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俟血只是一个小小的推官,若不是赵构逃到杭州,这等拜祭大典,哪里有他参与的份,饶是如此,他也是排在百官最末,距赵构有几十丈远,隐隐看到赵构一身孝衣,在宦官康履、蓝珪的陪同下行香祭之礼。
宋神宗赵顼即位时,官场腐败,财政危机日趋严重,农民起义不断涌现,辽、西夏更是在边境上虎视眈眈。面对内忧外患,年轻的赵顼当机立断,任命王安石为宰相,变法运动,声势浩大,令长期积弱的大宋王朝看到了变强的曙光,但因天空出现彗星,彗星也叫扫把星,时人认为此乃大凶之兆,赵顼也是慌了,在保守派的攻击下,王安石被二次罢相,乃至哲宗即位,高太后垂帘,废除新法,赵顼和王安石等的强宋梦,就此灰飞烟灭。
赵构生性软弱,无意雪国耻,对神宗的香祭,也是简单草草了事。
事后,百官入朝听朝廷任命刘光世为检校太尉、殿前都指挥使的宣制。万俟血在殿外闲得无事,正欲回去,却见天边风卷残云,一物迅疾飞向这边。殿前侍卫也是纷纷张望,俱感好奇。
等到那物靠近,众人这才看清,原来是一匹通天泥马,踏着云朵,在空中奔驰。有侍卫立即报知赵构,赵构与百官出得大殿,泥马正好到了殿前。
漫天黑云,风狂马嘶。
又一阵冷气袭来,无形无影,非烟非雾,天地也跟着变色。
赵构惊道:“如何有这怪象?”
宰相朱胜非在旁边道:“昔日神马护陛下周全,如今临安生乱,神马白日现身,此乃瑞兆,苗傅前去平乱,想必已大获全胜。”
王渊鄙夷地看了朱胜非一眼,道:“陛下,临安传来消息,苗傅大军一到,张逵等逆贼不战而败,叛乱已平。神马现身,佑我大宋,假以时日,必能大破金贼,还我河山。”
赵构闻言心中稍定,大声道:“神马在上,请受赵构一拜。”说着长揖跪倒,群臣跟着跪下。
泥马在空中只停了一瞬,猛地自燃起来,风卷烈火,推着泥马朝垂拱殿落下。
那一落之势,火光漫天,骏马悲嘶,直如末日。
朱胜非面色惨白,喝道:“护驾。”
赵构看到侍卫涌来,摆手道:“退下!”
王渊急声道:“陛下,龙体重要……”看到赵构面色一沉,便不敢往下说。
群臣此时都如热锅上的蚂蚁,眼睁睁看着着火的巨大神马朝他们砸来,但因赵构不避,他们更不敢躲避,一些贪生怕死者,已是双腿哆嗦,众人无不冷汗直冒,却是没有一人敢劝赵构。
群臣都知道泥马在赵构心目中的地位,靖康之难后,赵构在应天府即皇帝位,又将朝廷南迁到了扬州。这时金兵大举南下,金将完颜宗翰派兵奔袭扬州,赵构闻讯连夜出逃,因为害怕被追兵发现,便藏匿在江边神祠之内。月光下,惶恐不安的赵构忽然看到祠中的泥塑马活了过来,于是便乘骑此马渡过长江,逃到了杭州。
泥马对赵构有救命之恩,泥马现身,本该是祥兆,转瞬却成了灾祸。赵构看着那一团火焰落来,横竖都想不通,喃喃道:“神马神马,怎不佑我?”
康履急忙使劲掐了赵构一把,赵构立即惊醒,一阵热浪袭到脸上,烈火神马已到近前,吓得赵构瘫倒在地,高呼道:“护……护驾!”
却见群臣早就争相奔逃,连殿前侍卫也是撇下赵构不管,只有康履和蓝珪守在赵构身边,三人紧紧抱作一团,已然吓得连起身逃走的力气都没有。
千钧一发之际,只见一条身影奔来,猛地腾空跃起,一脚踢在火马头部。饶是火马身形巨大,毕竟是纸做的,那一脚将火马踢得飞向一边,那边正在奔逃的侍卫和大臣,猝不及防之下,被火马砸了个正着,登时有许多火人惨叫着奔跑,很快就倒在地上化为灰烬,只有那巨马,依旧烧得正旺。
冷风习习,送来焦肉的味道,那些逃走的臣子和侍卫,又回转而来,所幸没被赵构看到,否则他们必将人头不保。
危急时刻踢飞火马的人,自然便是万俟血。他盯着那火马看了许久,这才转身跪倒:“臣罪该万死,惊扰到陛下……”
刚才的那一幕,赵构可是实实在在看在眼里,虽然双腿还在发抖,仍是颤颤巍巍上前将万俟血扶起:“是你救我一命,我如何会怪罪于你?你叫什么名字?我要重重赏你。”
康允之见龙颜大悦,忙奉承道:“陛下,他是我杭州府衙的推官万俟血,素有本事,破案无数,深得百姓爱戴。”
赵构沉吟道:“万俟血?好熟悉的名字。”猛地一拍手,喜道:“是了,我记得你,你父便是万俟卨。康允之,我看这个杭州知州,不如让万俟血来做吧?”
康允之马屁拍到马脚上,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正要说话,却听万俟血说道:“陛下,此纸马不会无缘无故飞来这里,一定是有人在暗中控制……”
赵构讶异道:“有人控制?何人有这本事?”
万俟血道:“昨晚臣在城郊,曾巧遇袄教贼子,袄教又称拜火教,其教徒最擅于玩火,传言袄教三大主神有通天遁地之能,又精研幻术。臣看到袄教三大主神同时现身,此事多半和他们有关。”
赵构冷冷道:“明教未除,袄教又来作乱,难道他们真的以为大宋江山气数将尽吗?”
群臣闻言俱感心惊,向来软弱的赵构,此时身上爆发出了一种无形的霸气,能够在乱世力挽狂澜的帝王,岂会是一无是处之徒?
康允之急于挽回面子,便道:“陛下,万俟血素有破案的本事,杭州百姓赞他有包青天之才,此事交给他,不日必能破案。”
赵构沉吟片刻,肃然道:“万俟血听命,朕命你为钦差,任大理寺推臣,专办此案,紧急时刻,当权宜行事,可先斩后奏。”言毕,又对康允之道:“康允之,尔等当全力配合万俟血办案。”
此时的赵构,霸道果断,帝王风采尽显,令人望而生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