视线凝向陆筱浮,清雅一笑:“怎么……今日小姐的丫鬟似乎没有来?”
要饭老大理智的很,并没有直接说她抛弃了她,因为直觉告诉他,这件事并没有那么简单。
“她不是我的丫鬟!”陆筱浮面上有些认真,顿了会,又强调道:“她有名字,她的名字叫寒月!”
望着陆筱浮面上那若隐若现的隐怒之色,虽然看上去,不像起了什么波澜,但他清楚的意识到
她,认真了!不过……旋即,要饭老大的面上玩味之色更甚,一般若是那丫鬟,哦,叫寒月……若是寒月真的如人们所猜,这种时候独自跑掉,那陆筱浮定然对寒月两字不屑一顾,但是现在明显是很在意。
要一念到此,要饭老大似是意识到了什么,正欲说些什么,却是被一声嘶哑声打断……
“不……我就是您的丫鬟,是小姐的丫鬟!”身音略嘶,但并不是声带损伤的那种嘶,而是一种近乎气竭的嘶。
所有人都是不约而同的望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哪里是一道浑身布满了擦伤血迹的女子,女子约莫妙龄,一声粗布裳,裹着身子,看上去都有些怪异。
但陆筱浮在她出现的那一刻却是猛然色变……
只见寒月一声不吭,一步一步向着陆筱浮的方向走来,每一步都走的无比坚实,最后,直直的落在陆筱浮的身后……那里便是,寒月数日以来常呆的地方。
陆筱浮望了一下寒月,心中有着无言言语的振动,她低声道,低的甚至有些沉闷:“你……为什么要来你呆在屋里不好吗?你知不知道,你踏出的这一步……很可能是一条死路。”
听着这句话,她却是不以为然,反而展颜道:“死路吗?没事,我早便是走过,这次就当重温一下吧!”
是的,死路她走的不少,但如今,她还活着……还有了一个新的名字。
陆筱浮望着展笑着的寒月,心头微尖,泪意潸然。旋即,她也轻笑起来:“行……那就让我们主仆二人,见一下,这是什么了不得的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