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什么意外,更不会有什么惊喜,陆筱浮的茶摊并没有因为任青荼来坐了会而变得热闹。
第六日夜,一轮弯月隐在云中,挂在天上。
陆筱浮呆呆的望着夜,其实,这一夜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过,她在七日之约定下的时候就想过这个结局,如今不过是,预料中的事变成现实而已,说来也没有那么难以接受。
不远处的寒月,将木碗整理了一下,唯独留下了茶道六君子。寒月其实心里很不解,为什么小姐从来不让他帮忙收拾清洗它们呢?怕清洗不干净,不,作为一个有着十多年经验的丫鬟,它甚至洗的比小姐还要干净。
不过不解,不等于就一定要问清楚,这一点,她比谁都清楚。
不多时,清理完的寒月坐到陆筱浮的身边,望着看天入神的小姐,轻泣道:“小姐,对不起……都怪寒月,如果不是我,您根本不需要立那个七日之约。”
见那又自责欲哭的寒月,陆筱浮也是不禁一笑,抚了抚寒月的头,回道:“我坐这可不是因为怕输了赌约睡不着……”
话落,她顿了顿,又道:“我是在想,为什么看不见星星?”
“星星?”寒月不解的看了看天,她发现自家小姐也许很喜欢晚上,她为她取名叫寒月,而如今又为没有星星而入迷。她望了望,轻声道:“大概是被云挡住了吧!”
这句话说的很不确定,却也很有道理,至少,比神佛论靠谱。
陆筱浮却是不应它,反问道:“寒月,你可听说过,死去的亲人会化为星辰的传说?”
“小姐也信这种哄小孩子的故事?”寒月点头,却是有些怀疑的问了句。
这个传说他当然听过,许多单亲父母,总会对孩子说这话,怕孩子听得噩耗会受不了。于是一传十十传百,便是成了传说。
陆筱浮淡笑摇头,然后神色渐渐漠然,轻声道:“当你有感情寄托之人离开这个世界时,你就会知道,很多时候,这些虚无缥缈的事,会成为一个人活下去最后的希冀……”
寒月半信半疑,但最后还是微微摇头:“我不懂这些!”
陆筱浮微点了点头:“不懂就好!”旋即又回望了天空,说了句:“有时候,我多希望,我也不懂这些啊!因为,懂得这件事的代价,太大了……”
竖日,两人一如既往收拾好自己的摆摊物品,然而就当寒月欲背上包裹时,却是一把被陆筱浮抢了去,她道:“今日就我来背吧!”
“小姐,这包裹一直是我来背的啊,怎么能让小姐背呢?”寒月不解的问,丝毫没有说不让她背,她就放弃的打算。
见寒月不肯放弃,陆筱浮忽而冷声道:“你如果还当我是小姐,就不要和我抢!”
一股如冰山般的冷意袭来,陆筱浮惊而松手,自她遇见陆筱浮起,似乎这还是她第一次对她这么冷漠吧!到了这一步,她没有再坚持,正如她所说,她才是小姐!
陆筱浮见寒月没有再抢过包裹的动作,依旧不显情绪,缓缓向着大门走去,寒月没有说话,亦是紧跟而上。然而还不待出门,陆筱浮忽的顿足,半响,她回过头唇齿微张,道:“寒月,天有些冷,我想添渐衣袍,帮我回去拿一下……”
寒月怔了怔,手微微伸出,像是试了一下气温,面带起一丝怀疑,然而最终依旧答应了一声,便是小步的往回跑去。
然而,还不待她跑出几步远,身后忽的一阵磕碰声传来……寒月闻声回望,大门已是紧闭起来。寒月终是意识到了什么,紧忙往着门口跑去,也不再顾上拿什么衣袍,嘴中有急促声传出:“小姐!小姐!您开下门,放我出去啊。”
寒月哪还猜不出来,小姐这是用计将她锁在屋里啊!
“寒月,我在屋里搁了些干粮,我今日若是回不来,你再想办法出去。今日是七日之约的最后一日,当初我与他的约定仅是我一人,你只要不跟着我,想必他们不会为难你的……”陆筱浮早便是做好了这般打算,这道门锁寒月一天两天尚可,然而时间一久必然是锁不住她的,而她需要的也仅仅是这一天两天的时间。
她甚至连与寒月商量的心思都没有,她知道,按寒月的性子,决计不可能让她独自涉险的。
“小姐,小姐!”寒月一边用手敲着那明明摇摇欲坠,却无论如何也打不开的大门,声音急迫中带着些许泣涕。
“你放我出去,这原是我惹出来的麻烦,不能让小姐您替我受罪啊!”
陆筱浮轻靠着门,她与寒月一墙之隔的距离,如同隔着一个世纪,她粲然一笑:“这可不是你惹出来的麻烦,这是一场无妄之灾啊!”是啊!谁让弱肉强食的世界中,你偏偏生在弱势的一方呢?
说完,她没有再理会不断敲,不,应该说是砸门的寒月,她步沓微抬,踩下,再抬起,一步步走向如同末路般的地方。
是生是死……为奴还是为主,就在这一天了!几乎必输的一天。
天都长安,要饭巷子……
“恭喜老大!七日之约,您必然是赢了……可笑那个叫陆筱浮的丫头,当初让她加入我们还拒绝,如今输了,任我们处置,看她如何做人。”巷子里,有着几个穿着破破烂烂的男子,为首的赫然是要饭老大,而其下几人不断的议论着。
“对!看她怎么做人。”
一人附和道,显然,对陆筱浮当初拒绝加入他们很是不满。
然而为首的要饭老大,始终不发一言,只是保持着一种如乎往常的微笑,笑如同他的招牌一般,便是再乱的危机或是再好的局面,都不会有丝毫的改变。
半响后,议论声逐渐停下,他方是张了张口道:“没到最后,便没有输赢!”
很平淡的一句话,不怒不威,不骄不躁。
身旁的要饭对他的这句话很是不解,实际上,自这位老大“上位”以来,很多话,他们都听不懂。
要饭老大顿住,望了望四周,又补充道:“即便赢了,我们也算是胜之不武,别望了!他们,只有两个人,而且……”她又停顿了一会,在而且上下足了语气:“他们有一天甚至是在养伤,还有一天被抓去了牢里。”
身旁的人都没有再说话,正如他们老大说的,的确有些胜之不武。
然而,不多时,又有一人不服的插言道:“那也不干我们的事,又不是我们将她送进牢里的。”
“进长安天狱不过一天,便是出来了!你能做到?”要饭老大看了那人一眼,笑意不减,然而笑的有些令人生寒。
话罢,他又补充道:“这样的人,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知道是赢了还是……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