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蔺玉锦一人在住处思量应对之策,想了许久还是决定明天去探探合贵妃的口风,先去瞧瞧合贵妃知不知道这件事情,之后再做打算。
如此一夜为梦,浑浑噩噩的也总算挨到了天亮,不等秋心来叫倒是自已睁开了眼睛,看着外面灰蒙蒙的天,旁边的瓦檐上亮晶晶的,似是下了雪,顾不得从一旁取过衣服,直接赤着脚走到窗前。
雪早就已经停了,昨夜睡的熟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落得雪,蔺玉锦从窗口看去,只见满目白寂,这时门被从外面推开,秋心进来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幕,赶紧上前取过一旁披风为其带上。
“大人这是怎么了?恍若受了凉可怎么办?”
这下蔺玉锦才反应过来,由着秋心握着自已冰冷的手将自已带回床边,又见其忙碌起来,打水、熏衣一切一气呵成,又赶来伺候自已,等到梳洗打扮结束,蔺玉锦也不曾说出一个字。
但就这短短的时间,蔺玉锦已经有定了主意,随着一步一步走到司珍房正殿,这心思也越来越踏实。
将这面的事情交给秋心和明香二人,自已前往吉欢宫,路上见到这些残雪已经被打扫到路两旁,又露出地面上的青石板来。
两边的宫人见着蔺玉锦从远处走来,纷纷退避,也顾不得一边的深雪,直接跪了下去,这滋味蔺玉锦感同身受,曾经还是小宫女的时候她最怕的就是夏天和冬天。
夏天的时候衣衫单薄,不敢多穿,生怕衣服厚重让主子扰心,而宫中的路坚硬无比每次直挺挺的跪下去,不消一会那膝盖就钻心的疼。
而到了冬天,那雪又浸透来直冷到骨子里,衣衫被雪打透了也只能那样。
如今总算是不用那般过日子了,那些个提心吊胆的日日夜夜,无论如何也是不能再回去了。
心下思量着事情,脚上的步伐难免就快了些,不知不觉的到了吉欢宫,这里还是那么威严,一如自已当初见到的一般,正出着神,门被从里面打开。
郑芳华打开门看见的就是发愣的蔺玉锦,暗叫两声晦气,却也不得不翻了个白眼,走了上来,“不知蔺典珍大人这么早前来所为何事呀?”
听着郑芳华阴阳怪气的声音,蔺玉锦也不想与她过多废话,直接傲然道,“有事情请贵妃娘娘相商,不知娘娘可方便?”
郑芳华见着她如今周身的气质和当年奴正坊里躲在人后的时候有太大的差别,但是如今两人的身份也拉开了,想明白这些,她反而笑了出来。
“大人稍后,奴婢这就去传。”
一转身的功夫,笑意尽失,留下的只是满心满嘴的苦涩,她清楚自已要为姑姑报仇,凭着一人之力实在是异想天开,可是有兰荣华和蔺玉锦在,等她们忍不住了,出了手,那才是自已的机会。
只是蔺玉锦如今有自已的心思,倒是没在意郑芳华面上神色的转变,片刻后还是郑芳华从里面出来,恭敬的将其迎了进去。
合贵妃早就已经在上首坐着,有一下没一下的吹着手里的茶,见着蔺玉锦进来也是头不抬眼不睁,仿佛没看见蔺玉锦一般,等着其行礼有一阵子这才好似才反应过来,赶紧让其起了身。
“娘娘,臣今日来是有事情禀报。”
合贵妃懒洋洋的点点头算是回应,又见着蔺玉锦依然不曾说话,这才不耐烦的挥挥手,让其它人出去,这宫殿里只剩下两人。
见其屏退左右,蔺玉锦这才开口,“娘娘,这里真是暖和。”
说着话,蔺玉锦上前两步看了眼炭盆里面的炭火,那炭无烟无味是顶好的极品,恐怕满宫里只有皇上,太后和这才能见到了。
“你到底要说什么?别浪费本宫时间。”
蔺玉锦看着那炭盆猩猩点点的火焰,喘了口气道,“臣一路走来穿着厚衣依然冻的不行,一进娘娘这里整个人舒展开来,突然想到若是民间困苦的孩子们此时没有厚衣,那该如何难熬,这才出神。”
合贵妃聪明,两个聪明人聊天从来都不用将话说的太明白,见着蔺玉锦如此说心下自然清楚几分,整个人也站了起来,移步到炭盆旁,一走进这热感更强,合贵妃将纤纤玉指伸出,感受那热浪。
“说起贫苦家的孩子,本宫就想到了根院,那里面的不都是穷苦人家,不多当初根院管事的弄了那么多炭,连宫里的都能补上,更别说几个小孩子了,而且你如今本事大的很,想必那些孩子是不用受冻了。”
