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俟血只是不满他们见人不问缘由就杀,这才冷嘲热讽,张浚听了却是大为惊骇,急忙拜道:“下官张浚管教不严,惊扰到……”
万俟血闻言反而怔住:“你……就是张浚张大人?”
也不等张浚回答,万俟血忙将他扶起,歉然道:“张大人,我并不见过你,刚才多有得罪,还请你海涵。”
张浚一听万俟血好说话,脸上登时有了笑容,挥手道:“即刻回城,我要设宴……”
万俟血叹道:“张大人,不必了。”
吴玠本来心中有气,闻言怒道:“小子,我们大人抬举你,你可不要给脸不要……”
张浚怒喝道:“吴玠,再不住口,老子砍了你的头。”
吴玠神色傲然,却是不再说话,之前拦袭万俟血的那将官正好一瘸一拐地回来,垂首站在吴玠身边,经过万俟血身边时,偷偷瞥了一眼,眼里满是钦羡之色。
万俟血从怀里掏出苗傅的圣旨,张浚等人看到,脸色再变,正欲跪下接旨,却见万俟血摆手道:“张大人,这圣旨你直接看吧!”
张浚满腹狐疑,接过圣旨一看,遽然色变,那圣旨将他贬为黄州团练副使,若让部将知道,恐会军心不稳。
正惶恐间,万俟血从他手中取过圣旨,双手一搓,那圣旨便化为了粉末。吴玠看在眼里,也是不禁悚然动容。
张浚骇然道:“万俟大人,你这是?”
万俟血沉声道:“苗傅、刘正彦发动兵变,囚禁圣上,扶植幼主,这里有太后懿旨,张大人看过便会明白。”
此话一出,众将皆惊。
张浚颤抖着接过懿旨,看后朝南而跪,泣道:“臣当起兵勤王,声讨苗刘,以报皇恩。”说罢霍然起身,剑眉一挑,下令道:“冯轓、吴玠、吴璘听令,你三人即刻前往刘光世、韩世忠、吕颐浩军中,请他们同时起兵勤王,不得有误。”
军士中又走出一人,身穿布衣,眼小如豆,目秀眉清,此人便是冯轓,看着不像是武将,倒像个穷酸书生。
最先拦截万俟血的那武将,却是吴璘,乃是吴玠的亲弟弟,三人当即跪倒领命,纵马飞驰而去。
万俟血看张浚调度稳妥,心中稍安,心想有大宋的这些猛将在,对付粗人苗傅、刘正彦,应该不在话下,而他此时更担心的是李若水和三教结盟背后的阴谋,当即辞别张浚邀请喝酒的好意,却接受张浚的赠马,旋即折回。
春日绚暖,百花争艳,柳绿桃红,一派春光最是令人心旷神怡。
万俟血纵马奔驰,无心欣赏两边的景色,陡然看到前方一骑缓行,马上一绿衣女子,背影窈窕,乌发如瀑,形单影只,略显萧瑟。
万俟血微感诧异,催马追上,叹道:“妙舞,你怎么会在这里?”
那绿衣女子正是秦妙舞,显然她不会无故出现在这里。万俟血猜不到她在这里做什么,却是突然想到了很重要的一点,又问道:“你怎么能出了杭州城?”
秦妙舞讶异道:“出城很难吗?虽然那些讨厌的兵士会盘查,可也不会为难出城的人,我出城的时候,有许多百姓……”
她后面说了什么,万俟血倒是没有听到,那时听朱胜非说消息无法送出去时,他便想着如何送信,却没有去查看出城的难易,此时听秦妙舞一言,便知道朱胜非这回是摆了他一道。
朱胜非为人圆滑,在抗金派和主和派两面都吃得开,不会轻易向人示好,也不会轻易得罪人,正是因为他性格如此,赵构南逃到扬州后,才会任命他为宰相,为的就是缓和抗金派和主和派之间的矛盾,为南宋江山的稳固赢得时间。
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却是在暗中阴万俟血。万俟血百思不得其解,却听见好像有人在叫他,扭头看到秦妙舞一只素手在他眼前摇晃,满脸都是惶恐,便问:“妙舞,你怎么了?”
秦妙舞眨巴着眼睛,好奇地问:“这话应该我问你吧?万俟大哥,你失魂落魄想什么呢,是不是在想哪家的姑娘,连我说话都不听了?”
万俟血摇头苦笑,淡淡道:“你刚才说什么了?”
秦妙舞怒哼道:“本小姐心情不好,不说了。”
两骑马缓缓前行,二人彼此都没有说话。万俟血低头在想事情,秦妙舞却是嘟着嘴在生闷气。
行了约莫两三里,秦妙舞终于忍不住,纵马拦住万俟血,怒道:“万俟血,你到底有没有听到我说话?”
万俟血不解地看着她,苦笑道:“妙舞,我刚才想事情走神了,没听到你说了什么,你能再说一遍吗?”
秦妙舞嘟嘟嘴,又继续纵马前行,颦眉道:“我是发现了一件怪事,打算找你商量,风伯说你去平江府了,我就追过来……”
万俟血担心她会一直将废话说下去,截断道:“妙舞,你发现了什么怪事?”
秦妙舞身子陡然一颤,面露骇色,轻咬贝齿道:“昨晚我睡不着,打算到院子里散散心,结果却看到鬼了,那个鬼……”她一想到鬼,就娇躯乱颤,花容失色,显然昨晚那鬼将她吓得不轻。
万俟血皱眉问道:“妙舞,你可看清那鬼的模样了吗?”
秦妙舞突然莞尔一笑,哧哧道:“那鬼是李伯伯呀,他看到我后笑了笑,我就被吓晕了,醒来后我爹说我一定是撞见鬼了。万俟大哥,我找你,就是想问,这个世上真的有鬼吗?”说着托腮望天,若有所思,一副天真无邪的模样,煞是动人。
万俟血不由心中一荡,急忙别过头去,轻叹道:“世上本是没有鬼的,有鬼的永远是人心。妙舞,李若水还没有死,昨晚我见过他,以后他若找你做什么事的话,你一定要先来找我,不要盲目听从。”
秦妙舞瞠目结舌,听到万俟血说李若水还活着,差点将自己的舌头给吞进了肚子,随即连连摇头道:“不可能,李伯伯死得那么惨,怎么可能还活着?”
万俟血也不解释,嘱咐道:“妙舞,我没有跟你开玩笑,记住我的话,他找你办事,你一定要先来找我。”
秦妙舞吐了吐舌头,骤然神色大变,叫道:“万俟大哥,前面有个死人!”