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末考期间的校园比往常要安静得多,研究生寝室楼前则略有些喧闹。
几个提前答辩结束的学生在忙着毕业大搬家,汪晓冉正支使自己的憨厚男友将她和温淼的行李一起从楼上扛下来。
一群年轻人混在一处,上上下下乱成一团,也笑成一团。
一辆黑色轿车停在不远处的树荫下,窗户上贴着膜,从外面看不见车内的情况。
所以也就没人知道,自从拿了奖当晚便直接人间蒸发了好几天的新科‘视帝’,此刻就坐在这辆车里,旁边座位上还蹲着一只横眉竖目的大花猫。
这几年,苏昀只要一有空,就会自己开车来到学校,停在一个不引人注目的地方,就像现在这样,只为了能远远地看温淼几眼。甚至有时候哪怕没能瞧见她,看看她生活着的地方,也行。
距离上次见到她,又过了近四个月。她看上去略微黑了一点点,就一点点。因为她的肤色很难被阳光的曝晒留下痕迹,所以这已足以证明前段时间在荒郊野外的生活条件确实是不大好。
据康衍说,她是跑到河南的一处穷乡僻壤掘人家的祖坟去了……
也不知是做师父的失败还是当徒弟的无能,总之温淼这么多年教下来,康衍依然还是个不折不扣的臭棋篓子,而且还是个不抛弃不放弃的臭棋篓子。
反正在温淼的眼中,这货坚持下棋的目的,其实纯粹就是为了追求不断刷新棋艺废柴指数新纪录的快感……
不过,自从那年的陕西一别后,康衍就很少再跟温淼吐槽娱乐圈的八卦了,当然也就再没有提到过苏昀。
温淼似乎对这些全不在意,也不曾主动问起,就好像,从来都不认识那个叫苏昀的人。
反是苏昀,知道这对不靠谱的师徒偶尔会在棋室碰到,便会向康衍打听一下温淼的近况。
盛夏傍晚的斜阳依然具有颇为强大的杀伤力,忙碌的学生们几乎个个挥汗如雨。唯温淼的情况好些,因为她最悠闲。
相较于别人奔来奔去的热火朝天,她则还是那副不慌不忙慢悠悠的模样,上下一趟楼的工夫,别人说不定三四个回合都跑完了。
望着她抱了几本书一步三摇地自得其乐,把急性子的汪晓冉给气得直跳脚,苏昀忍不住便独自轻轻笑了起来。
不管外面的世界和身边的人如何变化,她似乎永远都是那样,按照自己固有的频率生活,不为任何人所动,也不被任何事所扰,不紧不慢不急不躁。
所以无论什么时候,只要看到她,哪怕再浮躁再烦乱的心都会于顷刻之间,得以安宁。
甚至……
甚至刚分开的那会儿,她也未曾表现出有怎样的伤心难过,似是没受到什么太大的影响。
于是他看了她的模样,自己便也只能是,一切如常。
这时,一辆吉普车横冲直撞地开到了寝室楼前,随后车门打开,跳下来一个高大俊朗的男人,身手很是矫健。
汪晓冉见了,便开始指挥男朋友把温淼的东西往车上搬。
男人则顺势接过温淼抱着的书,还顺手在她的脑袋上使劲揉了两把。温淼像是嫌头发被弄乱了,愤愤地打开他的手,还瞪了一眼。他也不以为意,只管笑哈哈地将行李三下五除二搞定。
这个男人,苏昀看到过两次。
一次是温淼大学毕业,从本科部搬到研究生部。还有一次,是温淼大包小包的从外地科考回来,从车站返校。
看两人之间那种熟稔自然的感觉,想必认识已久。而依着温淼对谁都懒得上心的脾性,这个人也定然不只是旧识而已。
至于究竟是什么关系,苏昀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只不过,那人的举手投足间有一种和雷焱相类似的感觉,所以应该有着和温淼相匹配的家世背景。
无论是和雷焱还是和这个男人,只要她喜欢高兴,只要她好好的……
苏昀收回视线转过头,挠了挠怒哥的下巴:“其实这样也不错,对吧?”
怒哥不理他,只管两爪搭着车窗,近乎仇视地盯着那个碍眼的男人类。
不知是不是喵星人的气场太过强大,那男人竟莫名其妙的手一滑,砸了个马克杯。
温淼便一边鄙视他一边用簸箕扫了碎块,走到垃圾箱这儿倒掉。
经过那辆黑色轿车时,忽然脚下一顿,四下张望着,神情有些疑惑茫然。
“温丫头!快点儿,发什么愣呢?”
“噢……我好像听见有猫叫。”
“猫?野猫吧?”
“嗯,是野猫。”
温淼没再犹豫,快步离开。
而车内那只曾经的野猫现在的家猫,则正怒火滔天地和从天而降罩在自己脑袋上的那件衣服搏斗……
呼啸而去的吉普车中,寇骁夸张地舒了口气:“待会儿一定要狠狠宰那小子一顿,以慰我这个免费劳工的苦逼心!”
“随便。”
“怪不得他总说你是个小没良心的,要不是看在他的面子上,寇爷我能随叫随到的任你差遣?”
“我才没有叫过你,是你自己上杆子要来的。”温淼也算是寇骁带着玩大的,所以和他才懒得客套,停了一会儿,又问了句:“雷焱……还在生我的气吗?”
寇骁歪头看了看她,又伸手揉了一把她的脑袋:“等到那家伙真有本事和你生气的时候,中国人民早就统一全世界了!放心吧,他那人你还不知道吗?虽然死倔死倔的,但并不是个死心眼儿,早晚有一天会想开的。”
温淼没再作声,只是低下头,慢慢弯起了眉眼。
雷焱不愿看到她难过,她又何尝想看到雷焱不开心呢?
可是,这情之一字,却也只能是无可奈何地狠下心肠。
而仍停在原处的那辆车内,苏昀一只手为终于挣脱了衣服的怒哥顺毛,另一只手,则依然还轻轻地贴车窗上,望着外面,那唯余了在夜幕初临下的树影摇曳。
刚刚离得最近的时候,这么做,仿佛能感觉得到她的温度。
然而,终究还是只剩了自掌心到心底的一线冰凉。
然而,终究只能是,擦身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