说完这话,合贵妃看着蔺玉锦笑的正欢,蔺玉锦倒是也笑了出来,二人笑意涟涟仿佛只是日常闲话的姐妹一般,但只有双方明白,这今后的日子算是不会无聊了。
“臣心中有一疑惑,今娘娘为臣解了疑,倒是没有别的事情了,臣告退。”
说完这话,蔺玉锦转身便走,碧玉和郑芳华赶紧回来,将门关紧,她们知道合贵妃最怕冷,生怕从外面窜进来一点风。
“娘娘,您在喝些热茶,蔺大人走的极怕是带了冷风进来。”
看着碧玉递过来的茶盏,合贵妃笑着接过来,“她此刻不仅身上带了冷风,恐怕这心里也不好受,本宫就是明着让她知道知道,自已到底是什么身份,一次又一次和本宫作对,她也配。”
碧玉对合贵妃的性子司空见惯,骤然听见这话也不觉有什么不妥,毕竟出去为外面的人传话,短了根院的供给,就是自已帮着传的话,而郑芳华则是心下高兴,喜的蔺玉锦对眼前这人又多了一层隔阂。
心下高兴,手上自然麻利,合贵妃乐得心情好,顺手把前日里司制房孝敬的布匹给了郑芳华,这每人心中的思量也就只有自已知道了。
蔺玉锦出了吉欢宫,面上的笑意未减,一直含着笑容,依然是那样波澜不惊的模样,但是脑中早就已经百转千回,她总算是想明白了,根院的人,李水的心意那都是自已将来在宫中最有力的臂膀。
于公于私,根院绝对不能出事,而自已稍微有风吹草动,第一个就被合贵妃压制,所以若想成大事,合贵妃必须先失势,如今她父亲去了,只有寡母一人,没了支持,正是大好时机。
今后的日子长着,完全可以慢慢来,这场雪倒是给蔺玉锦下通透了,只是想明白不算完,总要解决了根院的事情,蔺玉锦直接转到司制房和韩文说了这些,韩文当即从库房里找出旧棉衣,想要偷偷的找人给根院送了去。
正安排之际,久久不曾说话的蔺玉锦这才开了口,“等一下,这些让我来吧!”
韩文迟疑了片刻,随即马上点点头,将这些依旧放在库房内,不曾挪动,蔺玉锦面无表情的回了司珍房,当天就派了人来取,韩文见着那空荡荡的库房,叹了口气不发一言回了寝房。
当晚就有小宫女传了消息过来,说是晚间有人要运东西出宫,因着鬼鬼祟祟,引起了侍卫的怀疑,一经检查只见满满一车的棉衣,都是司制房的旧服,侍卫疑心这人是偷了东西,但一看又是司珍房蔺大人的宫牌,所以报了上去。
太后得知后,派人传蔺玉锦和韩文去宁圣宫回话。
等到韩文来到宁圣宫,蔺玉锦已经在此等候了,二人等着太后从里间出来,便起身请安,太后在一旁落座,这才叫着二人起来。
“这么晚叫你们来,本也不是什么太大的事,就是今晚宫门值守的人报上来一件事情,涉及到你们二人,哀家想着还是亲自问过才放心。”
太后既然如此说,二人自然是赶紧起身,连忙道,“听太后吩咐。”
佩竹早已经把人都叫了出去,殿内只剩下三人,太后挥手让其坐下,随后又从一旁拿出一个小牌,扔在桌上,又从身后的盒子里拿出一件棉衣来给二人看。
韩文只见蔺玉锦一下白了脸一般,自已就未曾先说话,还是太后先道,“哀家知道有人少了根院的供给,你们只管来回哀家,何必自已处理,做这偷偷摸摸的事情。”
还是蔺玉锦先跪了下去,“太后,这是件小事,臣不想因此扰了您的清静。”
还是太后见此站起来,将蔺玉锦扶了起来,“你先起来,哀家不过是问话,不要拘束这些礼节。”
“哀家如今不管事情,但不代表就是个聋子,瞎子,刚才佩竹也查清楚了,也不怨你和韩文两人想出这个办法来,这件事情哀家会去处置,但是你们两个不能不罚,否则视宫规何在呢!”
蔺玉锦听见这话赶紧道,“太后娘娘,这事情韩掌制本想和陆尚荣大人回禀的,但被臣阻拦住,所以请您只罚臣一人,以正宫闱。”
不等太后说话,韩文也赶紧起身,“太后,臣愿意和蔺典珍共进退,断没有罚一人的道理,这样也难以服众,所以任凭太后娘娘做主。”
有了韩文这话,蔺玉锦想在说些什么,都被太后打住了,二人来这宁圣宫也没太长时间,就又双双出了宫门。
佩竹见着二人的背影,这才回了殿内,见着太后拿着那小牌若有所思的模样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