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卫身材有点好看,每次她吹箫的时候忽然发现对面有人躺在房顶上喝酒,看不见脸,身姿是一绝的。
具体面容看不清,那人的氛围是很招她喜欢的,说不出来的孤寂,想必是又冷又绝情的哥哥。
她偶尔会幻想两人像那些口口相传的话本,冷面侍卫和小官女的情情爱爱啥的她最喜欢了。可惜她已经嫁进宫里了。
乱出岔子要被砍头的,她也只敢幻想一下。
她从家里出来只带了自己从小到大积累的一些银两,拿出来打点下人是够用的。
口口相传,她渐渐知道那个人恐怕是当今御前侍卫的领头——当今大将军之子,这个官职对他来说只是接近皇帝的手段,不在实权。
他地位显赫,职位虽比不上朝廷命官,却没人敢蔑视,宫内人人尊敬,皇帝对他也是极好的。
这样看起来似乎更不可能了。
只是每每看到那人靠在屋脊上孤单的样子,还是忍不住心头一动,于是吹得更加卖力。
她吹得开心,也不管隔这么远那人究竟能不能听到,热恋小女孩的心思单纯的像张纸,一心想让对方看到自己。
荡在秋千上,悠悠恍恍的,吹箫当然要用两只手,但坐秋千不扶就很容易摔倒,她为了美美的只能轻轻地晃。
看着脚下不远处小水洼处的倒影,她自以为美的很倾国倾城。
躺在房顶上修炼的绝世男子似乎轻声笑了一声,又似乎没有,他眼光不知道在哪看,又似乎什么都看在眼里。
宫里大多禁地,平常侍卫轮班换岗,可能都看不到全貌,他一个人坐在这里,就能够让这个地方地位最高的人安心。
什么地位什么权势,不过是上位者给的好处而已,说着“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说到底不过是奴从,那些人给的虚薄面子罢了。
他心里知道,也当然知道那些将他视为眼中钉肉中刺的人也晓得。
夜深人静之时,他总觉得天地间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砰”一声,他余光撇去,呆在原地。
那女人摔进水坑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吹箫吹嗨了,还是今晚风太大,柳青青清醒时自己已经用最狼狈的姿势狗啃屎倒在地上。
她是不敢抬头看那个在屋顶上犹如高岭之花不可摘的清冷男子的。
她只想钻进这个不大的正好能容纳她的脸蛋的小水坑,永远不出来。
第二天一大早柳青青就在小院子里浇浇花拔拔草啥的,她脸皮厚,过了一夜就可以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今晚要吹什么曲子她都想好啦。
白天侍卫是不在那里的,她也不晓得他在哪,但她知道这宫里上上下下恐怕都逃不出他的眼睛。
在这小院子里生活了两年,她两年除了宫中大型活动都没出去过,早就不知道外面是什么天了。
她也不操心,不是她能管的事。
冷面侍卫是她生活中的一抹亮色,一个人,一个风华正茂,人生中最好时候的人,放在一个封闭环境时间长了,看什么都像是精神寄托。
偶尔那个人没在屋顶上呆着,她就觉得好像少了点什么,有些担忧,但又觉得他的身份地位放在那里,应该没人能拿他怎么样。
这宫里都是别人的玩物,没什么好玩的,但她偶尔会听到一些传言,一些八卦的小丫鬟有时也会谈论起几个人物。
例如沈波。
沈波是难得一见的美人,看小丫鬟谈论时面容无法控制的绯色就知道。
美男子柳青青见得不少,打点了个丫鬟看了他的画像也瞬间惊艳。
画上美人眉间一点朱砂,衬得脸容如仙如妖,本是清秀的五官,莫名透着股邪气,精致的像是最和谐的配比。
**啊。
长成这个样子,如果能被送进宫里说明他还是个雏,这确实说明当今圣上恐怕的确不被美貌所祸。
这位性子懒,据说在春园里很少出来,偶尔出来在院子里都会引起一波丫鬟的围观。
这些柳青青都不关注,她听说了一个消息,心头一紧。
据说这位爷在进宫前和那个侍卫认识。
他们都是大将军府的,一个主子,一个地位尴尬的被供养着的美人,现在又都进了这比官邸还深的紫禁城。
还有传言说,侍卫就是因为他才进宫的。
这样的美人,生错了性别,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似乎也是寻常事。
她叹了口气,这样的传言也不知道皇帝听没听说。
