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筱浮采茶回来,已是亮起了一丝微明,有月光为其送行、曦光为她做迎,倒也是一番风采。
眼瞧着这人烟极稀的巷道,她心中稍有快意,即便是简陋之地,但在曦光照来之时,也总有一番美意的,这里的每一块一块破砖碎瓦、蛛网杂草,还有安宁与祥和都使她心中微有暖意升起。
再前走几步,就是她的下榻之处了,也不知阿媚身子可好些了!
说来,陆筱浮眸子也是不禁轻皱了邹,阿媚一介丫鬟,无仇无怨,究竟是谁,为何要给阿媚下药?他们又想要得到什么?
低眉而至,一道门槛,破旧不堪已是起了腐色的门槛便迎立在门前,她轻抬了抬眼,看见的却不是紧闭的堂门,而是一半堂门一半内景,她的心中忽如一把剑刃,悬在心上,是谁开了门?
她出门时决计是关紧了门的,而阿媚被下了药,决计是走动不了的……这般人烟极稀之巷,怎会一夜之间就闯进了人?念到此处,陆筱浮的眸子徒然一凝,旋即她以手撑起裤腿,急步走进堂屋,因为无论是谁开的门,一个被下了药的、手无缚鸡之力的阿媚在里面都是一种危险。
一声“咯吱”声落,堂门洞开,踏着破败衰亡之意的杂草路,陆筱浮瞬眼便是见向了草堆铺成的床榻,然而,意料之外的是上面却已是没了阿媚的踪影……
陆筱浮心上的那一把剑忽的垂下,往着她的心尖,竖直垂下。
然而,还不待她惊惶失措起来,背后忽的起了些动静,听那清脆宛如天籁的声响,那是……水声?她迎着水声传来之地,快步而行,也不顾脚下踩的是杂草还是碎石。整个堂屋之外的坪院,有着秋色里的衰美之景。
在这衰每之景内的深处,一位翩翩半蹲的女子,正以手挪搓着几块深色老久的裳布,女子仅是挪搓了半会,便是闻着声响扭过头来,那面容显得精神而焕发。
“小姐回来了?”
女子忙的停下手中正挪搓的裳步,一声惊喜而稚嫩的声音如浸润的雨声般清脆,合着那手中不断滴落的水渍,显得清亮万分。
陆筱浮有些茫然,一个原本应是睡在床榻之上的阿媚,怎生就跑来这帮她洗起了衣裳,如若不是那木盆里的衣裳正与她留在这里的备用衣裳相同,以及那洗衣的女子正是阿媚不假的话,她甚至会认为自己走错了门。
她心头疑惑不减,怔声道:“阿媚,你身子好了?药效失了?”
阿媚喜意不减,重重点头,那面上迎着灿烂笑容如朝阳般艳丽:“嗯……因为见小姐没有回来,又正巧见着了小姐榻边的衣裳,便自作主张为小姐洗了去,还望小姐莫怪!”音色极为响亮,正示出阿媚此时的心绪。
本来阿媚也是打算去找陆筱浮的,但又一时无处可找,或是丫鬟做惯了这类活,便是主动洗起了陆筱浮衣裳。
陆筱浮前进一步,凑近阿媚的身子,手指微微抚了抚头,又把了番脉搏,但疑心依旧不减的异色道:“阿媚,你这是自己好的?”
阿媚摇了摇头,有些犹豫的道:“是那群要饭的老大,他送来的解药……”语气炖了半会,又见陆筱浮脸上的疑色不减,有继续补充道:“他还让阿媚转告小姐,他等着与小姐的比赛,既然是比赛便是要公平竞争,如果阿媚一直拖着一个病躯与小姐一起比赛,怕是他们赢了小姐也不会服气。”
阿媚的语气越发的低下,显然是有些认为自己拖了陆筱浮的后腿而自责。
陆筱浮默然不语,倒不是对那人送来的解药有疑心,只是既然他会知晓阿媚被下了药,而他身上正好又有解药,岂不坐实了是他下的药。
既是如此,他又为何下药给阿媚,难道是为了行猥亵之事?
半响后,陆筱浮轻轻抬眼,忽的瞧向了阿媚的霞玉般的手臂,那些纵横的伤口竟是起了些愈合的趋势,昨日且是血流不止,为何今日却是起了好色?
阿媚见陆筱浮见向她的手臂,也是急忙说明道:“我这伤也是因为要饭老大给的药,我吃了些,也涂了些,所以很快便见了效果。”
闻言,陆筱浮依旧默然不语,这次他且不是怀疑他下的药,而是作为一个要饭的,哪来的这么多药?这些药即便皆是采来的偏方药,如此好的效果怕也是能买些好价钱,又何必屈身一个要饭呢!
她眼眸更是深邃了一些,旋即,她又瞧了阿媚一眼,轻声道:“他,可还有留下什么话?”
阿媚也是正色答道:“有,他让阿媚告诉小姐,比赛已经开始,他会在街衢上的溢香楼门口要饭,若是小姐不信,可去那一窥真假……”
陆筱浮自是分辨得出那要饭老大言外之意,说是让她一窥真假,听上去像是证明他没有作弊的模样,实则却是告诉陆筱浮,他……在溢香楼门口等着她。
不过……陆筱浮回过心神时,面色却是徒然一沉,如阴郁的云压在她的头上迟迟不散,那双目旁紧邹的眼眉如旖旎与她面上的波纹一般。溢香楼……一个遥远而尘封的称谓,再一次提起时,她竟是又出现在了它的旁侧……天都长安城,这让她不得不将之与一个逝去的人相连接。
阿媚见她这般面色,以为是陆筱浮不晓得为何选在这般地面要饭,也是解释道:“小姐也许不知道,溢香楼是整个天都长安城贵族世家、官宦王公最大的聚集点,她毕竟涉及皇家的贡品茶叶,所以敢去那的平民并不多,所以选在那要饭,想来也是能求到一些大财主的赏赐。”
她并不做言语,只是轻点了点头。那深色的眸光微微透向了某个方向,那清冷的眸子里透着滔天的恨意,携着毁生的锋利之意而遥遥观望。但又在半响之后,徐徐收进了剑鞘,那深邃的眼眸里如深渊般不可琢磨,也如海底暗潮般隐晦异常。
那般神色,终是化作一句:“阿媚……我们走,去溢香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