据她所知,他之所以一个大将军之子,来跑到宫里做个侍卫,恐怕多多少少是因为皇帝已经对他的世家起了歹心。
而她能推测出的事情,恐怕朝廷里那群比谁都圆滑的大臣都看的清楚,侍卫每天守在这里,看似受人尊敬,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实则是个笑话。
如果和这位美人儿再闹出什么内幕,就麻烦了。
说不清是好奇心还是嫉妒心,少女模糊不清的心思在暗暗发酵,她想见这个传说中的美人儿一面。
正好快到中秋晚会了。
中秋佳节,到时候宫中大大小小都必须参加晚宴,在前庭。
这恐怕是唯一一次她能见到那人的机会,毕竟她连院子都出不了。
普天同庆,城里一改以往阴沉底色,张灯结彩,处处红色。
她装扮的也喜庆,宫里提前告知这场中秋晚会的盛大,也提前给各位主们发了新衣,她一袭莹绿色,不说话的时候,很有噱头。
八月份晚上已经有些凉了,她提着小灯笼,一来照路,二来取暖。
慢哉慢游地走向前庭,路上不时会没遇见其他庭院的女子,不时的还有面相阴柔的男子,但她心心念念想见的人却没出现。
到了宴会主席上,她识趣的走到末尾处,像她这样的失势女还是走到群众里最安全。
那个白得有些晃眼的男子一眼就吸引了她的注意。
恐怕不止是她,现场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他身上,似乎连灯光都偏爱他,透明白皙的皮肤带着些不耐的神情,都莫名勾人。
她深吸了口气,任她再不屑谣言,看见这张脸也都信了一半。
简直像是在一群花花草草里藏匿的妖精。
妖精很明显意不在宴会,闲来四处环顾,柳青青为了不让对方注意到自己只敢用余光瞄一眼。
容颜绝艳之人总是会莫名成为宴会的焦点,这和地位尊崇,长幼尊卑无关。
有些人天生就具备被关注,被推上顶峰的能力。
她眼前这位是,那位侍卫亦是,只是这与她大相径庭,她一向追求平平安安的,低调一点对她来说生存几率更大。
泯然于众人,是她保护自己的手段。
别拿那些话本里的女主讲故事了,现实中女人就是比男人命贱,瞧瞧,她已经因为这些世俗原因被选进宫里当未来的陪葬了。
她不信奇迹,稳妥一点才是让她舒服的途径。
带着这个世界观看那美人儿,就好像是平坦无垠的土地上突然出现的一座高峰,高峰险峻不可攀,光是看着就失去了全部勇气。
喝着眼前茶,她无趣地吃了点点心,她这一低头,招惹来了不得了的东西。
美人儿缓缓踱至她身旁,过长的裙摆显示着宫里在给分配衣服的时候,显然也是看颜值的。
她的就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小绿裙。
她抬头看去,尽量做到面色平稳。
色泽如玉,面前人手指都漂亮的让人侧目,他端着酒杯,似乎要敬她一杯。
周围人的眼神都聚众在她身上,她皱了皱眉,不愿意闹得不和谐,拿过来就喝了。
却没想面前的美人儿就这样随意坐在了她身旁,白金色的裙摆压在她身旁,一股说不清的压抑感震在她心上。
他看上去娇小,原来也只是衣服修饰,这样距离一近,他骨架其实很大,大概有两个她宽吧。
刚才他站着她坐着,这样一看似乎还很高,不过看脸,这人喜欢男人无疑。
柳青青这么自我肯定着,她不断的说服自己不可以作为颜狗就这么屈服了情敌。
“是你每天都在吹箫啊?”
那人声音也好听,像是雨水打过空竹的清脆,断的干净,直击人心。
“对啊。”她尽量回答稳妥,在院子里待久了,太久没见人,猛地一看见这么多人关注自己莫名有点紧张。
“还挺好听的。”
柳青青习惯对话时看着对方,即使不是正面锁定,余光也会观察。
她注意到这厮说这句话时根本没看她,头稍稍低倾,他头发是散着的这样一来她根本看不见他神情。
似乎他也没想让她看——因为懒得掩盖表情,所以才会这样。
顿时警铃大作,来人为敌。
“你们这些官家小姐是不是都爱耍些琴啊箫的?”
这语气?
柳青青慌了神,她不喜欢和别人闹矛盾,遇见事也顶多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她看不见他表情,不敢直接回怼,更何况目前看来这人的背景,人情都要比她强,她也得罪不起。
只能装傻,她憨憨的回道:“这个,我自幼对箫有兴趣,勤于练习,恐失了这一技能,怎么了,吵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